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傷心總是難免的

老何說的很愉快,但是,他說著說著,就變得憤怒起來,跳起來揪著雲燁的胸口質問:“這麽好的法子你兩年前為何不告訴我?”

雲燁用手裏的花枝子抽了老何的腦袋一下惡狠狠地說:“兩年前,你這個王八蛋忙著搶地,忙著販賣草原上的牛,正是你日進鬥金的時候,那個時候給你說這些話你能聽的進去?不吃點虧,怎麽才能幡然醒悟?”

老何鬆開手撿起地上的散落的梨花花瓣一片片的放嘴裏嚼著,胖臉上布滿了無奈的神色,委屈的對雲燁說:“這他娘的是什麽世道啊,沒錢不行,有錢也不行,我想給孩子留點吃飯錢,難道就這麽難麽?”

“你留的錢夠你家吃好幾百年飯的,你打算一個人把你家裏一千年以後的事情都解決掉?皇帝都沒這本事,老老實實地做你的事,隨大流走,混在人群裏慢慢積攢,這才是道理。 ”

費了好大得勁才把何邵拽起來,又給他安排了海運公司的事情,讓他派一些懂行的活計上船,同時需要籌備貨源。

“你抓緊了,把這事辦完,就努力的為你的老命打拚,兩個月估計會讓你吃盡苦頭,不過這樣也好,當初在草原上凍得差點沒命,那股子狠勁現在應該還有,我會在長安等你,早些把你家的藥鋪,醫館開起來,早一些積攢人氣,少在那些胡女身上消耗精力,你身子底子本來就差,這樣旦旦而伐,我擔心你陪不住我們。”

雲燁把手的花枝子放在馬背上,就帶著冬魚離開了梨園,世上的人都是這樣勞心勞力的奔走。不是因為你是富家子弟就能躺在祖輩的功勞簿上睡大覺,如果一兩代人還沒有寸進,諾大的家族就會四分五裂,落魄的子弟隻能坐在門檻上捉著虱子想象祖先的榮光。

榮華女就下榻在登州府衙,元大可給她找來了兩個姿色還算不錯的高麗女人伺候她,雲燁也住在這裏,隻不過是在其他院子,看到榮華女正在院子裏曬太陽,雲燁笑著把那枝子梨花放在她的懷裏。就沿著回廊,進入了自己的辦公區域。

在書房裏坐定,看到桌案上堆積如山的信箋,先把家信挑了出來,至於那些老將們的書信不看也罷。

奶奶的書信。越發的長,也越發的絮叨,從字體上可以看得出來是大丫的筆跡,前麵還是奶奶的口氣,對自己問長問短的,後麵幾頁就變了,雲燁不打算再看了。這是大丫給單鷹的,喊過躺在院子裏曬太陽的單鷹,把信箋交給他,黑著臉回到自己的書房。這還有沒有一點家法了,這都明目張膽的信箋往來了,誰家沒出閣的閨女會是這樣子?

辛月的,那日暮的信箋揣進懷裏。等到晚上躺在**看,到時候可能會哭。那日暮如今也該到草原上了,不知道和那些老將,名臣,王公家的管家,管事相爭會不會占到便宜,最重要的是閨女,不知道安穩不安穩,孫思邈一定給所有的孩子都種了牛痘,至少已經能夠抵擋這種烈性傳染病了,這讓雲燁放心不少。

李承乾的書信打開之後,雲燁的心情就好了許多,從抬頭到結尾,沒有問一句關於戰事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很討厭戰事,這個時候,無論勝敗都不願意提及,所以他的書信裏通篇都是自己的孩兒李象是如何的健壯,還有皇宮裏的一些趣事,朝堂上的軼聞,什麽魏征害死了自己父皇的一隻鸚鵡了,蘭陵現在是皇宮裏最有錢的小富婆了,高陽不願意嫁給房遺愛,結果房遺愛放出話來說自己也不願意娶高陽,結果兩個人都被父皇懲罰,跪在朝天門外,房遺愛脫下衣服替高陽擋雨,惹得高陽哭鼻子了,都是一些高興的事,最後隻在末尾提及了一下,自己決定鑄造金錢,銀錢,和銅板,準備向朝廷上書,取消紛亂的貨幣體係,今後朝廷隻承認這些新鑄造的盛世通寶,其他的絹帛,之類的在今後五年間會逐漸退出貨幣體係,今後它們和糧食一樣,都隻會成為貨物,而不再有貨幣功能。

