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難怪天京和上海那邊兒不同
利用報紙來揭露滿清的無恥和腐敗,宣傳和宏揚民族文化、民族英雄,這畢竟還隻是打擊敵人的氣焰,鼓舞軍民鬥誌的一種手段,而真正的力量卻是來自於自身的發展。
由於天朝政府上下齊心的重視,這年的秋天,對於廣大的農民來說,是個難得的豐收年。中國的農民文化低,或許還透露著一些的愚昧,甚至被大家嘲笑為無知。但是,第一次家裏存糧滿囤,終於不再重複那種整天為明日愁苦的農民們,不需要更多的說服教育,就是為了今天,他們也要踴躍地繳納公糧,拿起武器,挑上扁擔,推上小車,或是投身天軍,或是保衛家園,或是支援前方浴血奮戰的子弟兵們。
擴軍,成了各級地方政府半年多來首要,又是最容易完成的任務。
洪秀全在金龍殿接待了他的族弟洪仁玕。洪仁玕此時的歸來,叫洪秀全格外的欣喜。這還並不是因為洪仁玕是他最早的拜上帝教信徒,又是他的族弟,關鍵是這個族弟由於當年沒有能及時趕上金田團營,為了躲避清妖的追捕在香港呆了這些年,現在已經是和林海豐、鄭南一樣,能說一口流利的洋話,知道外麵很多的新鮮東西。洪仁玕的歸來,叫他心裏感到自己又多了一個鐵杆兒擁戴者。
賴漢英在廬州本來羽翼漸豐,發展的勢頭很好,照這樣發展下去,一旦用的上的時候,賴漢英自然就是自己的一支中堅力量。哪知道那個看上去對自己唯唯諾諾的韋昌輝居然砍去了自己的這個臂膀。盡管事後韋昌輝也曾有密信送來,百般為自己開脫,他還是不能接受。賴漢英畢竟是他的小舅子,到什麽時候也總是一家人,眼下的形勢就是這樣,大勢所趨,賴漢英當然要執行統帥部的統一部署。再說,一個地方發展起來了有什麽不好?民富才能兵強。這個韋昌輝啊,唱反調不是該這麽唱的!
形勢所迫,促使他不得不想了另外的打算。他頒旨意晉封了他的兩個在家賦閑的兄長,讚天侯洪仁發和敬天侯洪仁達,指望他們能有所作為。當然,他不是不清楚自己這兩個兄長的能力,有什麽辦法呢,先掌握些應有的權力再說吧。
這件事情不象往常的晉封詔書,竟然很快就得到了東王楊秀清的肯定。這也叫洪秀全曾經高興了好了一陣子。如今,再有了這麽一個堪與任何人相媲美的洪仁玕,他不美才怪呢。
“見過清袍了?”洪秀全笑眯眯地望著洪仁玕,“東王沒說對你有什麽安排嗎?”
“見過了。”洪仁玕答應著。這次能夠經上海來到天京,再投身到火熱的天國革命潮流中來,他是萬分地感謝還在上海的安王,是安王派人通過香港的報紙,在招募技術工人的時候,特意聯係上了他,使他得以歸來。在上海半個多月的細心觀察,他是既感新奇,又感疑惑。
新奇的是上海在天軍收複後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呈現出的處處都是一種真正的平等和博愛景象。所謂的安王府居然就是一個夾雜在民居中的一個極其普通的小院,要說有什麽區別於普通的人家,那也隻能算是門口的兩個持槍的侍衛了。在那個小院裏,他親眼見到,有自認為遭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普通城裏的民眾或是周邊的農民,哀哀戚戚找進這個沒有王府標牌的王府。也親眼看著那位被一些仇視者稱之為“煞神”或者“活閻王”的安王,是如何耐心地傾聽著那些客人的傾訴,甚至表情會隨著來客的變化也在變化。最後,他總會叫來人滿意地離去。
這是個除去那身上的王袍,無論生活中的任何方麵都顯現不出王爺氣派的天朝的王。王爺如此,自然上行下效。在上海周遍,包括他歸途中做過短暫停留的江蘇首府蘇州,他沒有見到過一個類似從前的官衙,更沒有什麽做衙做堂之類的儀式。用安王的話將,“我們天朝的官員就是百姓們的奴仆,我們的責任隻是為了他們排憂解難,官職越大,意味著你的責任越大。”
他去過鬆江正在興建的工廠區,這裏有未來的發電廠,煉鋼廠,兵器廠等等,安王把他叫做未來的東方實業總公司。他還看了城內的洋布廠,新式的服裝廠,磨麵廠,榨油廠等等,凡是關係到百姓切身利益的不一而足。再說起學堂,他更是驚訝,大量的學堂遍布各縣城,無論學生遠近,一律由學堂管吃管喝,住宿自便。學生們在這裏學習古老悠遠的民族文化,學習算術。
在那邊兒,他真正感覺到了,似乎就是在按著當年他們的理想,正在慢慢造就一個理想中的天堂。
也正因為是這樣,他才會感到疑惑,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那位年輕而又陌生的王爺,會有著和他在香港這幾年的研究後才得出的相同的思維,而且,安王顯然比他對西洋各國了解的更多。他也曾私下問過安王周圍的人,想了解下這個並非金田出身,卻能夠得到王爺高位的人的身世。可是,他很失望,因為不相同的嘴裏,回答的都是一個,誰都是無比驕傲地告訴他,“殿下是神,天堂裏來的真神!”
