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成十八年八月十六,朝廷以隴西玉泉宗、青雲閣勾結拜妖會餘孽及諸多大妖,意圖謀反、顛覆人族為由,發兵五十萬,即行清剿。
雖號稱發兵五十萬,但實際上可能隻有一半。
其中隴西駐軍十萬,另由兩位皇子,慶王和景王各統領七萬三千兵馬,分兩路從京師出發。
朝廷其實不缺兵,但秦源的情報讓朝廷不敢抽太多各州的朝廷駐軍,以保持對各州州兵的威懾。
毫無疑問,在圍剿隴西的同時,朝廷定然會對各州的官僚進行一次徹底的篩查,看到底有多少被妖族所控製。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
清晨,一身戎裝的鍾載成、鍾瑾元,以及一身嶄新錦衣的秦源,一起從鍾府出門。
鍾瑾儀和楚南紅本想送他們出城,但到門口的時候,就被鍾載成給攔住了。
“都回去吧!大軍之中,哪個男兒沒有家眷?若是人人都送,還要不要出征了?”
鍾瑾元也不耐煩道,“爹說的對!又不是第一次出征了,婆婆媽媽的作甚?”
鍾瑾儀也懶得跟他們兩個搭話,隻是站在秦源身邊,淡淡道,“我哥有勇無謀,你且看著他。父親脾氣直,怕是會與景王多有衝突,你也需斡旋其間。你們三個……一起去一起回。”
秦源拉著鍾瑾儀的手,輕輕地捏了捏,然後微微笑道,“當然要同去同回了,放心吧。隴西盛產杏紅花,初秋時分正是開得最盛的時候,到時我給你帶一車回來。”
鍾瑾儀難得地淡淡一笑,說道,“你是要把隴西的花都搜刮幹淨麽?我隻要一小包,產自迦南之巔的。”
迦南峰是隴西第一高峰,也是整個大成國的第二高峰,相傳當年高祖曾於迦南峰悟道十天十夜,終於悟出劍修至高劍招“天外飛仙”。
聽到這個名字,秦源就覺得這大概率又是高祖給自己臉上貼金之舉,什麽悟道十天十夜,他那些高等秘籍不都是從“係統商城”兌換的麽,另外天外飛仙什麽的,聽著是不是很耳熟?
不過高祖這麽一說,迦南峰就成了劍修的聖地之一,常年有很多高手在那悟道。
至於那裏的杏紅花,秦源就有些不太了解了,於是問道,“迦南峰之巔終年白雪覆蓋,而杏紅花隻開在炎熱的夏時,能長在那?”
鍾瑾儀道,“自然是有的,便看你願不願意上去了。”
秦源心想,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第一次跟自己要東西吧?
也怪啊,怎麽就突然轉性了?不過倒是好事,這樣才有女人味有沒有?
於是說道,“好,莫說你隻是讓我上雪山,便是讓我下刀山火海,我亦照去不誤。”
一番簡短的道別之後,鍾載成禦一飛劍、鍾瑾元和秦源共禦一把飛劍,往位於皇城南麵的大軍集結地飛去。
嗯,一般大宗師不敢在京城飛,但鍾家顯然不在“一般”的行列中。
皇城以南十五裏,威遠坡。
一身帥裝的景王,站在坡頂,看著底下黑壓壓的大軍,臉上一片亢奮的潮紅。
他的身後,這次不止站著阿大,還站著七八名或體格雄偉、或目銳如隼的男子,一看就是少見的高手。
按照慣例,皇子出征時,除了帶朝廷給予的兵馬之後,還可以帶自己的幕僚和門客。
那幾個高手自然是景王多年經營攢下來的家底的一部分,或許還有一部分,隱藏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是決定命運的一戰,他當然會把所有家底全部都用上。
“秦先生怎生還不到?”景王看了看天色,忽然問阿大。
“殿下稍安勿躁,先生既然說來,就一定會來的。”阿大說道。
阿大話音剛落,就隻見空中,三道披著霞光的身影悠然而至。
景王立即微微一笑,又對阿大說道,“先生來的還挺早。”
身後幾個高手都眼睛微微一眯,紛紛心想你剛才不還嫌他來得慢麽?
隻有阿大很配合的對景王點了點頭,對於景王的跳脫,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三人落地後,景王立即上前,先看了眼戴著麵具的秦源,給了他一個會意的眼神。
秦源之前跟他說了,自己要秘密隨軍,景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這話既然是秦源說的,他便覺得或有大玄機,便答應了。
故而,此時他沒有與他打招呼。
轉而,他對鍾家父子道,“鍾老將軍,瑾元將軍,本王等候你們多時了。此一役,就仰仗兩位將軍之謀勇了!”
