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水潭外,遠遠地傳來盧靈兒氣急敗壞的大叫聲:“四哥,你給我出來!”

待盧靈兒跑近水潭,水中的三人都不自覺地往底下沉了幾分。這丫頭,都不懂得避諱一下嗎?

蔣平從水底冒了出來,口中還吐著水柱,嬉皮笑臉道:“小靈兒,這麽想四哥呢?過來給四哥搓搓背。”

“我搓你個頭!你說,你為什麽害死展大哥?”盧靈兒站在岸邊上,對著他大罵,眼底有些紅影。她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心上人亡故的消息,心情悲痛。

後麵,展璿也跟了來,對著水裏的人痛罵:“蔣平,你害了我哥哥性命,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你給我上來!”

蔣平心說這女子怎麽一個比一個蠻橫,他直著脖子道:“我不上來,有本事,你下來!”

展璿不敢下水,憤憤地喝道:“你上來!”

“你下來!”

“你上來!”

“……”

兩人這算是對上了,一個不敢上岸,一個不敢下水,僵持在了一處。

白玉堂好笑地看著兩人,她們是不是都把他和他的柳兄當作擺設了?

“我說你們能不能歇一歇?臭貓兒真的死了嗎?”他有些不信,都說貓兒有九條命,況且還是那隻臭貓兒。若是臭貓兒真死了,那他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那還有假?”展璿見蔣平一直不肯上岸,一時半會兒也拿他沒辦法,隻好將視線轉移到了白玉堂身上,臭罵道,“你個死白鼠,要不是因為你,我哥哥他能枉死嗎?你也給我上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白玉堂倒也沒有學蔣平般耍賴,大方地攤手問道:“你確定,真的要我這樣走上來?那我可上來了!”他說著就從水裏站起了身。

“啊——”展璿驚叫著轉身逃開,身後緊跟著同樣尖叫的盧靈兒。

死白鼠,死變態,你去死、死、死!

水中的三人齊聲哈哈大笑,白玉堂得意地扯了扯他尚未褪下的單褲,他怎麽可能真讓人占便宜?

笑聲未歇,天突然下起了大雨,三人不再沐浴,忙換上衣裳趕回莊園。

聚義堂,五鼠齊齊相聚,分坐兩排。展璿和龐統是客人則坐在了左邊上首,還有一名白玉堂的好友柳青坐在了右邊上首。

盧芳好說歹說地勸著展璿,希望她能冷靜下來,給他們兄弟彌補的機會,先找到展昭的下落。展璿尋思了一番,這裏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她要真殺了蔣平,她也難以安然脫身,還是先找到哥哥要緊,哪怕是他的屍首。

龐統自來到陷空島後,很少出聲言語,盧芳也已注意他許久,不由地出聲問道:“還未請教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龐統出聲回道:“在下姓龍,單名一個廣。區區小人物,盧莊主不必掛懷。”

展璿別有深意地撇了他一眼,他倒機靈,給自己改了姓。若是讓他們知道正是他的老爹封江要圍剿他們,他恐怕就沒有性命再邁出這個屋子一步。

“盧莊主,倘若我哥哥平安無恙,我便不再計較。但倘若我哥哥他……我一定會追究到底!”

“展姑娘放心,盧某一定竭盡全力。”展璿見盧芳態度誠懇,便也不再爭鋒相對,且等等消息再說。

這一場大雨竟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時分,才停歇。

山洞中的火堆已經熄滅,丁月華蜷著身子靠在展昭肩頭,臉頰上、額頭上,皆是汗珠。昨夜她發燒,一直在流汗,還不停地說著胡話。展昭有些擔心地望著她在睡夢中掙紮的臉,她在家中受到百般嗬護,哪裏受過這等苦,倒是他連累了她,他心裏有些不安。

雨後的山洞帶著潮氣,連他都感覺到濕冷,不能再待在這裏。他彎身抱起她,往洞外走,想試試運氣,看能不能遇上過江的船隻。

丁月華在夢中打了個冷戰,循著他懷裏的溫度,往裏鑽。從沒試過與妹妹之外的女子如此親近,展昭有些不適應,身體明顯變得僵硬了許多。

來到江邊,舉目眺望,恰好看到一艘小船就在離島不遠處的江上,他運了幾分內力,朝江上高聲大喊:“船家,請到這裏來!”

未傾,船家靠了岸,好奇地打量著兩人,心說昨天才搭了一對男女過江,怎麽今天又有一對男女?

“這位姑娘病了嗎?”船家看到丁月華臉色慘白,關切地詢問。

展昭溫文有禮地頷首道:“船家,請載我們去茉花村。”

船家有些為難:“真不巧,老夫正趕著去給盧莊主送魚,你看這……”

展昭眼睛一亮:“您說的盧莊主,可是陷空島上的盧莊主?”

船家點頭道:“可不是嘛,盧莊主急公好義,不如送這位姑娘去他那裏暫歇,老夫稍後再載你們去茉花村可否?”

