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北王謀事
韋昌輝懷著激動的心情,離開了天王府,不時回頭看看麵色凝重的石達開,忍不住心中譏笑,亂世之中如何能像石達開這般婦人之仁?這石達開什麽都好,就是心腸軟,被仁義二字給拖累了。不過這樣也好,他始終不是自己的對手,隻要除掉楊秀清之後,自己必定可以穩壓他一籌。
各人離開東王府後,便各自去調集軍隊去了,相約按計劃行事。
韋昌輝回府後,立即把東殿左二監軍劉長喜找來,劉長喜與北王有舊,也算是北殿在東殿的耳目。劉長喜來到之後,韋昌輝當即對他說道:“長喜啊,有份天大的功勞本王想讓你也沾沾光。”
劉長喜叩頭喜道:“六千歲隻管吩咐。”劉長喜雖然是東殿部將,但一直被東殿其他將官壓製,也不能出頭,此刻聽聞韋昌輝能有任用,立刻精神起來。
韋昌輝低聲說道:“本王讓許宗揚帶了三千精兵從廬州到了江心洲,本王今夜就要把兵馬調進城來,你帶著守城的衛隊放他們進來如何?”
“這個嗎……”劉長喜心頭一驚,北王深夜調兵進京是想做什麽?三千北府精兵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江心洲,也不知北王是如何辦到的,當下急得直搓雙手,沒敢答複。
韋昌輝冷哼一聲,把眼一瞪,陰測測的說道:“你敢違本王令嗎?”
“不,嚇死小人也不敢。不過,那麽多兵馬,恐怕不太容易……”
“混帳!要容易還用你幹什麽?”
“是!小人怕的是沒有把握。一旦把事情弄糟,豈不誤了六千歲的大事?”
“那你說怎麽辦好?”
“我看……先把守關的軍帥說服住,事情就好辦了。”
“嗯!”韋昌輝聽著有理。便和劉長喜帶著百餘名北殿參護趕奔儀鳳門。
韋昌輝先躲到儀鳳門一處門洞裏,他的愛將劉大鵬,跟著劉長喜來到值日官休息室。今晚當值的是東府的軍帥於子厚,與劉長喜比較熟悉。
劉長喜把他叫到室外,說道:“六千歲派人找你,有急事商議。”於子厚忙問道:“來人在何處?”“就在那邊。”於子厚感到有點蹊蹺,但又沒敢多問。在劉長喜和劉大鵬的“陪同”下,來到門洞。
於子厚一看:門洞裏有數十人,一個個手握利劍,眼露凶光。如臨大敵。為首的那人,正是北王韋昌輝。刹那問,於子厚被驚呆了。
劉大鵬踢了他一腳,低聲喝道:“跪下!”於子厚急忙跪倒,往上叩頭:“卑職參見六千歲。”韋昌輝問:“你叫什麽名字?”“小人叫於子厚。”“嗯!子厚。本王奉九千歲諳諭,要往城中調動軍隊。不準盤問。不準走漏消息。聽見沒有?”“這個……不過……”
劉大鵬低聲喝斥道:“什麽這個那個的!你對六千歲的話還敢懷疑嗎?”“不敢,不敢。不過,九千歲有話,沒有他的親筆誥諭,軍隊是不準進城的。既然六千歲說了,那就請把九千歲的誥諭拿出來。讓我看看。要不……”
劉大鵬沒容他說完,“啪!”就賞了他一個嘴巴,接著拽出利劍,在他麵前一晃。咬著牙說:“我看你是活膩味了。”
劉長喜急忙攔住說:“等一等!”又對於子厚說:“兄弟,東王的浩諭我都看過了,趕快照辦吧。”於子厚一看眼前的形勢,就知道不妙。可是想跑又跑不了,不聽又不行,幹脆心一橫,暗想叫我怎麽幹就怎麽幹吧!