鍾載成嗬嗬一笑,說道,“殿下放心,老夫縱橫沙場數十載,隻要殿下信得過老夫,我大軍定然會趕在慶王之前,先攻入翠微山!”
翠微山是玉泉宗總舵所在地,此次出征,景王主要負責進攻玉泉宗,而慶王則主要負責進攻青雲閣。
玉泉宗有一品大宗師,而青雲閣的弟子比玉泉宗多一倍,因而兩者難度倒也相差不大。
當然,評判此役哪位皇子表現優異的標準有很多,誰先攻入隻是其中重要的一項。
景王聽完鍾載成的表態,當即拱手道,“鍾將軍之威,天下共知,本王豈能不信?吉時將至,那麽就先請鍾將軍受累,為大軍訓示軍規吧!待將軍訓完,我們便可開拔了!”
秦源看到這裏,微微鬆了口氣,心想景王如此善於籠絡人心,也未必不能與鍾載成和平共處。
比如,他應該知道鍾載成好門麵,所以現在就給足了他麵子。
畢竟按照規矩,開拔前一般都是主帥來訓軍規的,這可是樹立威信的重要手段,尤其是這支大軍是四處湊來的,本就不是景王麾下。
鍾載成看起來也很滿意景王的態度,於是就真的“受累”,立即下令全軍集合,千戶以上於前排列隊,聽他訓示。
秦源看著眼前烏泱泱、亂糟糟,而且綿延了數裏的七萬大軍,心想這得集結起來,不知道要多久呢。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鍾載成一聲令下,鍾瑾元便立刻禦劍飛至空中,又掏出令旗前後橫豎地晃動了幾下,很快全軍就動了起來。
原地休息的士兵,看到令旗後立即起身列隊,那些沒注意令旗的士兵,看到別人列隊,也就立刻跟著列隊了。
而那些千戶、指揮使,則紛紛從各自的隊伍中騰空而起,衝至前排,整整齊齊排成數列。
七萬多的大軍,綿延數裏地,連傳令帶集結,竟隻花了不過半刻鍾時間,讓秦源不由一陣驚奇。
但當他看到士兵們看鍾載成的眼神後,他就懂了。
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裏,士兵對於強者有著天然的崇拜,而鍾載成以及鍾家的威名,根本無需贅言。
另外,可能也與鍾載成在軍中“凶名赫赫”有關。
據說他帶兵,從不看你有什麽背景、多高修為,畢竟背景再強也強不過他,修為再高也高不過他。
他隻看兵聽不聽話。
聽話,他指哪打哪,就是個好兵!
不聽話,對他的將令推三阻四陽奉陰違,那他娘的就是不給他麵子!
在外頭,你不給鍾載成麵子,頂多挨一頓揍。
但是在軍中,你不給鍾載成麵子,鍾載成就一定把你的臉麵外加整個頭都永遠埋進土裏。
所以“鍾載成”三個字本身就是一種威懾力,根本不需要他再額外立威,這些兵立刻乖乖聽話了。
在場眾人中,不光是秦源,就連景王、阿大等人,見此也對鍾載成目露敬色。
鍾載成的戰前動員也很簡單。
“出征在外,為的是建功立業,飛黃騰達!有功者,按功之大小論賞。小至絹布、金銀、女人,大至妖材、法寶、功法,有本事就來拿!出門一趟,兩手空空回家,你家娘們都笑話你!”
“行軍打仗,最忌各自為戰,離心離德!違抗軍令者,斬!擅自行動者,斬!畏縮不前者,斬……”
此時再看鍾載成,哪裏還是那個“慈愛明事理”的倔老頭,完全就是個殺伐果斷的一代雄將,搞得秦源都有點懷疑,他哪天一個不爽,會不會也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訓令完畢,全軍已是鬥誌昂揚,到底是一群精兵啊!
吉時已到,全軍出發!
烏泱泱的大軍,有序地沿著官道快速行進。
這裏所謂“精兵”,並非指年輕體壯的兵,而是指全部都有修為基礎的兵。
在這些兵中,基本體內都已練出“正氣”,雖然很多還沒有入品,也就是連九品下階都沒有,但憑著那一絲絲的正氣,身體素質也比常人要強很多。
因此,在藍星上急行軍時速差不多隻有十公裏,而在這裏急行軍,則可以達到二十公裏,而且可以連續急行軍八個時辰以上。
這麽算來,一天下來能走三百多公裏,也就是六百裏地。
隴西距離京師也就三千多裏,照這個速度,差不多五日可達。
正好,抵達時秦源可以在隴西邊境,與老甲他們匯合。
大軍行進,主帥、副帥都是有“車帳”的,就是三匹馬拉的,帶巨大轎廂的大馬車。
不過鍾家父子不喜這套,他們更喜歡騎著戰馬,與士兵同行。
待鍾家父子騎馬走遠後,景王拉著秦源,來到一輛兩批馬拉的車帳前,笑嗬嗬地對他說道,“行軍難免勞頓,本王特意給先生準備了這輛車帳,先生勿要推辭。”
秦源當然不會推辭,他又不需要玩“同甘共苦”那套,於是立即說道,“殿下好意,我怎敢推辭?”
