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四人跪在地上,眼巴巴看著石晏懷裏的孩子,終於,向雪冷聲打破了沉默中的對峙:“身為一國之君,擄人妻女,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麽?”
擄人妻女?!夏侯宸揚眉一笑:“朕倒想知道,朕擄的是何人的妻女?”
向雪嘴角扯了一下,情急之下將薑澈搬了出來:“殷翩旋已經和薑澈成親,你擄的正是他的妻女!”
薑澈?!他輕嗤一聲,犀利的目光直盯著向雪:“若你所說皆是真,他的妻女在朕手裏,為何他不來跟朕要人?”
從柳悶哼一聲:“皇上的意思是隻要薑澈跟皇上要人,皇上就會放了她們?”
他眯起眼睛,冷冷道:“朕隻給你們一次機會,孩子是誰的?不然——”
“不然怎樣?”從柳咬牙切齒道。
夏侯宸朝後擺擺手,冷哼一聲:“不然孩子會死在你們麵前!”
蘭心膽小些,直盯著石晏高舉著的孩子,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向雪冷笑兩聲:“我不信你敢殺了孩子!你若殺了孩子,殷翩旋絕對不會放過你!”
“問題不在於朕殺不殺孩子,而在於,你們一死,她絕不會知道朕殺了她的孩子!朕給過你們機會,你們自己選擇放棄,由不得朕了!”他冷然轉身離去,下了死令:“石晏,動手!”
“別怪我心狠,要怪隻怪你們執迷不悟!”石晏運足力氣,作勢就要將孩子摔下,孩子已哇哇大哭起來。
蘭心已泣不成聲,猛的磕頭:“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了孩子,我都說我都說!”
夏侯宸挺住腳步,直直返身盯著她,冷冷吐出一個字:“說!”
“不許說!”向雪喝了一聲。
蘭心已再聽不進去,在她眼裏,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都不能讓孩子受一點點委屈,更不能讓孩子受一點點傷,她直接上前將孩子緊緊抱住,哽咽道:“孩子是皇上的,香主離開王府時已有身孕,可是她不再是皇上的孩子了,她現在隻是香主的孩子,是我們所有人的孩子,與皇上再無關係,香主多的是銀子,養活孩子綽綽有餘!皇上的破爛皇宮我們不稀罕!”
無影和從柳相視一眼,嘴角不約而同的浮起一絲笑意,向雪則愁眉苦臉,事實擺在那裏,或許夏侯宸等的隻是一個確定而已。
常笑和石晏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能確定的是孩子定然會無事,而她,就未必了!
“不愧是殷翩旋的人,連口氣都愈來愈像!今日看在朕的小公主份上,饒你一命!”夏侯宸冷冷看著她,悶哼一聲,從她懷裏奪過孩子,沉聲吩咐道:“常笑,杖責十杖!”
他抱著啼哭的孩子,不理會身後的大嚷大叫,輕聲哄著她,揚長而去。
蘭心狠狠拭了把眼睛,雙手叉著腰,惡狠狠道:“你敢打我,我會殺了你!”
常笑冷哼一聲:“等你還有命活下來再殺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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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中已幾乎確定,但經她們的口中說出,夏侯宸更是心花怒放,恨不得跟天下人宣告,這個漂亮的女娃是他的孩子,他的小公主!亦兒像是感覺到他由衷的喜悅,膩著他,再也不願下來,由著他不斷教她叫“父皇!”
他的喜悅絲毫沒有隱藏,也隱藏不了,片刻,皇上喜得公主的消息傳遍整個皇宮。
承香殿裏幾乎是忙翻了,宮人進進出出,準備著最舒適、最豪華的房間,恭候著小公主的大駕。
有人歡喜有人愁,哭得最委屈的是雜役房裏的她,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罵著:“他搶我的孩子!他搶了我的孩子!”
胖丫聽了有些不知所以,趙乙畢竟是人精,一聽,可就差點要對她下跪磕頭了。
而消息傳到曼瑤耳裏時,她正與太後在禦景苑,顏茹竺對這個消息未予置評,曼瑤不由暗忖,太後一向精明,自是見到孩子後已認定是他的骨肉無疑,不然早已鬧開了去。她私下竟有些慶幸,他對一個女娃尚如此,若殷翩旋生下的是一個兒子,那麽所得到的寵愛將無以複加。
另一廂,聽到自宮內傳來的消息,暖香館的幾人沉默了。
好一會兒,殷涵旋淺淺的笑了一笑,淡淡道:“定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娃!你們說可是?”
她問的是沉默不語的幾人,獨目光落在薑澈身上,見他一臉平淡,又是輕輕一笑,悠然起身,看向兩手負背,默然看著天際的殷正良:“爹爹,女兒陪你出去走走,順道為皇上的小公主,您的小外孫女選一份見麵禮,如何?”
