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三章“暖流行動”(十二)

“殺……”

包括已經掛了花的傷員在內,警衛排所剩下的三十六位勇士挺身由沙包掩體的背後躍出,緊緊地簇擁在他們那一馬當先的排長左右。

霎那間,三十七把明晃晃的刺刀,在英軍的人粥之中,掀起一陣陣駭人的血色狂飆。

麵對著這一小股中隊如同虎入羊群般地所整出的這種決死糾纏,心驚肉跳的哈利恩中校,真是有心要趕緊找個地方,去暫時避避風頭。但是他又不敢,因為他很明白,現在的他所最傷不起的,那就是寶貴的時間。

對於如今已經近在咫尺的這座西南兵營,哈利恩是再了解不過的了。

為了適應實戰的需要,西南兵營與阿克拉維克城城內的其它三座兵營一樣,都被統一設計成了個“凹”型的模式。

除去衝南開了個不足六米寬的大門之外,一個個均是用岩石所壘成,緊緊相連的兵舍,用它們那缺少了窗子的後山牆,自然而然地充當起了西南兵營的堅固防禦牆。

對於眼下的哈利恩中校來說,隻要他能夠成功地拿下西南兵營的大門,就等於把設置在其內的中隊的最高統帥機關,變成了甕中之鱉。

可是,哈利恩中校同時也深知,如果他不能在短時間內迅速地解決掉眼前的這一小股中隊,不僅眼看著到手的一塊大肥肉根本得不到,用不了多久,連他自己也都將跌進無底的深淵。

於是,血管裏流淌著無比紳士的貴族血液的哈利恩中校,卻毫不猶豫地做出了一個無比獸性的決定。

他堅決地製止住了胡利少校還要繼續驅趕著後麵的人馬,上前參加那場刺刀見紅的亂戰的衝動,而是將後續的人馬火速列成了數道射擊線,一聲令下之後,成排的子彈,無情地射向了雙方已經扭在了一起的肉搏戰團之中。

郭鐵柱少尉在拚盡最後一絲氣力,把刺刀捅進第五個英軍士兵小腹的同時,自己已身中數槍。臨倒地之前,他搖晃著身軀,朝著不遠處的英軍射擊線,投去了輕蔑的一笑。

哈利恩中校終於如願以償。

然而,就在他與胡利少校肩並肩地率先踏過地上倒臥著的雙方官兵的軀體,已經靠近了不久前還令他頭疼萬分,又曾令他幾乎都感到了是很難逾越的鴻溝——橫檔在西南兵營大門口,由一個個沙包所堆砌而成掩體的時候,一聲突然撞進耳朵之中的撕裂般的吼叫,卻讓他差點兒就沒摔了個狗吃屎。

因為哈利恩中校畢竟還沒有完全樂昏了頭,他還能真切地分別出,這聲就響在他身邊的吼叫,那是由中國人所發出的聲音。

沒錯,這個聲音就來自哈利恩正打算一跨而越的沙包掩體的背後,發出這個聲音的,正是不久前還是被擔架抬著的郭鐵林。

當郭鐵柱平端著上了寒光閃閃的刺刀的步槍,第一個躍出掩體,撲向黑壓壓的英軍群中之時,他根本不用回頭,也知道他那警衛排的戰友們隻要是還能站得起來,就必定會與他做出同一個選擇和同一個的動作。

但紅軍少尉郭鐵柱同誌卻忽略了另外兩個人,那就是把他那受傷的兄弟剛剛從前麵抬下來的兩位擔架兵。

從聽到南城門處的槍聲響起,再到發現英軍的尖兵露頭,這中間不過也僅是幾分鍾的短暫時間。

而之後的由憑借掩體的堅強防禦,再轉入縱身敵群決死一戰的近身肉搏,這其中也同樣隻是短短的不足十分鍾的時間。

實在忙得沒時間顧及它想的郭鐵柱少尉,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那位腹部重傷的兄弟郭鐵林,早就從擔架之上滾了下來。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把那兩位抬著他的擔架兵,給逼上近在咫尺的前線。

“你……你們上去,放……放心,我……我自己可以……可以過去……”

雖然趴臥在地上的郭鐵林用這樣的保證,最終把兩位擔架兵戰友說服,然而他自己卻並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

郭鐵林緊捂著僅經過了簡單的臨時處置,血水已經浸透了好幾層紗布的小腹,曾經幾次努力地想站起來,卻最終沒有成功。

於是,他在朝著野戰醫院裏麵投去了帶有笑意的一撇之後,開始慢慢地向著十幾米外的大門口爬去。而還在郭鐵柱和他的戰友們最後一起衝出掩體之前,頑強的郭鐵林不僅已經爬到了掩體的後麵,還拿起一位犧牲了的警衛排的戰士的步槍。雖然他僅能以一隻手操弄著這支步槍,雖然每打出一顆子彈,他就會感到有股熱血直往腹部的創口之外湧,但他仍然咬緊牙關,堅持著。

之後,很遺憾不能與兄長一起躍出掩體,用鋒利的刺刀去挑開、刺穿一個個英國“毛鬼”的胸膛的郭鐵林,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兄長及三十幾位警衛排的戰友們,還有那兩位被自己“逼”上了戰場的擔架兵戰友,都最終倒在了無恥之極的“毛鬼”槍彈之下。

心都在滴血的郭鐵林來不及有更多的悲痛,因為他知道,該是自己做出最後的表現的時候了。

他半躺在掩體之後,懷裏親密抱起剛剛搜羅到來的三顆手榴彈,再吃力地將三枚手榴彈的扣環,細心地一起掛在自己右手的無名指上。

當這一切都做完了之後,他那愈發顯得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得意的笑意。

隨後,他就開始豎起兩個耳朵,仔細地傾聽著。他已經聽到了“毛鬼們”愈來愈近的雜亂腳步,也聽到了其中夾雜著的幾聲來自“毛鬼們”的狂笑。

娘的,“毛鬼”,你們就都來吧,這裏可還有老子在呢,你們休想跨進俺們的醫院半步!

郭鐵林開始輕輕地平躺在了掩體後麵的地上,用本是捂在腹部的左手,摟緊懷中的三顆手榴彈,右手的無名指拉直了手榴彈的彈弦。同時,又朝著野戰醫院的裏麵的投去了略帶遺憾的一撇。

唉,平時總是被幾個“有幸”能在野戰醫院裏逗留上些日子的戰友吹得玄乎的,號稱是能令你比吃上頓美餐還舒服,不吃藥病都會好的“天使們”那種特別的關愛,自己是無緣體驗了。

然而,也正是這最後的一撇,馬上又令郭鐵林那張慘白的臉不僅更慘白,還如同是僵硬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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