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朝廷這兩年對於聖學會的滲透工作在不斷加碼,但因為聖學會組織嚴密、弟子不肯輕易叛變,所以對其核心機密知之甚少。

在朝廷現有資料中,聖學會的實力是被嚴重低估的,比如朝廷認為,聖學會雖號稱十幾萬,但實際隻有弟子四五萬,而經過訓練的精兵,應該在兩萬左右。

幾乎比實際少了一半。

這不難理解,畢竟朝廷從一開始,就低估了潛藏在民間的百家修者數量。

五百年的百家寂滅之後,朝廷一度認為民間的百家修者最多不過十萬,然而事實數據是遠超十萬的。

百家修法包羅萬象,在生活中的作用極大,又恰逢這妖孽橫行的亂世,普通百姓誰不想學一技傍身?

換句話說,不是百姓想學,而是環境逼著他們去學。

皇帝對蘇乞兒說,“你丐幫弟子千千萬,讓朕如何睡得著覺?”

蘇乞兒回答,“丐幫弟子多少,取決於皇帝你。如果天下太平,誰願意去當個乞丐呢?”

一個道理。

所以,在座所有人聽到聖學會派來兩三萬精兵後,都極為意外。

議事廳內的氣氛更加凝重了。

唯有陳載道對秦源的話不屑一顧。

陳家身為大成第一家,與朝廷各部,包括清正司之內的關係都極好,陳載道不相信,秦源掌握的情報能比他更準確。

於是冷哼道,“小秦子,你的消息又是從何而來?你可知聖學會總共才多少弟子?又可知兩三萬聖學會精兵是何概念?”

語氣不怎麽好,因為他對於秦源一直沒有好感。

畢竟這小子和鍾家父子穿一條褲子,那次抓到妖人後他和鍾家父子上門挑釁的事,他可沒忘。

這一句話可不要緊,在座八九個人,差不多有一半都快跳起來了。

景王:陳家老匹夫,何敢如此蔑稱先生?“小秦子”也是你叫的?本王都不敢這麽喊!

慶王:陳州牧真是來幫本王平叛的?他這般說秦兄,怕不是想幫景王?

鍾載成:老東西,故意找茬呢吧?我賢婿的情報,什麽時候錯過?

鍾瑾元:陳家又來辱我門麵!

就連程中原、許鳳齡和汪鎮,都皺著眉看向陳載道。

昨天一戰,他們三人都早已看出,秦源絕非泛泛之輩,所以很不理解,陳載道為何會說出這種話來?

秦源倒是淡淡一笑,不作計較。

但也不說話了,就捧著茶盞,在那喝茶。

你牛,你陳家最牛,那話筒給你,你來講吧。

秦源一沉默,其他人就受不了了。

話說一半算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啊,誰要聽陳載道說啊,他手裏關於聖學會的那點資料,在座的誰不知道?

“賢侄,”鍾載成先忍不住說道,“無須理會他人,有什麽話你盡管說來,伯父在這呢!”

“沒錯,先生之才人盡皆知,本王信你。”景王跟著說道。

慶王本來不想說的,畢竟陳載道是朝廷派來幫他的,公然跟他唱反調也不是明智之舉。

但一看景王都這麽說了,也就不得不趕緊接話,“秦兄盡管說,本王洗耳恭聽!”

連程中原都淡淡地說了句,“但說無妨。”

陳載道一下就感覺自己好像被所有人抽了一鞭,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又不由吃驚,心想這小子就幫著打了一場勝仗,竟有如此人緣了?

秦源見此,才開口說道,“實不相瞞,在下身上擔著清正司的差事。為了更好的了解聖學會,與其會中弟子多有走動。提供此消息於我之人,級別夠、資曆也夠,因而值得相信。”

這話說得坦****,今後誰要是敢拿他加入聖學會的事來發難,在場大佬就可以為他作證,他是為了幫朝廷刺探聖學會情報,才這麽做的。

做二五仔,最重要的是坦坦****,這樣哪怕被人指認,都可以輕鬆應對。

確實,如果不是別有用心,誰會相信為朝廷立下這麽多大功的秦源,加入聖學會不是為了刺探情報呢?

反過來,為聖學會立下這麽多大功,誰會相信他身在朝廷,不是為了臥底呢?

至於他真正站哪頭,隻有他自己知道。

眾人聽完,更加不懷疑他的情報,於是紛紛商議該如何應對。

有說請朝廷調救兵的,也有說請附近幾個州的州兵支援的,還有說暫停攻勢,選擇收縮防禦的。

總之,再沒有人提主動進攻之事。

誰都知道,那兩萬五千精兵的可怕之處。

直到,景王習慣性地問秦源,“不知道先生有何高策?”

秦源微微一笑,說道,“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是讓那兩萬五千精兵,按兵不動。”

程中原聽到這裏,不由笑道,“秦小友快人快語,倒是說了個最簡便的法子。可是,如何讓那些兵不動呢?難不成小友,還有奇謀?”

眾人聞言,紛紛頷首。

誰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法子,可人家聖學會就是奔著跟隴西聯手而來的,如何讓他們按兵不動?