於是,於子厚忙說道:“卑職冒犯了六千歲,死罪,死罪。既然九千歲有誥諭,小人遵命就是。”韋昌輝冷笑道:“這就對了。等事情辦完,我保你官升丞相。”說罷,讓於子厚把劉大鵬送出儀鳳門,又讓於子厚在門洞裏等著。
天過三更,許宗揚率領北府三千精兵,開進儀鳳門,韋昌輝看著這支精兵,心頭暗自得意,石達開本意是用天京各王府兵力集中撲殺東王,但韋昌輝卻有更長遠的打算。假如東殿得意忘形之下,集中天京各王府兵馬加上有天王的詔書,的確可以殺了東王,但殺了東王之後呢?韋昌輝的野心讓他決定多調兵馬回京,他便讓許宗揚調集三千精兵扮作運糧的民夫暗藏回到天京附近,在江心洲候命。隻要三千兵馬開進天京,殺了東王之後,就以他北王的兵馬最多了。
韋昌輝一聲令下,把儀鳳門的東府衛隊繳了械,都換成自己的人。這件事幹得幹淨利落,神不知鬼不曉,就把儀鳳門控製了。接著,韋昌輝留下五百兵馬守住儀鳳門,自己帶著許宗揚和兩千五百精兵,直撲東王府。
在路上,他傳下命令,讓軍兵把事先準備好的白中纏到左臂上。又命令軍兵,把東府的人一律殺絕。不準逃脫一個,也不準有一個帶活氣的。誰要抗令不遵,就扒誰的皮。
這幾天,天京的氣溫忒高,晴空萬裏,連點兒風絲兒都沒有。入夜後,也不見涼爽,悶得叫人難受。今晚,雖然快四更了,暑氣依然存在。韋昌輝和許宗揚,押著劉長喜、於子厚,跑在隊伍的最前麵。眨眼之間,就來到了東王府。按著計劃,他們把府第圍嚴,過了片刻隻見各王派人來聯絡,天京東王府附近街道都已經守住,天京防軍大營通道也被控製,沒人可以出入調兵了。
見大勢已成,北殿要解決的隻是東王府的幾千參護了,韋昌輝不再遲疑,號令一出,各軍當即上前將東王府外的衛隊繳了械。東府衛隊見劉長喜帶著人來,也不知道發生何事,稀裏糊塗的便被執下,北殿兵馬便在東王府外準備突入。
許宗揚用劍一指,示意劉長喜叫門。劉長喜不敢怠慢,硬著頭皮走上台階,“啪啪啪”叩打角門。工夫不大。門裏有人問:“誰呀?”劉長喜說:“左二監軍劉長喜。”
“什麽事啊?”“軍中有了變化,必須馬上向九千歲啟奏。”“等一等!”門裏的人取出鑰匙,“稀裏嘩啦”把角門開放。還沒等他看清是怎麽回事,許宗揚的利劍已刺進他的胸膛。韋昌輝喝喊道:“快!衝進去!”
先進來的人,從地上揀起鑰匙,把大門打開,“嘩”的一聲,北王的軍隊擁進東府。與此同時,韋昌輝向許宗揚和劉大鵬一遞眼色,兩柄利劍刺進劉長喜和於子厚的心窩。這兩個貪生怕死的軟骨頭。終於沒能保住狗命。黑壓壓的軍隊,一下子變成數股,撲向所有的房間。逢人便殺,見人便斬,刹那間慘叫聲、驚呼聲此起彼伏。血腥味彌漫起來。韋昌輝帶著許宗揚和一部分軍隊,直奔內苑。
這幾天。楊秀清的心情特別舒暢。每天都做著登基的美夢。洪秀全答應他八月十七舉行禪位大典,他也同意了,可是後來,又感到不妥。怎麽?他擔心夜長夢多啊!為此,又催促洪秀全提前禪位。洪秀全無法,把日子改為八月初七。楊秀清還嫌太慢。又把日子定到八月初一。按這個計劃,再等三天就升座九龍口了。
楊秀清高興得簡直不能入睡,又暗自合計,目前天京內外的軍兵。都是他的直屬部隊,約有四萬之眾。帶兵的將領,又都是他的心腹。對於這一點,他比較放心。但他卻漏了安排手下人如何應對天王忽然的發難,而且將令均出自東王府,要是東王府被圍,卻是連調動兵馬的將令都送不出去的。
從最近的形勢來看,天京秩序井然,各衙門相安無事,都在積極準備禪位大典。對這方麵,他也很滿意。從天王府送來的情報獲悉,洪秀全對禪位一事毫無反感,也不見有什麽異常行動。看來,洪秀全已被自己征服了。想到這裏,楊秀清笑了,他笑得是那樣自然和得意。
可是,他又忽然想到在京城的北、翼、燕三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似乎總覺得有什麽不對。按翼王的性格,逼封萬歲這麽大的事,也不會如此不發一言的,楊秀清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起來。但隨即想到逼封萬歲已經既定事實,名正言順,不伯他不服,必要時,還可以付諸武力,把他製服。