景王高興地點點頭,又指了指前方,說道,“本王就在那輛車帳之中,你跟在本王後頭便好。一來有高手守護,安全些。二來,本王可隨時與你互通有無,上一大事!”
秦源應了聲,便目送景王離去。
此時一個馬夫上前,笑吟吟地掀開車帳的簾子,說道,“先生,請。”
秦源正要上去,卻忽感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接著又傳來一個聲音。
“先生,車廂如此寬敞,再容我一個如何?”
秦源轉頭一看,見是一個小兵打扮的人再跟自己說話,當時就怒了。
你娘的,哪來的老兵油子,欺負到老子頭上……等下。
這小兵長得怎生如此清秀?
再一細看,他頓時看出來者何人,頓時臉都快白了。
趕緊將那“小兵”拉到一邊,設下隔音結界,然後低聲道,“你跑這來做什麽?”
“咯咯咯……”小兵發出一陣招牌的笑聲,然後說道,“我閑的無趣,便想著不如與你同行,反正也是要去隴西的嘛。”
這小兵,自然是小妖了。
她穿著黃色的兵甲,頭發豎起來藏在頭盔之中,臉上還化了很高明的男妝,而且說話也變了音調,所以連秦源剛剛一下子也沒認出來。
秦源歎了口氣,問,“你怎麽混進來的?”
小妖反問,“我想混進來,會有難度嗎?”
“也對。”秦源想了想,又道,“但這是軍中,我身邊突然多個人,怎麽跟景王解釋?還有,萬一被人瞧出來你是個女的,到時人人都以為我上戰場不忘帶女人,豈不是要當場社死?”
不光是社死,如果被鍾家父子知道,很可能還會被他們射死!
人家剛剛才勉強接受了蘇若依,現在又跑出來一個,而且竟然還帶到了軍中,這是什麽性質?
這屬於是火山口蹦迪,起點孤兒院門口裝逼,在爆炸邊緣瘋狂試探啊!
然而小妖卻是一臉的無所謂,淡淡道,“什麽射死啊?誰要射你,我就先做了他。”
“做你個頭啊,你能不能別作妖了?”
“放心啦,我就在車裏不出來,沒人會發現的。”
小妖說完,就腳尖一點,直接跳進了車帳之內。
秦源一臉懵逼,心想這車夫的眼睛都瞪圓了啊,你管這叫“沒人會發現”?
不過,當秦源看向車夫的時候,車夫立即抬頭看起了天。
沒看見,我什麽都沒看見,我經常間歇性變瞎的……
秦源再看車帳旁邊的幾個護衛,那些人也頓時抬頭看天。
我們更瞎啊!
秦源隻好無奈地搖搖頭,也跟著上了車。
隨後,護衛和車夫幾人,才互相瘋狂對視,然後嘴角紛紛勾起笑意。
咱們啥都沒看見。
但是殿下請的這位先生,口味的確特別。
幸好,咱們幾個長得不算清秀……
……
此時,京城南門。
鍾瑾儀一身男裝,不動聲色地跟在出城的隊伍中,向城門走去。
此時,她忽然看到了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隻見蘇若依也穿著男裝,跟在隊伍中,淡定地走向城門。
兩人都發現了彼此,默默地對視了一眼,但誰都沒說話。
出城之後,蘇若依先忍不住了。
走過去,與鍾瑾儀並肩而行,然後淡淡道,“去隴西?”
鍾瑾儀愣了愣,隨後點頭,“對。”
蘇若依輕歎了口氣,目視遠方,說道,“我原諒你了。既然都是去找他,那就一起吧。”
鍾瑾儀轉頭看了眼蘇若依,很想問一句,我為何要你原諒?
但終是沒說出口,隻點了點頭,“好。”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蘇若依又道,“我該叫你一聲姐姐吧?”
鍾瑾儀沉默了下,然後說道,“那我,便叫你蘇妹妹吧。”
蘇若依微微一笑,又道,“我希望隻有你這一個姐姐。”
鍾瑾儀驀地一絲苦笑,“我也希望隻有你這一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