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蔑地笑了一下。

“還能因為什麽?自然,是為了悄無聲息地活下去。”

我憤怒地衝上前去抓住了她的領子,“我問你為什麽要火燒晾書局!為什麽要殺了青鸞!”

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我實在無法將她與晾書局裏那個,總是安靜看書、喝了酒眼睛就會變得亮晶晶、在廊下與我們一起唱歌的人聯係起來。

眼前的這個人,隻會讓我覺得不寒而栗。

相較於我的憤怒,白墨臉上的嘲弄更加刺眼。

“因為她太蠢了,非得跟勤政殿的侍衛有什麽首尾,珠胎暗結、活不了了。我隻不過是給了她一個體麵而已。還有我火燒晾書局的事兒,你也應該感謝我。”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等待著她的下文。

“若不是我火燒晾書局,你又怎麽會有今日?”

聽完這句話,我揚手給了她一個巴掌。揪著她的領子質問:“你可知粉荷因為那場大火,一輩子隻能做個傻子?”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把眼淚憋了回去。

“明明你跟她最為要好,你如何忍心啊?隻為你一己之私,便要燒死晾書局所有人!”

白墨毫不示弱地瞪著我,理直氣壯的回答:“為了活命!若不是你三番兩次將禁軍處的人引到晾書局,我本可以在晾書局裏安安靜靜地待一輩子!你知道我燒掉那些書的時候,心裏有多痛嗎!比起你現在來不弱分毫!”

我聽聞此言,泄氣般地鬆開了白墨的領口。

“若不是你來了晾書局,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你毀了晾書局!是你害死了晾書局眾人,你才是晾書局的罪人!”

我被白墨的話深深刺痛了,有那麽一瞬間,我當真要以為這一切全都是我的錯了。

但是,突然反應過來,白墨隻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拙劣與罪惡,找借口罷了。

禁軍是追查紫年才找到晾書局的,白墨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才火燒晾書局的。無論她怎麽推脫,白墨都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無論你怎樣狡辯,都無法掩蓋,你火燒晾書局害死朋友的罪名。你不是想活命嗎?那我告訴你,如今你算是活到頭了!”

白墨知道我的身份,我絕不能讓她活著見到王衍!不然,我就危險了!白墨放火燒死了青鸞,為了守護秘密,還不惜給僥幸撿回一條性命的粉荷投毒,死有餘辜本就不值得同情!

說完,我拔下了頭上的簪子。

壓下心中的不忍,閉著眼睛就朝白墨的脖子刺去。

“粉荷並沒有傻!”

就在我手上的簪子就要刺入白墨的脖子的前一刻,白墨喊了出來。

我如同被定住一般,停住了手中的簪子。

“你說什麽?”

見我眼中的殺意退去,白墨才劫後餘生般地咽了下口水。

“粉荷並沒有傻,我給粉荷投毒也並不是想要殺她。隻是,想讓她一直裝傻下去而已。粉荷看見了火是我放的,也看見了我利用別的屍體,偽造死亡的假象。而我也發現了她看到了這一切,但當時情況緊急,我來不及處理,隻能先逃走。粉荷裝傻,就是怕我報複。”

白墨看著我震驚的樣子,帶著看戲一樣的口吻:“我以為,你為晾書局眾人,如此盡心盡力。她起碼會向你透露一點兒才對。可如今看來,你當真是絲毫不知啊。”

我聽出了她言語之中的挑撥之意,怒斥她閉嘴。

白墨無所謂地挑了挑眉,繼續道:“她沒有提醒你,卻向景縉提供了線索。”怕我不知道,她還特意補充道:“就是那些,故弄玄虛的墨點兒。我起初並沒有把這個提示放在眼裏,想著反正粉荷如今就是一個傻子,會做什麽都不稀奇。”

“可誰曾想,很快便鬧出了逐鹿台刺客一事。本來這事兒,與我沒有半點關係,可不知道怎麽回事。景縉偏偏在這時候,想通了我與墨點兒之間的聯係。還將刺客一事也扣在了我的頭上。”

“為了防止粉荷再亂說話,我才給她投了毒。但是,我沒想讓她死,隻是為了警告她,如果想要活下去,最好一輩子裝傻。不然,就算是她躲進了棠梨宮,我也有辦法弄死她。”

說到這,白墨帶著不知死活的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可我還是低估了你和剛剛那個蠢貨,竟然,還真的查到了我的頭上。”

我搓著手裏的簪子,現在知道了白墨給粉荷投毒的原因。剩下的就隻有,她與李憐青之間的關係沒有弄清了。

“你說完了吧?說完,我就能送你上路了。”說著,我單身捂住了她的眼睛,將簪尾對準了她羊羔一樣嬌嫩的脖子,準備劃開她的脖子。

白墨被我捂住了眼睛,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反而笑著調侃,“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殺人之前捂住對方的眼睛,是突厥人的習慣吧?”

白墨冷不丁的提問,讓我下意識就想回答:“胡說……”

話一出口,我便知道自己又被白墨牽著走了。在明白了這隻是她為了活命,刻意引起我的注意的手段之後,我釋然地笑了。

貼近她的耳朵,輕輕開口:“這隻是……我的習慣罷了。”

說完,我便將簪子抵在了她的脖頸上,低聲道:“若你想要活著,不妨再仔細想想,你對我來說還有什麽其他價值沒有。”

白墨的身體肉眼可見的緊繃了,喉嚨不斷地滾動。我知道,她從此刻才真正感到害怕。

“不要殺她!你要殺就殺我吧!我願意替她給晾書局死去的人償命!”

此時,一直沉默的司樂開口說話了。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有什麽資格,替她償命?”

司樂一臉急切地說:“我的命是她救的,我欠她一條命!我得還給她,你殺了我吧,我願意替她死。你放過她吧!”

我將目光從司樂身上收回,反過來問白墨:“你覺得呢?”

白墨冷哼了一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白墨說完,停頓了半晌,又繼續道:“隻不過,我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會為了一個普通宮婢,而要殺我。”

我無聲地笑了:“那麽,你又覺得自己比普通宮婢,高貴在哪裏呢?”

高貴在……曾經做過公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