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長安城的關牆上,甲胄鏗鏘作響,雲燁沒有去理睬隨風飄拂的披風,帶著旺財堅持巡視完了長安的城防,這本是天下最安全的城防,但是雲燁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核對,檢數,辨別,這都需要在一瞬間完成,考校的是大將軍的眼力和判斷,雲燁不會像尉遲敬德那樣問都不問的就隨手把嫌疑人殺掉,但是無論如何也想知道靠近普寧坊和義寧坊的開遠門守將居然是自己不認識的人。
作為兵部尚書不可能不知道三京以及一些重要隘口守將的名字,這是兵部尚書的課業,也是需要重點關注的對象,如今,怪事出來了,龔文秀是誰?他為什麽會成為開遠門的守將?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重新厘定,雲燁就不會發現這個陌生的名字,十五天前開遠門的守將還是獨孤仇。能把獨孤家族的人頂替掉的家夥,雲燁很想認識一下。
皇帝不在,李泰跑的不知蹤影,自己就是長安城的守將,在知道了所有過程之後,雲燁下令斬掉了一十六個人,其中就包括這個龔文秀!
然後動用城防軍對普寧坊,義寧坊進行了大規模的搜查,共搜檢出可疑人物一百一十餘人。狄仁傑在連夜審訊,雲燁嚴令不得放走一個人。
長孫看了雲燁的奏表之後無奈的說:“沒有必要啊,倭國的人成為大唐的臣子也不是一個兩個,你不能將他們全部殺掉吧?自從貞觀四年那個叫做犬上三田耜、藥師惠日的來到大唐,遣唐使就從來沒有斷絕過,後來高山羊子帶著大批的倭國勳貴子弟抵達長安,來到大唐的倭國人就絡繹不絕,如今有好多都在大唐各地任職,一個個兢兢業業的,你殺他們作甚?”
雲燁拱手道:“吉士長丹化名龔文秀,鎮守開遠門卻沒有兵部調令,獨孤氏私相授受,將如此重要的職位讓門客替代,這已經是死罪,獨孤仇擅離職守,隻因為要去戶縣打獵,就敢置帝都大門於不顧,微臣很想去獨孤家去問問他家的老祖宗,就是這樣教導子孫的?既然他不將國門當成一回事,那就要做好別人不把他的性命當成一回事的準備。
微臣深知自己不是衛公,英公這樣的名將,唯一能放到人麵前的就是自己的製度,這是微臣克敵致勝的法寶。所以從不敢懈怠分毫。”
長孫從軟榻上猛地直起身子問雲燁:“你把獨孤仇怎麽樣了?不會連他都殺了吧?”
雲燁抬頭看看殿外的太陽對長孫說:“兵部的三百騎兵,這時候也該到了戶縣了,微臣下的命令乃是提頭來見!”
長孫從軟榻上站起來,急忙呼喊宦官,要他們騎上快馬,一刻都不許停的去戶縣,但願能在兵部騎兵之前找到獨孤仇救他一命。
“你呀,你呀,這一次闖大禍了,陛下在玄武門大變之前就和獨孤家有約,此生絕不擅殺獨孤一人,而是隻賞不罰,這才換取獨孤家在玄武門之後大力支持陛下,而獨孤家族這些年以來非常的平和,家族中沒有人在朝廷擔任大官,除了獨孤謀是雲中侯以外,即使有出仕的也大多是年輕子弟,官職普遍不高,你以為獨孤仇為什麽膽敢這樣做,就是依仗這一條,就算是他該殺,也隻能交給獨孤家自己處置,陛下都不會處置獨孤家的人。
獨孤家族人丁單薄,除了族長獨孤謀,就剩下這個獨孤仇了,早年間獨孤謀可是和你一樣無惡不作的,後來卻在在惡陽嶺大戰頡利,三次擊退吐蕃人的進攻,陛下對他可是讚賞有加,曾經說過:“獨孤世家輩出英烈,為了大唐,獨孤世家十七位男兒戰死沙場,隻剩下獨孤謀一根獨苗,以致於幼時嬌生慣養,飛揚跋扈,成為長安城裏麵有名的紈絝子弟”
說到這裏長孫瞅了雲燁一眼道:“很奇怪啊,你是紈絝,獨孤謀也是紈絝,為何你們很少有來往?按理說你們應該關係不錯才對,這一次怎麽下死手了?”