想到這兒,他的心情似乎輕鬆了一些,向外麵說了聲:“來人!”兩個值班的女官,輕輕走進門來,跪在他的腳下:“萬歲有何吩咐?”楊秀清道:“傳朕的口旨,今晚讓周娘侍寢。”“遵旨!”一個女官飛快地送信兒去了,另一個女官攙扶著楊秀清,緩緩向春心閣走去。
春心閣是東府內宮的一個組成部分,在望雲樓的西側。有正殿五間,東、西配殿各三間。院中有假山魚池,回廊曲廈,幽靜而又文雅。有時候,楊秀清在這裏午睡或休息。
半個月前,他的心腹侯謙芳,又為他覓得一個江南嬌娃,名叫周小玲,今年剛好十七歲。這個女孩子原在東府“典織衙”做工,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被侯謙芳發現了。經過了解,侯謙芳才知道,周小玲原是清政府金陵學台周如嵐的女兒。太平軍破城後,周如嵐全家身亡,唯獨周小玲僥幸活下來。她被編到東府典織衙做工。也許當時她還小,她的容貌未引起人們的注意。三年後,她已發育成熟了,舉止嬌燒,體形豐滿,杏眼桃腮,肌白如雪。真好比出水的芙蓉,月宮的仙子。侯謙芳為討好楊秀清,暗中把周小玲調進內苑,挑了幾個心靈手巧的女官,教她梳洗打扮,演習禮法。三天前,他把周小玲獻給楊秀清。楊秀清一見大喜,重賞了侯謙芳。
此刻,楊秀清走進春心閣。眾女官們一個個濃粉豔裝,列隊接駕。跪在最前麵的,就是周小玲。楊秀清把她扶起來,手拉手走進寢室。
這間屋子是仿照西洋宮廷樣式布置的,中間安放著一張大彈簧床,床頭鑲嵌著紅綠寶石,**高掛著雲紗幔帳;靠窗子是一張雕花梳妝台,一麵大玻璃磚鏡反射著光芒;北麵擺著全套沙發和茶幾,壁櫥裏放著各種珍奇古玩,腳下鋪著名貴的地毯,幾盆茉莉花吐著芳香。屋裏還放著一隻西洋八音琴,琴麵亮可照人,整個屋子布置得和諧文靜,高雅別致,給人以舒適明快的感覺。說也奇怪,雖然楊秀清和西王很不對付,但西王所進獻的這些西洋玩意他卻是非常的喜歡。
楊秀清坐在沙發上,周小玲為他脫掉靴帽和睡衣,又給他擺上了精致的晚點。定更以後,周小玲先服侍楊秀清躺下,她坐在梳妝台前開始卸妝。楊秀清雙手托著後腦,透過雲紗帳,仔細地看著她,不由使他迷離欲醉。接著,將燈止滅,倒身睡去。
三更以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把他驚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忽見窗子上映著一閃一閃的火光。接著,女人的尖叫聲、武器的撞擊聲、搏鬥的喘氣聲、絕命的慘叫聲,混成一片。起初,楊秀清以為自己在做夢,所以,躺在**沒動彈。轉眼間,又覺得不是做夢。非但如此,又預感到與自己的命運有關。他剛推開周小玲,坐起身形,就見一個女官跑進屋來,尖叫道:“不……不好了,有人殺來了!”
女官的話還沒有說完,一群手持利刃的人已闖進房來。為首的那人,手擎著明晃晃的短劍,手起劍落,將她劈倒在地。
就在這一瞬間,楊秀清已經看清,為首之人正是北王韋昌輝。頓時,他一切都明白了。到了現在,再沒有什麽可說的了。他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床頭櫃內拿出一支短槍。這也是西王送給他的,是英國最新產品——藍盾牌五音連發手槍。
可還沒等他把手槍端穩,韋昌輝就撲到他麵前,照他的右手就是一劍。楊秀清往回縮手,慢了一點兒,“喀嚓”一聲,右手被寶劍砍掉。楊秀清疼得一咬牙,飛身躍過彈簧床,打算奪路而走。還沒等他雙腳站穩,幾口明晃晃的刀劍已把他逼在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