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翩旋昏迷的第七日,不知是太醫的努力奏效了還是夏侯宸的上香祈福奏效,她終於完全退熱,不再反複,人也能清醒小片刻了,承香殿一掃深沉的凝重,輕快起來。
當日,下了一道聖旨:一是冊封哈必國六公主冉慕蕊為夏侯羽王妃,擇吉日成婚。夏侯宸下旨前曾召夏侯羽到禦書房,夏侯羽沒有說什麽,似是默許。他微扯嘴角,仿似在夏侯羽身上找到當初自己的影子,他最後像是警告、像是提醒的說了一句:“她是我的女人!”
這一句讓夏侯羽明白,原來自己對她所表現出來的情感是如此明顯。隻是最令他頭痛的不是自己對她的情感,而是站在他麵前氣呼呼瞪著他的冉慕蕊。
“本公主才不要做你的什麽王妃,你就一個莽夫!”她極其堅定的嚷道。
夏侯羽臉頰的肌肉**了幾下,冷嗤一聲,不屑的掃了她一眼:“本王更不稀罕你成為魏王妃,公主大可奏請皇兄收回旨意!本王求之不得!”
“好!”她鼓著兩頰:“你別以為本公主不敢,本公主這就去讓皇上冊封本公主為妃,本公主才不要和你成婚!”
“要去趕緊去,省得在這丟人!”夏侯羽嘴角一撇,甩袖而去。
冉慕蕊氣得直跺腳,咬牙切齒的瞪著他的背影:“夏侯羽,本公主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她轉身就拽著一個內侍往承香殿而去,在殿外硬是被幾個內侍攔住,她厲聲喝道:“滾開,本公主要見皇上!”
內侍說什麽也沒膽子讓氣勢洶洶的她進去,好說歹說、七嘴八舌的勸著。
“本公主要見皇上!”她雙手叉腰,大聲嚷道。
“你有完沒完!”夏侯羽一手狠狠的拽住她的胳膊,一時氣話,誰曾想到這個六公主的脾氣這麽壞,直接衝承香殿而來,擔心她惹出些什麽事,急急跟了過來。
她的手被他抓得生疼,淚在眼眶裏打轉,拚命掙紮著:“放開本公主!”
“你想怎樣?!”夏侯羽怒斥一聲:“你想見皇兄,好,本王讓你見他,但不是在這裏,不是現在!”
冉慕蕊微側頭瞪著他,不是在這裏,不是現在,暗咬唇:“這麽說,宮裏的人說得都是真的?承香殿藏著一個女人,一個快死了的女人!”
“你說話小心一點!”夏侯羽微握拳,冷聲警告她。
“皇上不是因為那個女人才將本公主下嫁於你吧?”她忽地擰起眉,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譏誚的笑了一聲,手晃了幾下直指著他:“哦?!本公主明白了,你會到這裏攔住本公主是因為承香殿裏的女人是你的心上人,所以你才如此緊張,對不對?你怕本公主對她——”
“無理取鬧!”夏侯羽臉一熱,冷聲打斷她:“你愛進去就進去,到時皇兄怪罪於你,莫怪本王未提醒你!”
冉慕蕊望著他冷漠的背影,輕哼一聲:“你讓本公主進去,本公主就偏不進去。”
——————————————————————————————
“魏王爺和六公主?”夏侯宸半挑眉。
“是,兩人在殿外鬧了一陣,都散了去了!”萬喜低聲稟報,幸好未闖進承香殿,不然一幹人等可又要吃罪了。
他擰了下眉,未表態,直接進了內殿,趨步床前,勻淨透亮的臉浸著一絲紅暈,紅唇卻少了一些剔透,他側身坐在床前,探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不曾想過,向來熱情豐沛的她也有這般嬌弱的時候,揪緊了他的心。她從不討好、從不諂媚,不去邀寵、不去奉承,隻承歡於她自己的感覺。這個女人,讓他又愛又恨、讓他欲罷不能、讓他束手無策,她的心卻不屬於他!他暗歎了口氣,你何時才真正屬於我?
手拂過紅唇,她曼妙的身子總能輕易讓他不能自已,她的一顰一笑總能隨便撩撥他的心,隻是她,從未在他麵前開懷大笑,燦若桃花的笑靨從來都吝嗇給他。
他緩緩俯身襲向她的唇,離紅唇一寸左右募然停住,她的眼眸募地睜開,直直盯著他,像偷吃被抓個正著的小孩,俊氣的臉尷尬的浮起一絲赧色,眸底深溢的柔情倏忽而退。他想退卻,但唇卻不受控製,繼續往下。
殷翩旋翻了一個白眼,冷冷別開臉。
夏侯宸嘴角**了留下,黯然撐起身:“朕讓人端藥進來!”
