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夜,睡得正酣,外頭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展璿從夢中驚醒,看到外頭人影、火把攢動,感覺不妙,連忙起身更衣。越到門外,嘈雜之聲越清晰,隱有喊殺聲自城門方向傳來。

難道遼軍攻城了?

她又回房取了風鳴劍,總感覺今晚將有一場惡戰。

來到城門口,本以為城門處會有遼軍攻城的激烈戰況,可誰知城門紋絲不動。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明明外頭震天的喊殺聲,可為何城門安然無恙?

一路跑上城樓,一眼就在守城的將士中尋到了兄長的身影,就連白玉堂也難得地出現在了城樓上。要知道他自助兄長追回了真跡後,一直和兄長撇清關係,生怕別人誤以為貓鼠和睦相處了。

展璿此時已無心理會他,上前詢問道:“哥,發生什麽事了?”

展昭鎖眉沉吟道:“郡王爺率領城中三千將士夜襲遼軍大營,目前正在血戰中。”

“什麽?!”

這個消息如驚天之雷,她萬萬沒有料想到,他真的向遼軍宣戰了。

貼近城牆,往下眺望,遠處護城河上大火熊熊燃燒,燒紅了半邊天,完全截斷了遼軍的退路。而護城河南岸,一支千餘人的騎兵正橫穿遼軍腹地,將左右大軍攔腰截斷。

在這支千餘人的騎兵中,為首一人銀色鎧甲披身,手持利劍,左衝右殺,勇猛無敵。若不是早先見過他那身鎧甲,她死也不會想到此刻在大軍中奮勇殺敵之人竟是他。

“這個趙維憲,是不是瘋了?”

看著他驚險地穿插於敵軍中,她心中揪緊,為他捏了把冷汗。嘴上雖這麽說,可她的心也跟著底下的烈戰而熱血沸騰,此役以寡敵多,攔截敵軍後路,孤注一擲,快哉快哉!

“殺得好!”展昭也在旁看得熱血沸騰,擊著城牆叫好。

他回身號召城樓上所有守軍,高聲呼道:“將士們,都隨我支援郡王爺,不殺退敵軍,誓不回城!”

“不殺退敵軍,誓不回城!”

“殺!”

城上所有的士兵都跟著展昭殺下了城樓,喊聲蓋過了底下的廝殺聲。

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未曾見到兄長如此英姿勃發、鬥誌昂揚的一麵,她打心眼裏為他感到高興,他為了伸張正義、持劍衛道,已壓抑了太久太久。她也拔出了手中的佩劍,跟隨著士兵們殺下城樓。

在衝出城門的那一刻,一道白影擦著她的肩往前頭奔去。

“白玉堂,你怎麽來了?”看清那抹身影的主人後,她驚詫之餘,也有些許感觸。國難當頭,凡天下有識之士,皆該出一份力。危難時刻見人心,五鼠之俠義,果然名不虛傳。

“打架的事,怎能沒有我白爺?”白玉堂挑眉輕笑著回了她一句,拖著他的畫影劍,踏風奔入敵軍中。

盧靈兒也隨後趕了來,緊隨著白玉堂衝入敵軍:“五哥,等等我!”

展璿會心一笑,此役眾誌成城,即使敵軍有十倍於我的人數又如何?此戰必勝!

瞅準了一名敵將座下的坐騎,她揮劍砍殺了那名敵將,奪馬奔入敵陣中。舉目皆是遼兵,她根本無暇思考,舉劍一路衝殺,飛濺的血液灑滿她的衣襟、她的手、她的臉,她舔到了血的甜腥味,令人作嘔。

周圍的遼軍實在太多,她的手背上、腿上,已被砍中數刀,幸好不是太嚴重。抬頭看到前方不遠處,趙惟憲騎著一匹高頭駿馬正奮力廝殺,他的麵容上已染滿鮮血,看不清他的模樣,她一邊策馬一邊揮劍砍殺著向他靠近。

“戰場是男人的天下,你一個女人跑來瞎湊什麽熱鬧?趕緊給我回去!”趙惟憲在發現了她之後,策馬與她並肩,第一句話就是朝她厲聲呼喝。

心中明白他是擔心她的安危,可嘴上還是不肯服輸,回敬他道:“趙惟憲,你少瞧不起人!”她牽馬繞過了他,朝敵軍的腹地中央繼續衝殺。

趙惟憲一臉惱怒和焦急,一路追著她,衝向敵陣中心。

餘光瞄到他就在身後,她心裏十分安寧,再也無所顧忌,更加奮勇地衝殺。

“擒賊先擒王,先抓住敵方大將!”她的劍尖指向了敵陣中央一身黑色鎧甲的將軍,那將軍站在遼軍大旗下,被士兵們重重護衛。若不是如此,她還無法一眼就認出他便是敵軍主將。

趙惟憲從後麵驅馬上前,將她擠兌到了一邊:“你退下,讓我來!”

展璿心有不甘,緊追著他跟上:“我偏不!駕!”

兩人一前一後,互為倚仗,衝開重重的護衛圈,直逼黑甲將軍。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對方的敵將乃是遼國的一大重臣,蕭太後的親弟弟蕭冥。蕭冥見形勢不妙,策馬調頭往反方向突圍,留下他的親卒為他抵擋追擊。

他爺爺的,這蕭冥竟然如此孬種!

展璿隨手奪下一名士兵手裏的長矛,遠遠地朝著蕭冥逃亡的方向擲去。一聲馬嘶長鳴,長矛正中馬屁股上,蕭冥從馬上摔了下來,落地翻滾。

趙惟憲在此時縱身躍起,踏著士兵的肩頭或兵器,幾縱幾躍間已落到了蕭冥身側,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將他從地上挾持起來。

遼兵們見主將被擄,頓時失了主意,不敢輕易冒進,也不敢退卻。

“想要你們將軍的性命,就全部給我後退!”

一時之間,喊殺聲逐漸平息,兩邊的大軍快速分出了敵我陣營。

蕭冥被挾持進了宜城,城外的殘餘遼兵待火熄滅後,退離了護城河北岸。緊張的戰局一夜之間緩解,城內的將士和百姓們歡欣鼓舞,原本已經搬遷的部分百姓也重新遷回城中。

展璿踱步在大街上,看著來回忙碌的百姓們,甚為欣慰。

眼前的危機暫時化解,可朝廷的意向至今未明,一顆心仍是懸著,無法釋懷。尤其想到柳毅在牢中信誓旦旦的話語,事情決不可能就此了結,遼國人也不會就此罷休,她甚至覺得經此一役,事情反而往更壞的一麵發展。

盧靈兒伸展著腰肢跟隨在她身旁,喋喋不休道:“昨晚那一仗打得真痛快!我到現在還腰酸背痛的,太久沒有疏動筋骨了。小璿子,想不到那臭郡王還這麽有本事,用區區三千人馬就把三萬敵軍打得落花流水……我們現在有兩個遼國人質在手中,看遼國人還敢不敢那麽囂張。”

看她眉飛色舞的一頓描述,展璿忍俊不禁,或許她真的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