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馬沙利自己也是被嚇怕了

施泰麟的部隊,在黑暗中疾走。說是疾走,恐怕也隻能對應的是兩隻腳,或者說是量過了的路途,可惜的是距離卻沒有走出那麽長。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被嚇破了膽了,幾個特意安排來的清軍向導,引領著他們在東一頭西一頭的撞,好象遍地都是的水網,攪昏了所有人的頭。唯一叫他們還清楚的,就是後麵尾隨上來的,越來越近的槍聲和喊殺聲。

皇家水兵越來越變的哩哩啦啦的隊形,恰恰就如同林海豐他們手裏端著的麵條,在一根根地被圍追上來的天軍,慢慢地吸溜到肚子裏,變成美味兒。

施泰麟從吳淞口下的戰艦,和齊裝滿員的四千水兵經寶山進入嘉定,等到再出了嘉定,人馬就折損了一半,而且為了輕裝,所有大炮都留給了城裏的清軍。如今,就快抵達龍華了,他的路也就走到了盡頭。遺憾的是他沒有機會再登上戰艦,那樣,他就可以完成他對上海的三日環城遊了。

現在已經不是來自身後,而是四周圍到處都有的殺聲和槍炮聲。

林海豐整整又忙了一宿,他在考慮新上海的設置、發展,以及未來東征軍的總體戰略。天一放亮,施泰麟的兵馬被全殲的消息送來了,他沒有過多的喜悅,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派人去了嘉定,招回黃在興,並命令曾水源部繼續圍困、監視嘉定清軍,在進行政治攻勢和心理打擊的同時,抓緊時間就地休整。

按照他的命令,上海劉麗川屬下的部隊,以李鹹池為統帥,開始大部分出城紮營,威脅寶山,替回了陳玉成的教導旅。除一個營和特務連留駐原租界,負責必要的警備任務外,教導旅主力投入到對上海周邊地區進行清剿的戰鬥,他要用這把斬牛刀,去對付滿清散在各處的零星地方武裝,盡快獲得一個安定的環境。現在,長江天塹已經牢牢地控製在了天軍水師的手裏,嘉定和寶山的清軍真正成了孤軍,被解決掉也是遲早的事情,關鍵是不能太疲勞了軍隊,南邊兒可還有個沒有啃下來的杭州呢。

處理完這一切,他要開始給各家送“棗子”了。他先來到了前美利堅國駐滿清的上海領事館。

馬沙利顯然也是一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除了已經被抓捕的士兵,他沒有需要向太平軍方麵繳械的軍隊,這一點上,他無論如何都還是有些沾沾自喜,這把“生意”賠了,好賴還沒象阿禮國那樣,賠了個底兒朝上。換句話說,還沒有更多的損害到政府的麵子。可是,租界,哦,現在不能再叫租界了,人家不認這個帳,就隻能說這裏了。可是這裏的僑民卻著實損失不小,三分之二的財產要被罰沒,不用哪些洋行們掩著藏著,他自己就估計個八九不離十,我的上帝,那可是上千萬的財富啊!哪個洋行會不找自己哭訴一番啊。

領事館就是保護僑民利益的,現在隻能幹瞪眼兒。他娘的,都找我,找我有什麽用,誰叫咱們的領事館,還有我這個公使都是派到那個什麽大清朝的來的呢。他最後就是這麽想著,才迷糊了一會兒。

當聽說那個凶狠的王爺又上門來的時候,馬沙利說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麽心理狀態。這個家夥太厲害,太狠,太霸道,象什麽?哦,對了,象他們中國人傳說中的“閻王”,也就是我們西方傳說中的魔鬼。當他在樓梯上竟不自覺地一個踉蹌,差點兒就崴傷了腳脖子的時候,他自嘲地搖搖頭,咧咧嘴,無奈地笑了。看來,自己也是被嚇怕了。

“您好,馬沙利先生,我的到來不會給您增添什麽不愉快吧?”林海豐站在客廳裏,欣賞著牆上懸掛著的幾幅畫。一見馬沙利進來,連忙轉過身來,向他一拱手,臉上浮現著溫暖的笑容。

馬沙利一愣,他沒有想到這位王爺居然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

“怎麽,不會不歡迎吧?”林海豐望著一臉疑惑的馬沙利,明白他心裏在想著什麽。

“哦,不,不,怎麽會呢。”馬沙利咧嘴笑著,微微鞠躬還了個禮,“您的到來叫鄙人感到榮幸。請坐,快請坐,我會用最上等的咖啡來招待您。”他一麵趕緊吩咐著領事館的仆人去辦,一麵極為客氣地讓著座,心裏卻在嘀咕。那個混帳的華爾,居然連這麽重要的情報都給遺漏了,難怪會那麽痛快地就見上帝去了。

“那我就先謝謝您了。”林海豐笑著坐了下來,轉頭又指了指跟來的三個人,介紹到,“柳湘荷,我的尚書官,周秀英,原上海天軍的女營統帥,先生可能早有耳聞。她現在將就任外僑區區長。另外那位是我們請的通譯,米先生。”

“是的,對周將軍鄙人早有耳聞,傳說中的周將軍是個獨立橋頭,震懾了上百的大清朝軍兵的女英雄,沒想到竟然如此的年輕、美貌。”馬沙利鼓作輕鬆地說笑著。

“先生對我們的做法一定不會很滿意,不過,作為戰場上的交戰雙方,任何對對手的仁慈都是對自己同胞的損害,我們也不能不這麽做,這一點您應當理解。今天我來,就是想聽聽先生有什麽真實的想法,不妨都說出來。畢竟我們在一個世界上,早晚還會坐在一起,就象現在這樣。您說呢?”林海豐單刀直入,把話題扯到了正題上。

“這個……”馬沙利顯然是沒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他想了想,“從王爺閣下的方麵去考慮,您也許是對的。不過,用外交官和平民作為人質,總不是一種軍人應當做出的行為,這有損您的軍隊的聲望。再有,您的政府將要沒收僑民的財產,這會傷害到兩國間日後可能會有的友好。當然,象您說的那樣,鄙人在您麵前不具備外交官的身份,也就無權抗議您什麽。鄙人隻是作為一個美國公民,在為自己的同胞感到哀傷而已。也許鄙人的話閣下不喜歡聽。”

“嗬嗬,您有權利發表您的見解。”林海豐笑了笑,“我們這個民族,是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從蒙元到滿清,把我們眾多的民族精髓都給壓製踐踏的差不多了。您想象一下,您的國家會允許別人的踐踏嗎?您不會不知道英軍曾經在我們國土和同胞身上所犯下的暴行,也不會不清楚那些所謂的條約都是如何的來的。鴉片貿易是各國政府都嚴禁在本土銷售的東西,可各國的商人卻在這裏大肆傾銷,為了謀取暴利,而置他人於不顧。相比較之下,我們的做法並不為過。至少說明我的部下們又具備了一個民族應有的那種血性。您也親眼看到了,在任何的情況下,我們都會善待婦女和兒童,而這一點,恰恰是別人難以做到的。這個天下本來就是我們的,任何人都無權出賣。”

馬沙利不置可否。真理掌握在拳頭硬的一方手裏,他隻是明白這個道理。現在,對方的拳頭硬,自然說的都是理。不過,他畢竟是個外交官,他要考慮到日後,正象剛才對方說過的那樣,都在一個世界上,誰也不會永遠不理睬誰的。這裏麵牽扯到國家的利益,當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