內廷衛指揮使鍾大人,在沒有找到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用一句“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徹底完成了對秦源的審判。
嗯,也就是說,從現在起,秦源已經被她甩了。
為了彰顯這個審判結果,鍾大人出去時還重重地關上了門,“嘭”的一聲,頗有一錘定音的意思。
可是秦源也不怎麽慌,甚至心裏有點想笑。
大清早的跑過來,想查崗就說查崗好了,還非要裝成是來提分手的,嚇唬誰呢?
真想分手,說完還會磨磨蹭蹭不走,問這問那的?
不過,那生氣的樣子倒是挺可愛的,反而多了點女人味有沒有?可惜戴著麵具,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說起來,這裏的女孩子,可比藍星上的女孩子好對付多了,也通情達理,起碼在想什麽還能猜到……
得,她現在正在氣頭上,先不去找她,等晚上她回了家,再跟她一較長短。
今天還是得出宮去,還有好些事要安排。
於是吃完早飯,秦源就又去成華宮找敏妃開條子了。
不是說找別人不行,而是平時也沒什麽好的理由去找她,也就開條子像個正經理由。
當然,秦源也知道,自己早已上了成華宮值門太監的黑名單了。
所以為了防止他們又關門,他很雞賊地低著頭,跟在一個太監後麵,悄麽雞兒地接近成華宮。
等快到門口時,他才冷不丁地跳出來,然後笑嗬嗬地看著兩個值門太監。
當當,兩位老哥,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兩位老哥“驚喜”地當場就跳了起來。
“快快快,快關門,快關門啊!”
“他來了,他又來了!”
那場麵,就像地主家的哨子看到了馬匪來襲似的,院裏院外呼哨聲一片,恨不得立即關門,家丁全都爬上牆頭準備禦敵。
誰能想到怕成這樣的,是如今後宮權勢最大,連總管太監路過都不敢大聲說話的準皇後敏妃的寢宮呢?
而誰又能想到,他們怕的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廝役太監呢?
這麽說吧,在壓根沒有太監擅權傳統的大成國,做太監做到如此囂張跋扈的,五百年來也就秦源這一個了。
不過這次他沒有硬闖,畢竟總這樣不文明,而且他可是剛剛幫了敏妃親大哥,也算幫了整個薑家大忙,有的是底氣不被趕走。
於是,他就笑嗬嗬地對值門太監說道,“兩位,請幫我通報一下敏妃娘娘,就說乾西宮小秦子求見。對了,要重點說有要事,性命攸關的要事!”
一個值門的苦著臉說道,“秦公公,咱去通報沒問題,但是您一抬手就把大門給卸了……這就不講道理了不是?”
“嗯?”秦源看了眼那扇自己牢牢抓住的大門,發現它的底槽確實已經脫出了,於是趕緊賠笑,“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時情急。”
這不怕你們又關門嘛!
成華宮裏,敏妃又在挑選好看的宮裝,蘇秦秦在一旁嘰嘰喳喳地提建議。
忽然太監來報,“娘娘,乾西宮小秦子又來了!他說,有性命攸關、十萬火急的事情求見。”
蘇秦秦一聽,頓時拍了拍額頭,說道,“每次都是這個說法,他就不能來點新鮮的嗎?”
敏妃一麵看著手裏的流彩暗紋碎花雲錦,一邊淡淡的說道,“他什麽時候回宮的?”
“誰知道啊,”蘇秦秦小臉氣鼓鼓,“現在他是越來越不著家了,一天到晚在外頭,也不知道在哪浪!”
蘇秦秦這兩天去找過秦源兩三次呢,而他竟然一次都不在!
“再這樣,下次就給他舉報到內廷衛去!身為內廷太監,成天往外跑,把皇宮當客棧哪?一天到晚遊手好閑的,哪像個太監的樣子!”蘇秦秦越說越氣。
敏妃卻是淡淡一笑,心說他本來就不是太監。
而且,他在宮外做的可都是旁人都辦不了的大事,你一個小丫頭,又怎能知他心思?
“讓他進來吧。”敏妃說道。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見秦源,但是她覺得,好歹上次他也幫了薑家大忙,見一下他……應該很合理吧?
蘇秦秦忙道,“娘娘,他肯定又是來開出宮條子的,這次不能再給他蓋了!”