雲燁不擔心李承乾的改革,佛家,道門如今元氣大傷,暫時處在休戰狀態,他們找到了後退的台階,居然連拜火教都懶得理睬,攻伐了一陣子就銷聲匿跡了。

隻要這兩個世上的大金主,不跳出來搗亂,良幣驅逐劣幣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隻要長安鑄幣廠的印模不丟失,其他人是沒有辦法,弄到那些超越百煉鋼存在的印模,更不要說水力衝壓機了,信封裏夾了一枚金錢,一枚銀錢,還有一枚銅錢,金錢上麵是神農像,背麵是五穀禾穗,周邊有小齒,是為了防止他人從上麵刮金,銀幣的正麵是伏羲,背後是八卦圖,一樣的也有小齒,銅幣隻有一百文的,是赤銅板衝壓出來的,正麵是李二騎著馬的畫像,背麵是《秦王破陣樂》的樂舞排陣,這個人天生這副臭顯擺的德行,估計後麵小麵額的銅幣也不會逃出他的魔爪。

李泰居然真的把呢子織出來了,從送來的那張毯子來看,工藝一流啊,雲燁趴在上麵聞了好久,都沒有聞見異味,好東西啊,自己水軍的軍裝就要用呢子來做,現在的麻布衣服,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很丟人。

程咬金的書信裏隻有通篇的大笑,看著信紙上雜亂的哈哈哈,心生感動,老程的第一個哈哈,烏黑亮麗,墨汁很飽滿,但是到了最後的那些哈哈,就像是被掃帚掃過一般,若隱若現,最後一個哈哈,簡直就隻有幾絲淡淡的墨痕,可以想象,老程接到大軍返回,順利完成任務的軍報時,是何等的幸喜若狂。

老牛的信裏也隻有簡單的幾個字,好,好,回家大慶!

這些人的信看完,雲燁就失去了看其他信箋的興趣,整理好書信,隨手就拋在書桌上,一封奇怪的信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眼球,上麵的字歪歪扭扭,隻寫了爹爹兩個幾乎認不清楚的大字,趕緊打開,一時間淚如泉湧。

“爹爹,我會寫字了!”沒有落款,沒有抬頭,隻有這七個字,加上信封上的爹爹二字,不過九個字,卻在雲燁心裏掀起了萬丈波瀾。

把信封捂在臉上貪婪的聞著,直到淚水浸濕了墨跡,在臉上印出黑黑的一坨,這才趕緊抽泣著,拿李泰送來的毯子小心的吸著信封上的淚漬。

“老子的大兒子會寫信了?”雲燁的思緒一下子就飛越了萬重山,好像看到了一個胖胖的孩子跪在矮桌邊上,咬著牙,伸著舌頭,一筆一劃的寫著字,場麵溫馨,就是旁邊站著一個狐狸一樣的美婦。

想到美婦,雲燁的心就安靜下來了,誰家三歲的孩子會寫字,穿開襠褲的年紀,學什麽字啊,一定是他母親手把手寫的,這個女人很清楚孩子父親的軟肋在那裏。

怒氣衝衝的在信封堆裏翻檢,果然,找到了李安瀾的信箋,用刀子裁開,直接省略掉前麵的那些灌迷湯的廢話,再省略掉中間要東西的清單,直接看最後。

“容兒今年也已三歲,好在上天庇佑,孩子身子康健,無病無災,妾身在嶺南也好,無需牽掛,如今容兒也會寫字了,雖然字醜了一些,但是寫給自己的爹爹,想來無礙,我父皇今年正好過四九大壽,普天同慶之下,妾身也擬回京祝壽,妾隻盼回京之時,夫君已奏凱歌,沙場風高浪急,命如懸卵,盼夫君珍之,重之。”

合上書信,坐在桌子前麵,用力的揉搓一下臉頰,又在清水盆子裏好好地洗了一把臉,那熱毛巾又敷了一下眼睛,這才推開門準備散散心。

刺史府的東麵濃煙滾滾,還有道士念經,和尚禪唱之音傳過來,這樣的黑煙已經冒了足足三天,和尚道士們也忙碌了三天三夜,屍骸很多,仵作們每拚好一具屍骨,就會有輔兵抬走去火化場燒化,最後都裝到一個個的毛瓷壇子裏,等待雲燁回京的時候帶走。

也是該去送送他們,塵歸塵,土歸土,如果還有什麽不滿的,或者恥辱,現在也該都散盡了,自己的部下,這次也是這樣的待遇,唯一有區別的是他們居住的毛瓷壇子上都有姓名,雲家莊子有三人戰死。

諾大的一條七尺漢子,血肉被煙火化盡,如今就剩下小小的一堆骨灰,仵作們等骨灰涼了,就拿簸箕把骨灰裝進壇子裏,一股怪風吹過來,簸箕裏的骨灰竟然被風吹散了不少,仵作盡然不管不顧,很隨意的就把剩下的骨灰裝進壇子裏。

“拖他們下去,重責三十大板,每個都是如此,受完刑之後,再繼續焚化將士遺體,如果再出現這樣的事情,就地斬首!”

四周的水軍將士頓時就拖起那些仵作到外麵行刑,雲燁來到下一個將要焚燒的死難將士麵前,給他整理了一下儀容,架好了柴火,然後親自潑上油,點燃,看著火焰逐漸吞沒了這個年輕的身軀,衝著屍體擺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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