陳載道又忍不住說道,“此法確是最佳,隻不過聖學會若是能聽咱們的,那咱們倒也不必在此商議了,直接讓他們去打隴西不是更好?”

慶王一聽,差點就想拉陳載道出去單獨嘮嘮。

你是本王這頭的啊,能不能別老破壞本王和秦兄的關係?

於是趕緊說道,“秦兄,本王相信你已經胸有成竹了,快說吧。”

“先生且說,我等皆洗耳恭聽。”景王也不甘示弱。

嗯,兩個腦殘粉又開始爭寵了。

秦源淡淡道,“如諸君所知,此絕非易事。因而恕我無法保證斷然成功,隻能說試上一試。如有眉目,今晚或請諸君助陣。”

程中原饒有興致地看著秦源,說道,“哦?秦小友這話,倒是越發讓我好奇了。那好,今晚若需幫忙,我聽候調遣。”

許鳳齡也好奇地看向秦源,微笑道,“我亦可同往。”

“老夫亦可!”

“賢弟放心,元大哥肯定去。”

鍾家父子跟著表態。

……

早會結束後,秦源又悄悄把慶王拉到一邊,對他說道,“殿下準備準備,今晚引一萬五千人馬往西南走,具體何時出動我會再與殿下聯係。”

慶王登時就領會了秦源的意圖,按捺住心中之喜,他問道,“具體要去哪?一萬五夠嗎?附近現在有我三萬兵。”

“夠了,具體到哪屆時我會說,殿下做好準備就是。”

“好!全聽秦兄的!”

“記住哈,一定要保密,別說是我跟你說的。”

“懂,本王都懂的!”

慶王歡天喜地地跑去安排了。

秦源歎了口氣,心想這家夥今晚應該能立個大功吧?

可別再來老子這哭哭啼啼了。

這一天天的,女人要哄,男人也要哄……

回到小院,看到蘇若依、小妖和鍾瑾儀都在院子裏。

蘇若依和小妖在給院子澆花,鍾瑾儀則站在一邊看。

偶爾蘇若依會喊她一起看新奇的小花朵,她也沒有排斥,走過去站在蘇若依身邊,看得津津有味。

三人的關係看上去比之前好不少,至少沒有那種針鋒相對的氛圍了。

秦源很欣慰,三個老婆能如此和諧相處,不過這還要歸功於蘇若依,這丫頭雖然時不時會吃點小醋,卻在接受兩個“姐姐”之後,起了潤滑劑的作用。

生活如此美好,自己怎能不努力,為保住這美好而戰呢?

……

夜幕落下。

秦源攜三位老婆,再度來到落日山。

其實本來他不想帶她們的,但是三女都放心不下他,也就隻能讓她們跟了來。

三女之中,現在鍾瑾儀的修為是最低的,足足低了他們一個境界。

不過,這也讓她這個“大姐”、名門鍾家之後,以及內廷衛指揮使的傲氣淡了不少,讓她能更好地融於小妖和蘇若依之中了。

當然,她的“弱”隻是暫時的,這不光是因為她也有仙息,還因為她有個好老公。

隻要再次發動“雙合道”,她就能成為二品大宗師,而且在仙息方麵,也能獲得大量增益。

而秦源也不會掉太多境界,雙合道並非將兩人的修為平均一下,而是用較高一人的修為,去提升較低一人的修為,較高那位耗去仙息和正氣之後,還會像平常一樣補充上來。

這麽一來,即便鍾瑾元無法達到和秦源一樣的修為,也至少能和他處在一個梯隊了。

不得不說,劍仙的饋贈,的確天下無雙。

隻可惜不能複製,除了鍾家人誰都用不了,否則秦源還想跟蘇秦秦、敏妃也修一下……

樹林裏靜悄悄的,黑暗一片,倒是練“雙合道”的好地方。

隻不過考慮今晚可能還有大戰,為避免耗空氣息,秦源隻好改日。

沒多久,餘言行果然帶著汪直過來了。

“哈哈,秦殿主,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汪直笑哈哈地給了秦源一個大擁抱。

然後看著蘇若依等人,又訝異道,“這三位是?”

秦源大大方方道,“都是內人,汪壇主不介意吧?”

“哎呀,我說怎生一個個都天仙一般,原來都是弟妹!來得匆忙卻是沒帶什麽見麵禮,下次定然補上!”

蘇若依尷尬地笑了笑。

而小妖和鍾瑾儀都沒什麽表情,因為她們覺得,這兩人注定是要被秦源的坑的,實在是不知道跟他們說什麽好。

顯然,閱曆越深的人,對於秦老藝術家的誤會就越深。

也就是蘇若依,相信秦源才不是那種會坑朋友的人。

這時,餘言行說道,“小秦子,你究竟有什麽事,要與我們說?”

