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不住地點頭重複：“也對，也對。”但，忽而，他又反應過來。

“可你不是有歸來嗎？歸來是不可能迷路的。”

我歎了一口氣：“忽都，那隻不過是一個傳說。不能當真的。”

“那……”王衍頓時有些無措，“那如果，這一次在黔王府，若不是我找到了你，你還會回來嗎？”

我捧起了王衍的臉，對上他茫然的目光，堅定地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

我心底升起一股不忍，但還是輕聲說道：“這一次，除了死亡，任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反正，我與王衍之間，總歸是有一天，要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可王衍不知道我心底的隱晦，開心地笑了起來，激動地將我擁入了懷中。

隻要王衍不再介意黔王府一事，王初便暫時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但是，要怎麽將他救出來，還要從長計議。

王衍剛平複了心情，此刻絕不是舊事重提的好時機。

待王衍睡去之後，我離開了殿中。

出了勤政殿，卻發現薊王竟然還在殿外沒有走。

“薊王殿下還未出宮？”

薊王這時才轉過身來看我，微微笑道：“我在等你。”

我大惑不解，“薊王殿下，等我何事？”

薊王笑著遞過來一枚玉佩，我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到它的主人。

接著，便聽見薊王意有所指地說：“我知道，你想救這個人。”

我在心裏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王初的玉。

那薊王此話，便是要同我做些交易了。

於是，我也不拐彎抹角了。

“薊王需要我做什麽？”

薊王了然一笑，讚許地看了我一眼，“直截了當，我喜歡。”

他說著又將那玉佩往我麵前伸了伸，示意我接過去。

我沉默地接過了玉佩，默默地看著他。

他嘴角噙著笑意，“放心，我不需要你做什麽。隻要你在適當的時機，站在我這邊就夠了。”

我皺起了眉頭，反不是明碼標價的東西，都是陷阱而非饋贈。

“何為適當的時機？”

薊王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神秘莫測地往殿內看了一眼。

“比如，你想要救一個人性命的時候。”

薊王此話語焉不詳，我不解其意。但為了王初的性命，我又不得不承下薊王這個，不知會何時向我討回利息的人情。

“好，我答應你。”

薊王不經意地挑了挑眉，帶著幾分意料之中。

“我們一定會合作的很愉快。”

我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手心的玉佩：“薊王抓住此人，不會就是為了此刻吧？”

可薊王卻沒有回答，隻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我突然，心中湧入了一股不安。

王初之所以會落入薊王手裏，無非就是那日在黔王府接應蘇青玉的時候，暴露了行蹤。

才被他用這個借口給拿下了，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我與王初之間的關係的呢？

我細細回想了一下，才終於想到，那日，在九霄樓上，我與王初的對話。

那時，我問王初：“我記得，我們當初訂親的時候，好像換過庚帖吧？”

王初回答：“是換過，但是後來退婚的時候，就已經相互還回來了。”

原來那時，薊王也在九霄樓。

所以，在我夜探黔王府後，薊王會出現在九霄樓，並不是巧合。

無論，有沒有景縉，他那日都會去九霄樓搜查。

他分明就是，衝著我來的！

在看到我無比震驚的神情之後，薊王便知道我已經想明白了，這件事情的蹊蹺。

“你這麽做，究竟有什麽目的？”薊王此人，鬼蜮難測，智多近妖，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此刻，在看他的盈盈笑臉，都忍不住脊背發冷。

然而，他卻麵不改色，樂嗬嗬地說：“我剛剛分明已經說過了，為了我們合作愉快。”

說著，他在越過我而去的同時，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而我，已經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頓時，覺得自己此刻。已經落入了薊王早就布好的天羅地網之中。但是，我卻絲毫不能看透，薊王在這天羅地網之後，究竟布了一個怎樣的棘手的局麵，在等著我。

在這洛陽宮裏，我並沒有想一開始預想的那樣，大殺四方一路暢行，反而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望著身後的勤政殿，我不由地歎了一口氣。

前路艱險，道阻且長。

朔州之事分明可以占據先機，但卻因為臨安眾臣的猶疑錯失了先機，如今蔡州戰事重起，怕是一切都要從頭來過了。

就在我望著勤政殿發呆時，紅豆來到了我的身邊。

一開口就是抱怨：“我為了給你送信，在值守時離崗，可挨了十鞭呢。”

原來，她一日未歸，是因為這個。

我心下有些愧疚道：“抱歉，是我連累你了。你想要什麽補償？凡是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辦到。”

紅豆湊過來，神秘兮兮地開口：“我就想知道，你與陛下是什麽關係？”

我歪著頭看了紅豆一眼，才發現她長得不像胡姬。

“不如，你先說說，你是怎麽進的赤字營？”

紅豆搖頭晃腦地圍著我轉圈，“大概四五年吧，家鄉發了洪災，村裏人都餓死了。隻有我逃難來到京城，那個時候，是景大人找到我。說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吃飽飯，不過要肯吃苦頭。我一聽，隻要多吃點苦頭就能夠吃飽飯，這麽便宜的事，當然要幹！”

紅豆聳了聳肩，“然後，我就到了赤字營啦。”

原來，在那個時候，景縉便已經開始替王衍籌謀了。

可是，那個時候，就連王衍都是一個任人欺辱的質子，又怎麽能養得起這麽大一個赤字營呢？

就算赤字營所有人，都跟紅豆一樣是窮苦出身，為了一口飽飯就可以替人賣命。可要訓練出這麽一支，作戰靈活身手敏捷的暗衛，也絕非一朝一夕、小小花費便可以完成的。

王衍背後，必有其他助力。這個人，或者說，這股力量又會是誰呢？王衍來中原為質不過三年，便滲透了朝廷，接著又用不到兩年時間就顛覆了中原，入主皇城。

這個速度，不可謂不神泣鬼驚。

若是能夠查出這幕後之人，說不定眼前的局勢，會柳暗花明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