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宸手攥著小圓筒,深邃、犀利的眸,帶著憂傷、帶著迷茫,如果先前對她那些忽冷忽熱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如今,真的是有一個極好的詮釋,隻是,心中更疼,傷得更痛。這些難於承受之沉重,壓迫著她,而自己,絲毫未曾覺察到,隻道是她的任性、是她的驕縱,何曾想到,苦苦掙紮的是她啊!

他冷冷笑了一聲,枉他擁有至高無上的的權力,枉他有著驍勇善戰、無所不能的黑驍衛,卻連這點安心都不能給予她,讓她陷入如此境地。若不是令人清理景仁宮的每一個角落,料是發現不了隱藏在梳妝台後的小圓筒,發現不了隱藏著的驚天秘密。

隻是,你又何苦?為何不跟我道破緣由,倔強到自己躲起來,獨自一人承受著這一切?寧願,你將所有的重壓都給我,我替你做主。

“皇上!”

尤回領著內侍捧著一堆書卷進了宣政殿,小心翼翼自內侍手中一一接過書卷,呈到案上。

瞥了一眼,夏侯宸擰著眉,揮退幾人,急忙翻閱起來。

尤回候在殿外,略抬了抬站得麻木的雙腿,回頭往殿內瞧了一眼,自按他的令,將曆代史料卷冊尋來後,整整三個時辰,殿內一滴點動靜沒有,暗暗歎了口氣,搓搓已凍得僵硬的雙手,等著,隻等著裏頭的他發話。

又是好半晌,裏頭傳出有些沙啞的聲音:“尤回,速傳丞相大人!”

尤回諾了一聲,哈了口冷氣,剛走出兩步,見石晏急匆匆而來,忙攔住他:“侍衛大人,皇上正在——”

“尤公公!”石晏哪由得尤回阻攔,一把推開尤回,疾奔入殿。

尤回倒吸口冷氣,返身往回走了幾步,跺了一下腳,招來一個內侍,催促道:“快快,去傳丞相大人,就說十萬火急!”

內侍應聲而去,尤回遲疑了一下,依然候在殿前,久久,方見石晏一臉疲憊的出了殿,湊上前去問道:“侍衛大人,皇上——”

“丞相大人還未到麽?”石晏截斷尤回的話,雖不知卷軸內是何內容,但見他臉色愈來愈陰沉,心知必是極其沉重的內容。

尤回搖搖頭,忽眼睛突冒亮光,望向來路,尖銳的聲音直嚷:“來了,來了!”

殷正良正隨內侍小跑著而來,到達跟前時,衣冠已有些淩亂,一聽十萬火急,哪還顧得上其他,匆匆就趕來。待他進了殿,隻見夏侯宸背對著他站在桌案後,雙手負背,略整了整衣衫,趨前行禮:“皇上!”

“丞相大人可曾聽過一個名喚道心的道士?”

殷正良輕吸口氣,回了一聲:“未曾聽過。”

夏侯宸緩緩轉身,瞥了眼桌案上的卷軸,嘴角噙著一個高深莫測的淺笑:“丞相大人可知殷翩旋是鳳羿族後人?”

他,怔住,雙眼瞪的大大的,鳳羿族?殷翩旋是鳳羿族後人?他隻覺得一股冷風,自脖子處灌入,身體漸漸發冷。

夏侯宸探手抽出幾本書卷,與卷軸和一並擱在桌案一角:“丞相大人看過之後自會明白!”

當最後看完卷軸,殷正良額際已冒出冷汗,悲戚一笑:“原來是他!道心,道心,原來是他啊!”

殷正良黯然的搖搖頭,當年,曾有一個道士叩開了相府的大門,自說能掐會算,甫進門便道丞相府乃富貴之地,待見到蕭依煙和殷翩旋,一個勁的搖頭,起初幾人疑惑不解,追問之下,道士方吞吐道:“夫人命中無福,紅顏薄命。”

而後,打量著殷翩旋許久,直至那丫頭不滿的翻了一個白眼,稚聲的嚷道:“你是壞人,我讓我二哥趕你出去。”

道士隻是笑,笑,道:“此女命犯桃花,身上帶有殺戮,若不能——”

“胡說八道,妖言惑眾!”是殷瀟庭,那時不過十歲的他,在幾人茫然之際,厲聲斥了道士一聲。

猶記得道士又看著殷瀟庭好一會,掐指喃喃道:“孽啊!孽啊!”

便再無話語,隻留下一句“好自為之”,搖頭離去。

“哎!”殷正良歎了口氣,自道士說過那些話後,心中忐忑不安,於是攜著蕭依煙和殷瀟庭兄妹倆去了碧慈寺上香祈福,如今想來,冥冥之中一切皆似已有注定。

“皇上,依您之見,此事該如何是好?”躊躇良久,殷正良方開口問道。

夏侯宸輕呼口氣,扶著桌案坐下,微眯著眼看著那小圓筒,澀澀一笑:“她已經知道了!”

她知道了,知道百年前鳳羿族與夏侯一族有不共戴天的血仇,知道二十年前又是夏侯家的人,將僅剩的鳳羿族後人趕盡殺絕,此等血海深仇,豈能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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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柔柔的理著她鬢角的發絲,臉色已稍好了一些,人也似精神了些許,隻是一樣嗜睡著,睡夢中的她似有些不安,秀眉微微蹙起,拇指探向眉心,柔柔的撫平:“我絕不會再拋下你,會一直,一定會在你的身邊!把你所有的苦,所有的痛,統統給我,我替你承擔!”

一夜,他坐在榻前,守候著安睡著的她,直至晨鍾響起,方帶著一臉的疲憊出了景仁宮。

宮前候著的是常笑和石晏,披著一身寒氣,等待著他的出現。

“常笑,九王叔若再無動靜,不必再候著了,你自己決定吧!”

常笑皺了下眉,忙道:“皇上,九王必定是想揪出那幕後之人,若貿然行事,隻恐打草驚蛇。”

幕後之人?!夏侯宸輕吸口氣,突然之間,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他不想去賭,冒著再失去她的危險,隻怕幕後之人一旦現身,他和她,又將纏上一團解不開的結,不願她再背負著那些。他沒再說,隻是看向石晏,那對眸子幽深得琢磨不透:“石晏,那個女子是何人?”

無須多說一句,石晏已明白他所說的女子是何人,是,他早晚會注意到向雪的,若非知道是她身邊的人,早已容不下,如今提及,心中怕是已生疑。

“回稟皇上,她隻是貴妃娘娘收的一個侍衛!”話剛說出口,石晏心底一陣涼沁,為自己的隱瞞慚愧不已。

夏侯宸靜靜立著,幽幽抬眸看向天際,一抹光悄悄劃破蒼穹,漸漸擴散著,好半晌,方吐出一句:“朕要知道無影的身份,還有那個女子的身份,若不能查到兩人的身份,格殺勿論!”

石晏錯愕的看向他,俊逸的臉似有著前所未有的的冷酷無情,無影留在她身邊已不少日子,一直未對無影下手,今日緣何又提及,連常笑都倍感不可思議,雙眉鎖得更緊,直至夏侯宸折身返回景仁宮,方看向石晏,見石晏仍一臉愕然,微歎了口氣:“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