要不然他不知道又要出去浪多久呢!
敏妃想了想,覺得頗有道理,如果來一次給他蓋一次,他一定會繼續來。
這次,寧可賞他一些東西,也不能再給他蓋了!
“本宮知道。”
敏妃淡淡說了聲,然後將手裏的雲錦還給尚衣司的太監。
說道,“腰線太高,為何如此設計?”
太監說道,“回娘娘,這是時下宮裏宮外廣受追捧的款式。如今都是高腰線,低裙擺。”
“低裙擺?”敏妃皺了皺眉,“能多低?”
太監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有一種,是裙擺到膝蓋高,然後搭高筒靴子,那靴子也可以高到膝蓋處,穿起來就特別好看。”
敏妃秀眉皺得更緊了,如此穿搭,可當真是聞所未聞。
又問,“那還有其他種類麽?”
“還有一種,是裙擺……就到大腿上,然後穿一種緊裹腿部的絲質褲,下邊再套個皮靴,不過這種還是比較少的,也過分短了,大夥兒也不敢這麽裁。”
敏妃很難想象這太監說的到底是怎樣的裙子,隻好無奈的搖搖頭,“真是奇怪,如今這是什麽風向?”
風向嘛,其實很簡單,就是清風樓的女子天團這麽一帶,很快就上行下效,宮外的青樓也開始這麽穿,這股風潮就先在嫖娼界蔓延開了。
然後,有機靈的裁縫看到了商機,立馬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對其進行了改良——換句話說,就是讓它更適合“良家婦女”來穿。
比如,裙擺到膝蓋,這肯定是“傷風敗俗”的,但是如果把靴子做高,又將靴子做得很漂亮,那就基本不露腿了。
這種又新奇又美觀,還不傷風化的設計,相比單調的傳統服飾,極具衝擊力,自然一麵世就大受歡迎。
至於“絲褲”搭配“短裙”的設計,倒是也有裁縫做出來,但因為和青樓女子的太過接近,就遭到了很多家長,尤其是男性家長的強烈反對,因而很難推廣開來。
話說,秦源到現在也還不知道,自己的設計竟然成了時下最受熱捧的風尚,畢竟他在宮外,最近也沒怎麽逛街。
不過,要是知道的話,他一定會很欣慰。
柴莽沒能完成的心願,很可能會由他來完成啊!
敏妃正琢磨如今這裁衣為何有如此奇怪的風向時,這股風向的始作俑者就進門了。
“秦源見過娘娘。”
“免禮,”敏妃看了眼秦源,說道,“先說好,若是來蓋章的話,就甭想了。從今天起,成華宮不接此業務。”
秦源頓時歎了口氣,心想好家夥,這是真的被拉入黑名單了啊。
可是,你說不蓋就不蓋了?
敏妃越拒絕,秦源就越興奮屬於是。
跟喜歡的女孩子鬥智鬥勇,那可是他最喜歡的項目。
略一思忖,他便純真而質樸地笑了笑,說道,“娘娘這話說的,好像我來就是為了蓋章一樣。”
“不是更好。”敏妃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扯開話題,又道,“你仿若又長高了一些。”
“有可能,畢竟才十六,還在茁壯成長。”
敏妃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沉吟了下,隨即輕輕揮了揮手。
殿內的丫鬟和太監便識趣地退了出去,隻剩下蘇秦秦。
看了眼不識趣的蘇秦秦,敏妃無可奈何地在心裏歎了口氣。
不得不把將要說的話,另外想了一番措辭,隨後才說道,“你這般年紀,若不是太監,很快便有須了。”
蘇秦秦一聽這話,心裏頓時一緊,連忙抬頭看了眼秦源的嘴邊。
發現幹幹淨淨看不出有須的樣子後,這才稍稍放心些。
但,還是跟著說道,“對,若不是太監,你當是有須了。”
差點就沒直說,要他每天早晨檢查一下了。
蘇秦秦以為敏妃不知道秦源是假太監,而敏妃則以為蘇秦秦不知道,兩人都拐著彎在提醒秦源。
秦源自然知道兩人的用意,不由心下一笑。
嗯,沒白對她們好呢。
也對,是快到那個年紀了,畢竟其他地方隱約已經出現苗頭了。
其實長了胡須,刮是很難刮幹淨的,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在長出胡須之前,盡快離開後宮。
當然,要把敏妃和蘇秦秦也帶走。
於是說道,“是,說起來,再過幾個月我就滿十七了。若不是太監,這個年紀很多人都已成家,至少也該有心上人了。”
說完,先看了眼敏妃。
敏妃像是被什麽刺到一般,不敢對視秦源,便假裝淡然地看向窗外,卻難掩那精致嫵媚的臉龐,飛起的一抹紅暈。
心說,蘇秦秦在呢,被他看出端倪怎麽辦?