“我不喝!”她側身向裏,背冷冷的對著他。
他擰起眉,不放縱她的任性,直接高聲喚雨竹、冬蓮端上藥來。
“我不喝,我沒病!”她蜷縮在床角,眼盯著冒著熱氣的藥,直嚷道。
雨竹輕咳一聲:“已經加了蜜了!”
“我就不喝,我才不要喝!”殷翩旋幹脆扯過被子蓋住頭。
雨竹和冬蓮相視一眼,幾日下來,發覺讓她喝藥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幾乎每次都讓她們二人動用武力:灌。
夏侯宸輕吸口氣,伸手拿過藥碗,示意她們出去,直接坐在床沿,沉聲問道:“喝還是不喝?”
威脅意味十足,她蹙眉,露出雙眸直盯著他陰沉的臉,底氣有些不足:“我不要喝!”
“你自己喝還是朕喂你喝?!”
聰明如她,在猶豫了半晌後,乖乖的接過藥碗,一咕嚕喝下了藥,隻是並未逃脫他的控製,他狠狠索取了一吻後方作罷。
——————————————————————————————
殷翩旋氣鼓鼓的出了承香殿,在紅唇被肆虐的紅腫後,她毅然決定回到雜役房。
當輕盈的步伐邁入雜役房時,雜役房的人愣了半晌,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管事趙乙,他上前就躬身行禮。
在稱呼她的骨節上著實為難了一下,稱她娘娘,她不是嬪妃,雖然她曾是皇上的嫡妃,但畢竟現在不再是,隨便稱她小娘子,更是不妥,這幾日她可是承香殿裏的寶貝,於是他僥幸的笑著道:“雜役房汙濁,您怎麽來了?要是身子沾上了些濁氣,皇上怪罪下來,小的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哪!”
殷翩旋莫名其妙掃了他一眼,噔噔就進了房,在胖丫瞪得圓滾滾的眼睛中,身子擱在**,倒頭就睡。
趙乙在外頭可是急壞了,精明的眼睛轉了一轉,忙讓人收拾出一間最好的房間來,她留在這是雜役房的福氣,若侍候好了,日後他可就有指望了。
當胖丫奉命將迷迷糊糊的她請到收拾好的房間時,她嘀咕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趙乙一聽這句話,笑得合不攏嘴,也不給胖丫再派活計,隻吩咐她照顧好這尊神。
笑意還掛著臉上,萬喜已膽戰心驚的進了雜役房,又不敢勸,隻能由她,臨走時又是千叮嚀萬囑咐,趙乙唯唯應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
薑澈靜坐於石桌前,桌上的一杯茶,早已冷卻,他幽幽抬手,舉杯抿了口,仍是足夠的苦澀。林婉自宮中給他捎來消息,說她已無礙,讓他放心。這般情形,他如何能放心啊?那日她被帶回宮後,夏侯宸直接送她進了臨照宮,他突然之間,茫然起來,是自己的出現,又讓她受了委屈。
“茶涼了!”清淡的聲音響起,殷正良緩步近前,在他對麵坐下:“茶涼了,該換杯茶了!”
“丞相大人——”
他笑了一笑:“如今我已不再是丞相了,隻是一介草民,一介草民而已!”
薑澈陪著笑了笑,未出聲安撫,權力,是多少男子為之頭破血流的去爭奪,甚至不擇手段,隻是最後,皆為權力所累。
“茶涼了,我待會讓涵旋沏壺熱茶去,一年多未見,真的不一樣了!”
察覺殷正良話中有話,他輕擰了下眉:“丞相大人有話直說便是!”
“記得當初在碧慈寺之時,你曾說過一句話,放不放手全在一念之間,心若放下,一切自在!”
薑澈心頭咯噔跳了一下,身伸向茶杯,觸到已消退溫度的杯沿,又縮回手,茶真的涼了。
瞥見他的動作,殷正良目露讚賞,他是個聰明人,隻消一點提醒,便領略到自己話中的含義,茶涼了,他亦與曾經的他不一樣了,如自己當初自棋局中看出,他非池中之物,順則熙朝良佐,逆則衰世亂臣。
“不知丞相大人可曾細細品味過涼卻的茶?”他複舉杯,喝了一口:“熱茶可以暖心,涼茶卻更順心。茶涼了,那種味道嚐起來,更讓人喜歡,縈繞舌尖的苦澀,淡淡的,久久的,沁人心脾。”
唉,殷正良長歎口氣,斂衣起身:“老夫別無所求,隻要幾個兒女能幸福安然,老夫願付出一切代價!”
與當日他的那番話是如此的雷同,或者殷正良本意就是順著他曾說過的那句話說出口的,他曾說,隻要她幸福,他無怨無悔。薑澈黯然閉上眼睛,曾經的無怨無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