被皇後說起自己的往事,雲燁一臉的尷尬,躊躇半天才說:“他揍了處默,還把我扔河裏。”
長孫抬起頭對著房頂“哈哈”了兩聲之後說:“那你就再等著獨孤謀把你扔河裏吧!和獨孤家族,陛下和他們講的是情義,而不是國法。
太上皇故去的那一天你不是也在場嗎?獨孤家的老祖宗和太上皇有多麽的曖昧你應該知道,現在你趕緊出宮,獨孤仇不死則罷了,如果死了,你就等著獨孤謀找你吧,獨孤謀跟著侯君集造反陛下都沒有動他,反而把安陽嫁給了他,你自己思量一下,這事本宮管不了。”
雲燁從兩儀殿出來之後,就去左武衛找程處默,這一回看樣子真的麻煩了,整肅軍紀整肅到老虎頭上了,很麻煩啊。
“獨孤謀?你惹他了?那個混蛋自從跟著侯君集造反,後來出賣了一大堆人,好些還是他親自出手對付的,這些事你不在草原,所以不知道啊,這混蛋就是一個翻臉不認人的主,前麵還和你稱兄道弟的,後麵就掏刀子殺人,狗日的,一天之間,據說殺的眼睛都紅了,娶了安陽之後才算是安定下來,躲在家裏養娃娃,不出門了。”
雲燁越想越煩,這個時候就不該和獨孤家族起衝突的,估計長孫無忌會活活的笑死。自己已經養成了習慣,隻要披上甲胄,所有的思維習慣就會立刻變成軍人模式,和政治家不沾一點邊,這是一個大缺點,必須要改正啊。
“自從和那個家夥在興慶坊看梨花的時候起了衝突之後,就再也沒了來往,你當年可是被人家揍得很慘,薛萬徹上去都在這家夥手上討不了好處,不過咱們兄弟既然把事情已經做出來了,就不怕他上門找事,了不起多備火雷彈,先幹翻他再說。”雲燁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派出去的騎兵已經三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很不對勁,那些騎兵與其說是兵部特使,不如說是城防軍的人,徹底的見識了獨孤家的威風之後,雲燁開始為那三百騎兵擔心,獨孤家的莊園就在戶縣。
戶縣本來就是皇家的上林苑,也是國家鍾官城鑄幣廠的所在地,辛月多年以來想在戶縣東澇河邊上弄一塊土地種稻子,以她手眼通天的本事都沒有得逞,獨孤家在那裏卻有一個非常大莊園,雲中侯獨孤謀現在最主要的職責就是保護鍾官城造幣廠,李二把這樣重要的一個要害部門交給獨孤謀,對這家夥的看重可見一斑啊。
派去抓獨孤仇的軍士回來了,樣子非常的淒慘,被人家抓住之後,不論人馬全部都生生的餓了兩天給攆回來了。
獨孤家這樣做可不成啊,如果你隻是把獨孤仇藏起來,讓軍士們找不到也就算了,這樣明目張膽的違抗軍令,這已經不是雲燁的麵子問題了,而是關係到軍法的尊嚴,這東西不容褻瀆!
雲燁看著前來報訊的軍官,長歎一聲道:“請五蠡司馬核準,左武衛出動五百軍兵,全副武裝,火器基數三,本官親自帶隊抓捕獨孤仇!”
就在兵部忙的人仰馬翻的時候,獨孤謀走進了兵部大堂,看著主位上麵色陰冷的雲燁說:“你真的要殺獨孤仇?”
“擅離職守,私相授受,視軍法如同兒戲,獨孤謀,你若為主將,殺是不殺?”
獨孤謀穿著一身文士青衫,大冬天裏連皮裘都沒有穿,挺直著腰板站在那裏就顯得文質彬彬,再加上相貌堂堂,難怪皇帝會舍不得殺掉這家夥。獨孤謀背著手欣賞了一會雲燁種在盤子裏的青蒜,點點頭說:“如果我麾下的將軍敢這麽幹,屍體早就化成土了。”
說完這句話,慢慢走到雲燁的桌案前扶著桌子看著雲燁說:“不過這是要分人的,獨孤家的人現在太少,就兩個男丁,還殺不得,獨孤仇就算是酒囊飯袋,也要給獨孤家生兒育女,傳承香火,你雲家就剩你一根獨苗,實話說,生兒育女也是體力活,累不累?
我不像你有那麽多的老婆,我就一個,安康的身子也不好,生了倆個就生不成了,所以,老祖宗就把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你要殺他,也要等他生下十個八個孩子之後再去殺,我一定不會多說一句話。這就跟雲侯這裏討個人情啊,莫非你還記著我當年把你扔進臭水溝這個過節?
知道你現在騎虎難下,你和長孫家鬥得死去活來,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獨孤仇的差事不是獨孤家自己要的,是陛下硬砸給獨孤家的,早在任職當初我就對陛下說過,獨孤仇當開遠門的守將就是在找死,陛下說讓他曆練一下的,所以出了岔子你去找陛下,還找不到獨孤仇的頭上。”
雲燁也站了起來看著獨孤謀說:“我隻問一句話,獨孤家族和倭國人有沒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