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0~11良辰,淨被我毀了

巨大黑暗夜空,像一片寬廣而寂靜的海域,遠處模糊的光亮,是墜入大海的火焰。

風來回呼嘯在高樓頂部,貓膩掛斷了電話,對著冷空氣抽完最後一支煙,然後撚滅煙頭,扶著欄杆站起來。

白慕斯追著淨跑到臥室門口,淨蜷縮著靠在門後沒有出聲,任他不斷敲門,她哆嗦著抱住自己,都是真的,他們殺了那個女孩,奪走了她的心髒,不,不是他們,其實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開門,淨,你給我開門!剛剛是誤會,你不能相信!”他在門外呼喊了幾聲,卻得不到一絲應答,隻有隱約的啜泣,隔著門板傳出來,他無奈地靠著門框,坐在冰涼的地上。

豪華酒店,洋溢著貴氣的總統套間。

蔚遲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女子彎腰收拾東西,蜷曲的頭發落在她的手臂上,讓人很想撫摸一把。

他從沙發上起來,走到她身後,張口想說些什麽。

是該告訴她了,關於那件事情。

她卻忽然轉過身,給了他簽證和機票。

蔚遲看了一眼機票上的目的地,沒有接過。

他說:“琳,我們到底去哪?”

“莫斯科。我們的新家。”琳綻放一個大大的微笑,“怎麽,不好嗎?”

“不,我隻是,以為我們會去嶺夏。”他猶豫片刻,接過機票。

琳咬住下嘴唇:“嶺夏,嗬。。。。我想你會更加喜歡莫斯科。”

夜已經很深,那些落單的飛鳥,拍打著翅膀盤旋,最後找到一個可以棲身的屋簷,滿足停靠,找不到,便隻有一直盤旋,直到死去。

晨曦,微光初露。

白慕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地上睡著的。

他隻記得早上冷醒的時候,淨打開了門,她從臥室出來,沒有看他,慢慢走下樓梯。

他從地上站起來,看著她平靜地走到客廳,若無其事的摸樣。

他叫了她幾聲,她沒聽到。

淨走到廚房,看見一整套冰涼的金屬掛在架子上,像是在對她招手。

她的瞳孔沒有一絲痛苦,隻有空洞。

然後她抓起一把水果刀,想要割破自己的手腕,從後麵趕來的白慕斯用力抱住她,奪下了刀。

“你瘋了嗎!”

淨被他抱著,身軀卻軟了下去,白慕斯不得不和她一起坐在地上,他按住她的肩膀:“你知道自己剛剛在做什麽嗎?你想自殺?”

淨沒有回答,眼神忽然變得慌亂,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左顧右盼,像是身邊有什麽很可怕的東西。

“哥。。。。。。我做了一個夢。”

白慕斯皺眉,見她這幅摸樣,心痛簡直難以言喻。

她說:“我夢見有個女孩躺在手術台上,她要我救她,可是我不敢,我在想我要怎麽救她?如果我救她的話,死的那個人是不是我?救她還是救我?”

她的指甲劃破了白慕斯的手背,好像用力要抓緊什麽依靠的感覺。

“哥,你說我該怎麽辦?

我覺得我要瘋了,她一直說她好冷。。。。

好冷。。。。。。”

淨十指蒼涼,嘴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頭冷汗涔涔。

白慕斯眼神逐漸悲戚,他用力抱著她:“淨,都是假的,她已經死了,沒有那樣的人,你不要再胡思亂想,和我去醫院,去醫院好嗎?”

“不!你騙人,我知道你們一直在騙我!”淨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他,空曠的房子回**著她一個人的聲音。

讓人心碎。

可是片刻後,淨又露出了笑容,如此美麗,像個孩子。白慕斯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他的淨。。。。。。。

瘋了?

“我知道,我早就已經腐爛了,若不是用了這顆心髒,我早就腐爛了吧。不過。。。。。我現在還活著對嗎?我還活著呢,活著真好,真好。”

她一邊說話一邊站起來,搖晃著腦袋,轉了幾個圈,像跳芭蕾的女孩。

“啊。。。活著真好。。。。”

白慕斯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呼吸急促地看著她。

淨搖頭晃腦,哼著歌走回去,拖鞋掉了也渾然不知,赤腳踏在樓板上。

然而,那閣樓上輕快的歌聲,在白慕斯聽來,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音樂。

終於,淨沒有再歌唱下去,她昏倒在臥室門口,他送她去醫院。

明澤。高一三班。

上課鈴打過後,同學們都到齊了。

班主任站在講台上,視線透過鏡片環視了一圈教室,發現貓膩身邊卻空空如也。

“淨還沒到嗎?”她一向是乖學生,從來不遲到早退。

貓膩知道班導是在問自己,她懶懶抬起眼皮,沉默不語。

班導正想說些什麽,指責貓膩的態度和淨的遲到,忽然,口袋裏的電話響了起來。

熟悉的鈴聲惹得同學莫名發笑。

老師走到門口,接起電話。

“對,我就是,我剛想問淨怎麽會遲到。”

“哦。。。。。。是生病了啊,那需要請幾天假?”

“可以可以,沒問題,早日康複。”

聲音排著隊自動鑽入貓膩耳朵裏,她埋著頭,心裏湧動一絲異樣的情愫。

不知道,是不是愧疚。

可,她有什麽好愧疚的。

良辰回頭看了貓膩一眼,她望著窗外,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一節課在貓膩聽來索然無味,她中途請假出去上廁所,然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下課後,良辰隨著湧動的人流走向門口,打算出去,卻被老師叫住。

在辦公室改完一套作業本出來,他沒有回教室,轉彎下樓梯,走向學校後山。

還是早春,漫山的櫻花樹,剛露出幼綠的葉子。

貓膩坐在其中一棵樹下抽煙,霧氣繚繞,如同一張張破碎的臉龐。

良辰找到她的時候,她的身邊已經堆積了無數個煙頭。

他沉默,徑直走到她身邊,奪下她放到嘴邊的香煙,按在地上熄滅。

貓膩沒有反抗,看著他修長的手,看著那半根香煙滾落在地上,一切都是寂靜的。

良辰說:“貓膩,發生了什麽事?”

她回味了一下嘴裏溫暖的煙草味,從地上站起來,踢飛腳邊的香煙盒。

她說:“良辰,淨被我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