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攥緊了拳,薊王是吧?
既然如此,那就試著碰一碰。
我轉過頭來看著景縉,“為何你總是勸我收手?為何收手的不能是他們?”
“我是為了你好。”
“你若真的是為了我好,就應該與我一起揪出那幕後之人。而不是在這裏,長他人誌氣,滅我的威風。”
景縉聽了這話歎了一口氣,“我隻是不想再看到你受傷。洛陽宮疫病的事、安樂堂的事,難道還不夠給你警醒嗎?”
景縉越說我心中越煩,“這是我的事。如果你什麽都做不了,那麽你至少還可以選擇閉嘴。”
我這話已經說得很不客氣,景縉也看出了我此刻心情不大好。
景縉沉默了半晌才再次開口,“阿柔,我之所以會像現在這樣胡亂擔心。是因為你什麽都不肯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激怒劉夫人,也不知道你與臨安使團說了什麽,更不知道為什麽你會選擇與薊王合作。我看不懂你,所以擔心。因為你現在做的一切都無異於,與虎謀皮!”
聽了這話,我一陣心虛,原來這些景縉都已經知道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狡辯,隻能開口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夠了。”
我這次出頭,不但吸引了臨安使團的怒火,緩和了兩國關係,還救出了王初,並博得了王衍的愧疚。
雖然,是吃了一些苦頭,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怎麽不算是有驚無險呢?
何況如今還有意外之喜,釣出薊王。
現在知道了這一切都是薊王在背後搞鬼,也好讓我提前有所防備。否則,有想薊王這樣可怕的對手,一直蟄伏在我身後,豈不是會讓我如今的處境更加危險?
但是,這一切我又不能告訴景縉。
景縉對我的固執己見很是無奈,深吸一口氣。
“那麽,起碼你該告訴我,你接下的打算。如今,整個洛陽宮都在找你。陛下不相信你已經死了,他一直在等著你現身。”
“王衍已經恨透了我,如果我不讓他好好著急一番。那麽今後,我在這偌大的洛陽宮裏,還如何立足?”
王衍不是個傻子,我之前在洛陽宮裏做的種種,他不可能毫無察覺。我若不趁此機會,贏回王衍的信任,那麽就算我在這洛陽宮裏待到死,也不會有什麽作為。
所以,這一次不達目的,我便絕不會罷手。
景縉隻看了我一眼,便知我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雖然,他並不讚同我將要做的事,但是在沉默良久之後,還滾動著喉頭問我。
“說罷,我有什麽能幫到你的。”
我這時才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次日,王衍在宣樂殿舉辦宴會,宴請臨安使臣團。
要在宴會之上,將從宮中遴選出的二十名進獻給臨安的美人,當場交給臨安使臣團。
薊王已經將我的名字加了上去,我又托景縉給我找來了那些衣服和行頭。讓他將我帶到了宴會之上。
今日宴會結束之後,我便可以跟著臨安使團,名正言順地離開皇宮。
宴會之上,觥籌交錯歌舞不斷,我與其他十九名美人默默地待在角落,安安靜靜等待宴會結束。
宴會之上,白墨與劉夫人並坐王衍兩側。從二人偶爾對上的目光,就能看出她們平時的明爭暗奪。
反觀台上的王衍,捏著酒杯放在唇邊,隨意地坐在龍位上。目光看似在欣賞台上的歌舞,但卻不難看出他此時的興致缺缺。
我縮在角落裏低著頭,盡量將自己淹沒在人群中,小心翼翼不去引人注意。
然後,悄悄打量著這些從宮中遴選出的美人們。猜測著,這些人裏究竟有幾人,是王衍精心挑選的細作。
卻不料,就是這麽一眼,便真讓我看到了熟人。我在洛陽宮挑選的美人裏,看到了紅豆!
紅豆今年才十五歲,我心中一陣悲涼,我能夠遇見這些美人的結局。但是,此刻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這些從洛陽宮出去的美人兒,去往臨安以後。
不出一個月,便會被下放給臨安的臣子們。最終湮滅與後宅,幸運一點的,能夠活個三年五載。不幸的,可能三五個月都撐不住,便會死於各種意外。
而這,已經是她們最好的結局。
宴會在我胡思亂想中,已經接近尾聲。
王衍以歸還六州為條件,與臨安達成和議,換來了短暫和平。
我知道王衍為何妥協,內政不穩他若想坐穩皇位,便隻能先安內政,以謀後續。
二十名被選送臨安的美人,按例上前拜別君王。
我站在人群的最後,極不顯眼的位置,全程低頭垂眸企圖蒙混過關。
然而,坐上的王衍此刻像是有什麽心靈感應一般,在這時抬起眸子掃視了一眼眾人。
然後,便一眼就看見了角落裏的我。頓時,他便捏緊了手中的酒杯,就連眼神也在瞬間變得可怖與驚駭。
我暗暗歎了口氣,沒有想到完全沒有想到會這麽快露餡。更沒有想到,王衍竟然能夠從這麽裝扮一樣的美人中,一眼看到我。
我原本以為,至少要等到我真正離開洛陽宮後,再由景縉向王衍透露我的行蹤來得。
但好在,就算王衍此時已經看到了我,當著臨安使團的麵,他也不好發作。隻能捏碎了杯子,眼睜睜看著我跟著臨安使團順利離開。
這就是我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待在安樂堂原因,我並不想讓王衍覺得我隻是在跟他置氣。
我就是要告訴他,這一次我是真的想要徹底離開。
隻有這場戲做得夠真,我才能在王衍的心裏贏得更多的信任。
這是我在苦肉計、圍魏救趙之後的最後一招,以退為進。
我跟在臨安使團出了宮,再次回到了驛館。
二十名美人被安置在一處休息,次日便會跟著臨安使團一同離開洛陽,前往臨安。
此時,方才在殿上還端莊自持的美人們,此刻皆麵露淒哀。不少人已經在偷偷擦眼淚。
這些美人中,全是漢人,沒有一個異族血統。
自從家國陷落,她們便成了沒有家國之人。
身為漢人,在異族的宮廷裏不受待見。如今又要被異族首領作為禮物,送回漢人的陣營。可即便她們回到了同胞的身邊,也會被視為恥辱,不被同胞所接受、還會被處處嫌棄、提防。
這個世間,對於她們來說,已經沒有了好去處。
自從亡國的那一刻起,她們便已經生活在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