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真傻,還要太醫驗過才能知道。”

我之前怎麽沒有發現他這麽咄咄逼人呢?

“你簡直不可理喻。”

安別緒沒有理會我的抗議,徑直走到正在好奇地摸著一隻青釉梅瓶的粉荷麵前,一把扯起她的胳膊。

“說!你為什麽要行刺皇上!”

粉荷被他突如其來的粗魯嚇到了,立馬哭著往捧心身後躲,捧心上前一步將粉荷擋在了身後。

我也怒了,快步上前推開了安別緒。

“安校尉!僅憑一顆珍珠便要由此定案嗎!”

“陛下!”我看向了上首坐著一直都沒有說話的皇帝,“我庫爾·納失失,願意用性命擔保,粉荷她不是刺客。”

在草原上時我一直不肯告訴王衍我的漢名,所以,他那時一直都叫我納失失。當我離開草原的時候,想要告訴他我真正的名字,可那時他卻已經不肯再聽。

對於王衍來說,我的漢名就是讓我離開草原的罪魁禍首,是一個讓他失去最重要的朋友的魔咒。他在心裏恨透了我的漢名,所以,此刻我不敢用謝柔這個名字。

我用庫爾·納失失來自稱,又用草原上用自己的名字和性命來擔保的方法,來保護我要保護的人。也是希望喚起他對我的情意,希望以此來打動他。

果然,王衍聽了我這話之後,抬起了眸子嘴角也染上了,一絲壓不住的笑意。剛剛一直縈繞在他周遭的那恢恑憰怪的陰影,也像是瞬間被耀眼的陽光刺破了一般一掃而空。

可是他卻沒有直接認同我的話,而是笑著看向了一邊的安別緒。

“安別緒,你怎麽看?”

安別緒抱拳一禮,恭敬說道:“臣認為,還是應該請太醫看過才知道。”

“不用了!”皇帝還沒說話,景縉便從殿外疾步走了進來。在殿內站定之後,朝皇帝行了一禮。

之後才開口道:“我知道刺客是誰。”

龍案前的王衍聽了此話,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哦?刺客是誰?”

我也急切地看向景縉,然而,景縉卻無視了我求助,沒有給我半點提示。難道秦鸞真的落網了?坦言說,我並不關心秦鸞為何要殺王衍,隻是在太樂署時,秦鸞幾次三番替我解圍,我並不希望她死。

景縉沒有直接回答王衍的話,隻側過身去,深深地看了粉荷一眼。

然後,才緩緩開口道:“這還都要多虧了粉荷姑娘的提示。”

粉荷擺弄著捧心衣袖的手,不自覺一頓,剛好被我看在了眼裏,我心中閃過一絲訝異,難道粉荷……

“這是什麽意思?”粉荷究竟提示了他什麽?話一出口,才發現我不小心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景縉這才看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說不上來的感覺,但總覺得隱隱透露出著一股不友善。

“謝姑娘與粉荷同吃同住了這麽久,難道就沒有發現過什麽嗎?”

景縉的話讓我覺得有些被冒犯。於是,我冷著臉懟了回去:“中貴人,此話是何意啊?”

景縉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白紙,展示給皇帝看。

“粉荷此從在晾書局大火中,吸入過量濃煙之後,便有些神誌不清。每日都瘋瘋癲癲地到處跑來跑去,而且還專挑人多的地方。可是有幾次,臣卻看到粉荷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子前,在白紙上畫墨點兒。”

我這才去看景縉的手中的白紙,上麵果然有一個墨點兒。注意到我的目光,景縉還特意側了側身,將那白紙轉向我的視線,好讓我看得更清。

我覺得有些無語,不屑道:“為何我就從來都沒有,見過粉荷畫墨點兒?”

景縉將那白紙疊好收回了袖中,點了點頭。

“你自然沒有見過,因為這墨點兒,是粉荷姑娘特意畫給我看的。”

我震驚地轉向他,看著他那張一向風輕雲淡的臉,企圖找出他在開玩笑的證據。

然而,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說什麽?”粉荷,畫墨點給他看?為什麽?

景縉似乎看透了我心中所想,於是繼續開口道:“起初我也沒有留意,以為這些白紙墨點,不過是一個心智受損的小姑娘,畫著玩兒的。可是,很快我便發現,她用來畫墨點兒的紙,全部都是上等生宣。”

王衍不懂景縉的言外之意,眼皮都未抬一下地問:“生宣又如何?”

我卻猛然一驚,心中疑竇叢生。

生宣極其珍貴,少府給太樂署供應的常用的紙,全是品質一般的麻紙。粉荷哪裏來的寸紙寸金的上等生宣?這也怪不得景縉會起疑了。

景縉沒有回答皇帝的話,反而轉過來看向了我。

“旁人或許不知,謝姑娘應該清楚,雖然這上等生宣乃禦用之物,別處輕易不可得。可是有一個地方,卻是要多少便有多少。”

景縉看向皇帝,還未說話先低頭行了一禮,然後,才緩緩說道:“那便是……”

“晾書局。”

晾書局!

我在心中的答案,與景縉的話同時躍出。這也印證了我的猜想,看來景縉接下來要說的這件事,與晾書局脫不了幹係。

上座的皇帝也被景縉的話驚到了,晾書局早已被一場大火毀於一旦,此事已過去很久,這次的行刺如何又與晾書局扯上了關係?

我也不比上首的皇帝明白多少,隻是心中一直彌漫著一股不安。晾書局裏,究竟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皇帝坐在上首隨意地換了一個姿勢坐著,金尊玉貴地揚了揚下巴,示意景縉繼續說下去。

景縉得了皇帝的首肯,繼續開口道:“這晾書局收藏著許多宮中的藏書,與檔案。就算保存得再好,這天長日久也難免書籍會有所損傷。所以,這晾書局還有一個任務,就是修補古籍。這生宣紙張潔白,不易變色、老化,適合長期保存,修補古籍自然要用到這上等生宣。”

“那又如何?”這又與粉荷在宣紙上,畫墨點兒有什麽關係?我不耐煩聽景縉從盤古開天辟地時講起,出言急切詢問道。

景縉從我的語氣中,聽出了我此時急切的不耐煩。咋了一下舌,隨後又無奈地短促地輕歎了一聲。

“敢問,這晾書局的上等生宣,一直都是由什麽人在保管?”

“白墨啊!”我不假思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