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的飯堂位於院舍之左,相距不過百步。

飯堂所設的座位以十人合坐的長凳為主,左右各十排,每排可坐二十人,場麵極為壯觀,足可容下整個書院的學生。

學子們到飯堂用餐,排隊領飯。

當展璿來到飯堂時,領飯的隊伍已排至門外。

“走走走,排後麵去!你們地字班的學生也需要吃飯?腦子、肚子裏全是草包,直接吃草得了。”前頭隔了十個人的位置,一名身材魁梧的學生正欲擠進隊伍中,將他身後的學生推向一邊。

被他推動的學生穩了下身子,臉上露出怒氣,指著他鼻子罵道:“你!黃裕,你別太囂張,你原本還不是地字班的學生?你肚子裏有多少墨水,難道我會不知?也不知你用了什麽手段進的天字班,有本事,你憑真學識考進去。”

被稱為黃裕的學生拍開他的手,帶著一臉的痞笑,譏諷道:“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你啊,還是回去找個相士給你算算命。沒有入仕富貴的命,就趁早回家種地去,別在這裏浪費糧食。”

“你……”那學生還欲與他爭辯,後麵的同窗們已拉住他,勸阻道,“算了,別跟他一般見識。”

前頭的黃裕衝著他挑釁地挑眉,甚為得意地轉過了身,這場小紛爭才算平息。

展璿無趣地觀賞著這出小插曲,不明白他們是怎麽想的,這點小事也值得鬧騰。

好不容易領到了飯菜,她剛轉了個身,迎麵撞見一個人影,手中裝飯菜的盤子也應聲落地。

她不由地驚呼:“呀——”

“抱歉,不如你吃在下的這份吧。”跟前的聲音響起,聲音中帶著誠懇的歉意。展璿抬頭看向他,隻見對方身材高大,足比她高出一個半頭,一雙虎目晶亮有神。看他模樣倒像是個蠻壯的武夫,可言語中卻能聽出他極有修養,展璿對他的印象也甚為不錯。

她擺擺手道:“沒事,我再買一份便是。”

對方見她不接,便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兩,說道:“這錠銀子,算是在下賠償你的。”

展璿連忙推拒道:“真不用。”

對方卻是硬將銀兩塞入她手中,豪邁地說道:“你就別再推托,算是在下的一點心意。”

展璿見此,便也不再推脫,頷首道:“那多謝兄台了。”

目送著那學生離去,展璿心中暗襯,那人的品行倒是有幾分兄長的影子,溫文儒雅、謙謙君子。她彎身拾起打翻了的盤子,剛一起身,身前就被一道人牆擋住。

“喲,本郡王沒看花眼吧?這不就是開封府鼎鼎大名的……”

展璿一見著來人的麵目,眼皮不由地跳動,連忙捂住他的嘴,將他連拖帶曳地拉到飯堂門外隱蔽處。

“趙惟憲,我是來查案的,不許你泄露我的身份。”想不到竟然在這裏撞到她的冤家對頭,她直歎時運不濟。

趙惟憲輕抿著薄唇,湊近前,戲謔道:“你是說藏書閣盜畫案?倒是沒看出,本郡王的未婚妻,如此有誌向。”

展璿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緊了緊衣領,瞪向他:“我警告你,雖然我們訂了親,但你也不能對我輕薄。”

趙惟憲煞有其事地搖首晃腦道:“你放心,本郡王對你這樣前前後後都看不出性別之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展璿胸中一陣氣悶,他竟敢如此侮辱她,咬牙切齒道:“那最好!以後咱們在書院橋歸橋,路歸路,我不妨礙你,你也別攔我的道。”說完,她恨恨地轉頭離去。

正巧盧靈兒要邁進飯堂,見她突然走了出來,還氣衝衝的,不由地追問道:“怎麽了?不吃飯了?”

展璿負氣道:“氣都氣飽了!”

盧靈兒歪頭撓了撓耳鬢,嘟囔道:“可我還沒吃飯呢。”

“陪我去藏書閣。”展璿不顧她的反抗,拖著她往藏書閣方向走去。

陽光沐浴中的藏書閣與夜晚不同,增添了幾分莊嚴肅穆之感。

距離藏書閣最近的建築便是崇聖祠,專門供奉孔夫子之用,除非遇上大的祭典,平時甚少有人進入,但有書院的仆役按時打掃。

而藏書閣背後的人工湖在白日裏波光粼粼,依稀可見湖中浮遊著些許水草和各色的鯉魚。想起昨夜的驚魂之旅,展璿仍心有餘悸,但水下的神秘鐵環,又似是一處機關,她不願放棄這個線索,決定再下水探上一探。

心底剛生出這個念頭,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粗啞的聲音:“你們是哪個班的學生,在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