秦源輕笑道,“我先帶你們去個地方,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於是,一行人就跟著秦源,朝某處禦劍而去。

聖山。

聖山位於隴西西北部的一處荒野之中,這裏人跡罕至,沼澤與瘴氣遍地,尋常人根本進不得。

聖山位於隴西集團的地盤,自然有隴西的人在暗處悄悄監視。

不過秦源和餘言行等人是低空貼地飛行,而他的神息感應能力,自然要比那些監視的人要遠的多。

一路過來,輕鬆地殺了三個監視者,幾人就大搖大擺地進了聖山核心區。

很快秦源就找到了那座山頂有老歪脖子樹的山峰,再往山腳找,沒多久就找到了一個山洞。

進到山洞,果然看到了一個安然打坐的身影。

不是尚牙的真身又是誰?

餘言行和汪直看到尚牙,連忙行大禮。

“弟子拜見戰神大人!”

尚牙緩緩睜開眼,沒理他們,轉而問秦源,“小子,老夫讓你自己來,何故帶了他們?”

秦源苦笑道,“我也是實在沒轍了。戰神大人,問你個事兒,百裏暮雲和魏無名聯手殺了妖將的事,您知道麽?”

尚牙聞言,用略帶揶揄的眼神看了眼秦源,然後嗬嗬一笑。

“小子,你可知妖將是何修為?區區百裏暮雲和魏無名,還想殺他?”

秦源笑而不語,但餘言行和汪直則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兩人似乎知道秦源叫他們來這裏,是為什麽了。

餘言行忙道,“戰神大人,前日我與眾家兄弟……確實看到那妖將被殺了。難不成,難不成那是假象?”

尚牙一聽他這話,就知道會裏肯定發生什麽了。

歎了口氣,他沉著臉看向餘言行,說道,“小餘子,你天資不錯,就是為人太過迂腐了。說吧,究竟怎麽回事?”

於是,餘言行就把如何親眼看到妖將被殺,會裏又如何下決心與隴西合作的事情,一一道來。

尚牙一直沉著臉,表情沒什麽變化。

但是一雙老眼之中,卻充滿了難以掩飾的失望,和深深的無力感。

或許在他眼裏,餘言行他們,實在是太笨了吧。

亦或許,他對整個聖學會都很失望。

他失望於自己一手扶起來的關陽炎難挑大任,也失望於聖學會初心不在。

這些人,搞內訌第一名,辦正事全拉誇……

全是豬隊友,他實在帶不動了!

而為了阻止妖王現世,他又不得不苦守聖山,哪怕外界已然天翻地覆,他也做不了什麽。

尚牙徒歎一聲,五百年的疲累一時間湧上心頭。

最終,他又將目光轉到了秦源身上。

至少,這貨看著還人模狗樣的,看上去沒那麽傻。

“小子,說吧,你帶他們來,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秦源道,“小子何敢打戰神的主意?我隻是想,此戰我們寧可讓朝廷贏,也不能讓隴西贏。否則,妖將沒了對手,就會帶著妖子妖孫,甚至隴西的人,一起來挖聖山。到時候,您老人家可得費心抵擋了。”

尚牙沒好氣地說道,“到那時,老頭子就該被剁成肉醬了,還抵擋個屁!”

這話,嚇得餘言行和汪直噗通跪在地上,連忙請罪。

“弟子愚鈍!弟子差點犯了大錯,請您老人家責罰!”

尚牙卻沒理他們,又對秦源說道,“繼續說,那你打算怎麽辦?”

“弟子以為,眼下當務之急,是立即去南原州,阻止我會精兵入隴西!”

“說重點,如何阻止?”尚牙語氣漸重,似在責備。

秦源見時機已到,便說道,“請戰神給餘先生一道手令,送抵領兵的青龍堂主錢懷民手中!”

“給他作甚?老夫給你就是了!但是,你能送到麽?送到了,錢懷民不聽當如何?或是你口中那位假關陽炎已在軍中,他拒不承認當如何?”

尚牙雖不知道關陽炎到底有沒有被掉包,但是畢竟活了五百年,通過此事一葉知秋,窺得對手的全盤計劃,自不在話下。

試想,如果沒有關陽炎自上而下全力促成,那聖學會怎會與妖合作?

那麽這關陽炎是真是假,還需要再確認嗎?

秦源冷聲道,“如若會中有人連戰神的話都不聽,那我便殺之。如若有人阻我傳戰神之令,那我亦殺之!”

“你能殺誰?百裏暮雲可能殺得?”

“我有程中原、許鳳齡、鍾家、陳家助陣!最重要的是,我還有將火!別說百裏暮雲,就是妖將來了,我也照殺不誤!”

蘇若依立即接話,“還有我們呢!”

小妖咯咯一笑,“妹妹說的好。”

鍾瑾儀見狀,也點了點頭。

尚牙再看秦源時,老眼中已炙熱如火。

秦源輕輕地捏了捏拳,壓了下心中燃燒的炙火,沉聲道,“沒錯!我會之興衰,隴西之成敗,就在今晚!”

他說的沒錯,如能控製那兩萬五精兵,隴西之戰大局可定!

尚牙聽罷,頓時縱聲長笑。

“哈哈,好一個秦殿主,好一個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