但很快回過神來,蘇秦秦不在,他也不能這般……這般與本宮說話!
見敏妃看向窗外,於是秦源又轉了視線,看向蘇秦秦。
對蘇秦秦他就不那麽含蓄了,直接衝她挑了挑眉毛,調戲之意不輸大街上的小無賴。
蘇秦秦小臉也有些發紅,卻比敏妃膽子大多了,悄悄衝他揚了揚小粉拳,畢竟她可是在秦源腿上坐的人。
小秦子,你膽大包天,敢在敏妃娘娘跟前這般……看我一會不打你!
見敏妃又將視線從窗外轉回來,蘇秦秦又趕緊把小拳拳放下,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嗯,不能讓敏妃看出端倪!
秦源在心裏樂嗬嗬的,覺得其實這樣的日子也蠻好,旦若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應該會更好。
一主一仆,會很和諧吧?
敏妃再次換了個話題。
“我哥昨兒個與我說,是你找到的那三個妖人,也是你招來的高手,為民除了害?”
敏妃的語氣很平緩,甚至刻意帶了點居高臨下,似乎有意拉開距離,表明自己隻是正常問詢,並無任何“私心”。
秦源淡淡道,“湊巧罷了。有些是我叫的,有些是不請自來的。不過那三個妖人還不算最厲害的,最厲害的還是他們的大統領。”
“本宮也略有聽聞。”敏妃微微頷首,然後目光又不自覺地流轉到了秦源臉上,問道,“那大統領,你也在追查麽?”
秦源點點頭,“據說那大統領要在京城施妖法,把很多百姓都變成妖人。若是讓他得逞,非同小可。所以,一定要找到他。”
敏妃眸子裏透出一絲憂色,又道,“以你的修為……”
秦源冷靜地說道,“修為不要緊,重要的是這件事,關係到我們每一個人,沒人可以置身事外。”
說到這裏,他便雙手負在身後,轉身看著窗外,又道,“妖人當道,國必有殃,到時候受苦的便是黎民百姓。我等雖微末之身,然位卑不敢忘憂國。
隻是此次不同往常,那妖人的三位徒弟便已勝過大宗師,他必然更為強橫,因而我也無甚把握。”
敏妃眼中憂色更重,“本宮也聽我哥說了,那妖人之強或前所未有。小秦子,其實此事還有清正司、劍廟都在追查,你量力而行便是,切勿意氣用事。”
蘇秦秦急忙跟著說道,“對啊對啊,那都是他們的事,憑什麽就要你出馬?你、你那點修為,萬一人家把你……”
要是把你打死了,那我可怎麽辦?
看著敏妃和蘇秦秦為自己擔憂的神色,秦源淡然一笑,“嗬嗬,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敏妃美眸一滯,櫻嘴微微一張。
好一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當是真正的男兒,方能說出那番話來吧。
秦源看敏妃的表情就知道,這句高祖以前沒說過,至少《高祖實錄》中沒有。
於是走到敏妃跟前,又正色道,“所以……眼下正是關鍵的時候,如果不能盡快將那大統領繩之以法,很多人都會遭殃,甚至連薑大人也不能置身事外。”
敏妃不由又微微頷首。
“你們放心,此事我布局已久,並非毫無把握。或許,今晚就能有線索。”
說著,秦源就掏出了早已寫好的出宮條子,遞給了敏妃。
敏妃還沒說話呢,蘇秦秦就去取大印了。
“啪嗒!”
隨即大印落下。
蘇秦秦一邊將條子遞給秦源,一邊說道,“小秦子,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勉強知道嗎?”
“我知道,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秦源便拿著條子,大步流星地出了寢殿。
敏妃震驚地看著蘇秦秦,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