“那再好不過了,有勞老人家。”想起他和龐太師的約定,今天就是第三天了。若是過了今天,他還沒有從白玉堂那裏得到先帝真跡,恐怕龐太師真的會不顧一切地帶兵攻打陷空島,他不能再耽擱時間。

陷空島的岸邊,來來往往十數隻船進出,大家正奉了盧莊主的命令,往江上尋找展昭的下落。

遠遠地,有一艘小船往岸邊駛來,再看船上之人,無論相貌形容和儀態氣度,都與盧莊主描述得十分相像,莫非他就是盧莊主要找的人?

不知誰先把話傳開,岸上頓時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展昭歸來的消息傳到了聚義堂。

“真的嗎?真是我哥哥?”

展璿大喜過望,飛奔著跑出聚義堂。哥哥沒死,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

“小璿子,等等我!”盧靈兒也緊跟著她飛奔。

門邊最末座的白玉堂微蹙了下眉頭,一道狐光自眼眸中閃過,他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藍色的便衣,如藍天之蔚,儒雅的身姿立於天地間,遺世而獨立。

真是哥哥回來了。

“哥!”

“展大哥!”

二女相繼地奔向他,展昭乍見到妹妹安然無恙,眼眶中盈著熱淚,喉中哽塞。

盧靈兒近前,兩眼盯著他抱在懷裏的丁月華,心裏堵得慌:“她是誰?”

展昭低頭沉吟道:“這是丁姑娘,她在發燒,得趕緊給她找個大夫才是。”

展璿好奇地打量著丁月華,注意到她的麵色慘白,兩頰還不住地冒著冷汗,忙招呼道:“靈兒,快去找個大夫來。”

“噢。”盧靈兒高撅著小嘴,心裏悶悶的。

將丁月華安置妥當,展昭這才脫身前來與五鼠交涉。

禦貓和五鼠聞名江湖已久,白玉堂也正是因此而處處找展昭挑釁,然而其他四鼠與展昭卻是初次相見,彼此都有些新奇。

“盧莊主,冒昧打擾了。”展昭展現他一如既往的謙恭有禮。

盧芳細細地打量著他,心道這南俠展昭果然人中之龍,就這風姿,足以和他以華美著稱的五弟平分秋色。他豪氣地抱拳,笑語道:“展護衛客氣,事前皆是四弟的不是,盧某身為大哥,在這裏替他陪個不是,還望展護衛海涵。”

展昭無心與五鼠交惡,所幸兄妹皆平安無事,他也就不再追究:“盧莊主不必如此,一切皆是因誤會而起,此事不提也罷。”

展璿卻有些不樂意了:“哥,怎麽能不提?我們兄妹倆險些喪生江裏喂魚,說什麽也得讓他們拿出點誠意來作補償。”

盧芳麵色一滯,尷尬道:“但不知展姑娘想要如何補償?”

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展璿心裏竊喜,轉著眸子道:“讓白玉堂交出先帝真跡,隨後跟隨我哥哥前往開封府投案。”

此話一出,滿堂的人臉色皆變。

韓彰率先拍桌子而起:“交畫可以,讓我五弟投案,那不可能!”蔣平和徐慶也跟著紛起。

這時,所有的人才注意到白玉堂不見了人影。他們在這裏一個勁地爭,而當事人卻跑得沒了影蹤,這成什麽事了?

“對了,五弟呢?”盧芳出聲詢問。

蔣平搖著他手中的小羽扇,輕笑道:“五弟臨走前說了,展昭若是想要回先帝真跡,就獨自一人到他房中去取。”

展璿一聽這話,忍不住嗔怪:“什麽怪毛病?哥,小心有詐。”白玉堂這人性情不定,完全讓人無法捉摸,就是她也兩次栽在了他手裏。

方才水潭中的一幕,還在她腦海中打轉,真恨不得將他拽在手裏,捏得粉碎才泄恨。

展昭撫了下她的肩,溫聲道:“不礙事,我去去就來。”

盧靈兒立刻主動請纓:“展大哥,我陪你去。”

蔣平喝住了她:“靈兒,這是貓鼠之爭,你不必管。”

盧靈兒嘟起了小嘴,隻好指了指外頭道:“左手第三間,就是我五哥的房間。”

展昭來到白玉堂的房門口,房門虛掩著,他朝裏喊了幾聲,沒人應答,便徑自走了進去。房內的擺設簡單大方,有幾個古董花瓶做裝飾,他快速地環掃了一眼,忽見一白影往裏屋閃進,那白色的衣角很像是白玉堂慣穿的衣裳。

白玉堂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他提腳跟了進去,心中生出幾分警惕。

裏屋,隔著一道紗簾,見到一身白衣的白玉堂正背對著他坐在一把藤椅上,展昭走近幾步,道:“白兄,希望你能將三幅畫主動交出來,展某可以代為向包大人求情,饒你竊畫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