神?他不相信。無論是神還是鬼,那不過都是被書生學者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而有意的造出來的。
正象天王問的那樣,一到天京,他就先晉見了東王楊秀清,這也是安王事先給他有過提示,東王是國務的真實主持者。頭次見麵,他對東王的印象很不錯,這個被滿清叫囂著要緝拿的凶悍匪首,居然就是一個和善,看上去還隱隱有幾分憨厚的漢子。不過,無論是他的眉宇間,還是言語和姿態,總有著一種難以壓抑的雄霸之氣。和眼前的天王哥哥一比,洪仁玕不禁暗暗的歎息。現在的洪大哥身上除去多的是雍容,再也難見到他當年砸孔夫子牌位時的那種英姿了。
聽到天王的發問,洪仁玕從思緒中醒過來,身子欠了欠,“拜見過了,東王兄征詢小弟的意見,是不是願意去從事外交或者教育方麵的事情。”
“那不行。”洪秀全脫口而出,馬上,他又輕輕地搖了搖頭,笑到,“你的意思呢?”
“小弟初來乍到,理當遵守大哥和東王的安排。”
“雖然當初沒有趕上金田的團營,但是兄弟依然是天國的開國功臣,理應授以重任才是。外交和教育沒有什麽實際的權力,應當從事軍務,參與國政。這樣,朕和清袍通融下,看看有沒有更好的位置。另外,以你的資曆,先封個侯總還是應該的。海豐和鄭南兩個兄弟一來,朕還不是馬上就封了王嗎?”洪秀全笑了笑,“朕相信你,一定要成為天朝的頂梁柱。”
“小弟會的,請哥哥放心!”洪仁玕點著頭,又疑惑地問到,“安王和寧王是什麽身世啊?”
“這個……”洪秀全愣了下,喃喃地咕噥著,“他們都是從天上來的,是天父派來拯救天朝的。”
“真有神?”洪仁玕大瞪著雙眼,望著洪秀全。
“他們是當著朕及天朝百官的麵,從天上降臨人間的。”洪秀全洪秀全微微一笑,笑的有些苦澀。
還真有這麽回事啊!難怪,難怪天京盡管比他想象中的要繁榮,可是總還感覺有不如上海那邊兒的地方,洪仁玕在想。
洪秀全喝了口茶水,然後放下杯子,象是很隨意地看了看洪仁玕,“你在上海看了一段的時間,你覺得哪裏的情況如何啊?”
“還是相當不錯的,”洪仁玕笑了笑,“哥哥真是會用人啊,小弟在香港期間,曾經認真分析過列強為何能強大過我們,對天朝未來的走向也有了些粗淺的看法,沒想到,安王做的比小弟幻想中的還徹底。在上海和江蘇,我所見到的官員都喜歡說安王的一句話,‘誰要是和老百姓過意不去,我就叫他永遠也過不去’。嗬嗬,各地的官員們如果都能這樣,小弟敢預言,天朝是任何強大的敵人都打不垮的鐵桶江山。”
聽著洪仁玕對林海豐的誇讚,洪秀全表麵上似乎蠻高興的樣子,心裏卻是有些別扭,怎麽這個兄弟剛剛和那個林海豐接觸沒幾天,竟然也出現了這種念頭?“恩,海豐是個好樣的,當然,還有在天京的寧王。有了他們,實乃我朝之大幸,你也不錯嗎,好好做,未必就會比他們遜色。”洪秀全微微合了下眼皮,意味深長地說到,“洪家沒有幾個幹才,今後咱們洪家的這個江山,還是要大大仰仗著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