聽聞此話,殷正良收回深沉的目光,點了點頭:“好,好,這就去,這就去!”
兩人往外走了幾步,殷正良回頭喚道:“薑澈,你也一起去吧!”
“要去的話,咱幾個一起去,不然這算啥子事啊!”宗穆楚邊說著,邊拽著薑澈起身:“對於女娃,本王可是喜歡得緊呢,本王一定送份厚禮給她!”
薑澈推托不得,和雲娘幾人隨他們同出了暖香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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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翩旋靜靜佇立在泰曄池畔,繁雜的各種思緒交織在一起,猶如將自己困在一個繭中,捆縛著。早在懷有孩子的時候,她就知道,遲早會有那麽一天,他會知道她懷有他的孩子。
如果說剛開始負氣不想留下孩子,那麽當宗城桓在她身邊,輕擁著她,像孩子的爹爹般,臉頰掛著淺淺笑意,為孩子想了一個又一個名字,絲毫不介意孩子的身份時,她就那樣想著,是她的孩子,真真切切屬於她的孩子,不管孩子的爹爹是誰,但她是孩子的娘,她不能如此無情的剝奪孩子的生命。
當曆盡艱辛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她哭了,粉嘟嘟的小臉蛋讓她為曾不想留下孩子自責。二哥抱著孩子告訴她:從此她多了一個喜歡她的人,而且她也喜歡的人!她就那樣笑了,是她的孩子,屬於她的孩子!
她愛不釋手的整天抱著孩子,從手忙腳亂到幹淨利落,她漸漸蛻變成一個孩子的娘親。二哥還曾感慨說她真的是成熟了。
就那樣一直陪伴著孩子,孩子成了她的所有、她的一切,看到向雪時會想起宗城桓的承諾,那時也就那樣想著,如果他真的不介意,那麽就讓孩子成為他的孩子吧,他的亦兒,讓亦兒也有爹爹的疼愛。
終究,她尚未等到他的到來,一切就那樣發生了。他的承諾依然在耳邊,而她的亦兒,卻已不可能再成為他的孩子。
“紅塵如虛空幻地,蒼天做主,緣淺緣深,奈何青塚;俗世似水月鏡花,滄桑一夢,情淡情濃,樂悲笑痛。”輕吟聲隨素色裙擺翩然而至。
殷翩旋回眸看了一眼,有些茫然。
呂秋素淺淡笑笑:“我剛去禦景苑,孩子在那,很討人喜歡!”
她的孩子,是,那是她的孩子,一早出來,不正是想去看孩子麽?卻一直在猶豫、一直在徘徊。從未想過他帶走她的孩子會怎樣,從未想過他會那樣帶走她的孩子。
見她沉思的表情,呂秋素也不再多逗留,隻淡淡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穿怎樣的衣服都掩飾不了身上的氣質,但我覺得還是紅色最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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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玉嬌懶懶的躺在榻上,聽一旁的賀語蓉喋喋不休的說著那個孩子,說怎樣討人喜歡,說怎樣機靈,她笑了笑,如今,皇宮上下談及最多的便是小公主了,殷翩旋的女兒啊!
賀語蓉說的口幹舌燥,終於停下來,喝了杯茶,潤潤口:“你為何不去看看孩子?”
“即便再怎樣討人喜歡,不是自家的孩子,還不是一樣!”她話中帶著濃濃的奚落,見賀語蓉募然沉默,料正是戳到了痛處,勾了勾唇畔,淡聲道:“一個小皇子、一個小公主,足於證明皇上聖體安康,隻是,我們——”
賀語蓉扯扯嘴角,這無疑是她們自己的問題,咬了咬唇,她落寞告辭而去。
習玉嬌輕搖了搖頭,如今後宮之中,賀語蓉處處討人歡心,但可算是最無心計的,其他的幾人,皆不是可低估的,林婉倒是循規蹈矩,而殷翩旋,真的是太難琢磨,與瑨王府毫無瓜葛之際,竟生下他的孩子,其中,是不是隱隱暗示著什麽?
至於子嗣一事,她暗暗查探了一些時候,並未理出個頭緒,倒是讓她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這些年,皇室宗親的子嗣皆薄寡,不知是巧合,抑或如她所料,有人暗中動了手腳。而若如自己所料,是有人暗中動手腳,那麽那人定然是極其高明,而且可怖,不做聲色謀劃了這一切,至今仍無人生疑。
那人,與皇家,到底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竟想要絕了夏侯家的子嗣?
瑾兒,亦兒?!還有李從筠尚未出世的孩子!她幽幽閉上眼睛,夏侯家的孩子的前路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