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是該稱你為皇後娘娘或者是安王妃呢?”她臨鏡而坐,把玩著手中的金釵,斜眼瞟了下幽步進來的李從筠,語帶尖刺:“當看著自己的夫君徹夜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你的心會不會很痛呢?你到鳳儀宮來,無非是想在我這裏尋找一些慰藉罷了!”
李從筠笑笑,或者她說得沒錯,在景仁宮,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他對殷翩旋的好,就是她的痛,卻仍要強裝出笑臉,去成全他。而到鳳儀宮,多少讓她心裏頭好受了些許,因為像這種被傷害的,不止她一人。
“殷翩旋從來不喜歡金釵,那些個飾品她倒是一眼都看不上,確實是天下女人中別具一格的人兒了!男人為她競相追逐也不足為怪!”
“她就是妖怪變幻而來的,男人才會為她迷惑!”找過許多理由,最令自己信服的是這一個,不然,她真的不明白,緣何那樣的一個女子就那樣奪走了他的心。
嘖嘖,曼瑤不禁捂嘴輕笑出聲,肆意的打量著她:“世間該有多少女子有你這樣的想法啊!不過,我可以確定,不管她是不是妖怪幻化而來的,她有血有肉,是會死的!”
李從筠微微皺眉:“你是何意思?”
“一個人,隻有死了,才不會有任何的危險性!現在正是你成事的大好時機!還在猶豫麽?”……
她怔愣了一下,再也待不住,返身匆匆而出,直到回到景仁宮,耳際仍有那震撼的話語。
入夜的景仁宮極是肅靜,幽和的宮燈,讓人的心竟有一絲的平和,殿內很安靜,所有的宮人都被他摒退在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仿似那隻是他和她的聖地,不容許任何人去打擾。
輕步進了內殿,腳步倏然定住,隔著那紅色輕紗,他不在床前,躺在了她的身邊,緊緊擁著她,不爭氣的淚又湧了出來,就那樣,靜靜的望著**的兩人,一直以來最怕的,早已成了真,終於,拖著有些顫抖的身子退了出來。
她的身上帶著濃濃的藥味,並不覺得刺鼻,那股無法遮掩的幽香繞過深濃的藥味,縈繞在他的鼻尖,他輕輕理理她頰邊的發絲,那光潔柔軟的觸感讓他的手忍不住停留,指腹輕輕摩挲著,眼底是隻有麵對她時才劃過的柔情,眉心之間帶著的是無限愛憐:“翩旋,你是在生我的氣嗎?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什麽都不要了,真的什麽都不要,再也不去做那些莫名其妙的的事了,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我就想做回那個你喜歡的我,討你喜歡的我,想和你親近,不要做個可憐的人!”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一定,一定會揭下當年殷涵旋戴著的麵具,這樣,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我不要你恨我!”
“翩旋,是天意嗎?即便不是那年的元陽節,我仍認識你在先,到頭來,你卻成了四弟的王妃。其實權欲真的很可怕,父皇不想四弟有篡位之心,選了你為王妃,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去和四弟交換,他當皇帝,而我,擁有你!”
“如今再說這些真的是再無任何意義了,他是你願意陪他一起死的,我想這已足夠,足夠了!”
他輕輕閉上眼,更緊的擁著她:“翩旋,就這樣,允許我最後放肆一次好不好?”
整整一夜,她獨坐在外,內殿的人溫暖甜睡,她卻,連心都是冷的,一夜都未曾溫暖過,但仍靜靜坐在外麵,擋在世俗和他那無法成全的情中間,不由又暗暗冷笑了一下自己,還需要再去遮掩麽,他選擇留在景仁宮便是公然對世俗的挑釁,任誰人都看得出來,看得出來啊!
——————————————————————————————
她複雜的看著幽幽醒轉的人兒,扯開嘴角:“你醒了?”
眼,一時間很是模糊,聽見聲音,費勁的睜大眼睛,而後防備的掙紮著起身,沙啞問道:“怎麽是你?”
李從筠淡淡一笑,不徐不疾道:“你昏迷了兩天兩夜了!”
殷翩旋愣了愣,一把掀開被子,正恰拉動身上的傷口,秀眉皺起,依然倔強的想要下床。
“你有傷在身,切不可擅動!”
“走開!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她冷冷甩開近前扶住她的手,忿恨的盯著李從筠:“你們把他怎麽了?他現在在哪?我要見他!”
“他沒事!他——”
“啪”一個巴掌遽然甩了過去,她嘶聲喊道:“滾,我不要再看見你,你和夏侯澤一樣,都是沒安好心,狼心狗肺、卑鄙無恥——”
李從筠捂著臉頰,熱辣辣的痛著,啟唇想要辯解,在瞥見急忙進來的錦衣時,黯然垂下眸。
夏侯澤皺眉看了她一眼,深吸口氣,尚未出聲,見她冷著臉往外衝,兩手攬住她:“翩旋,不要任性,你身上的傷——”
“別碰我!”
兩拳噔噔就往他身上砸去,似泄恨般,毫不留情,幾乎是拚了全力,因受傷身子虛著,隻砸了好幾下,再砸下去的拳已沒了氣力,哭腔隨之而出:“他怎麽樣了,我要見他,他在哪?”
俊臉更是複雜,他幾乎是強將她安置在**,沉聲道:“你想見他,就必須聽我的,先養好傷,不然你再也見不到他!”
威脅的話引來更為忿恨的目光,但還是起了作用,她安靜了些許,但那神情,卻似與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夏侯澤苦澀笑了一笑,抵不過那目光,啞聲說出他的去處:“趙方領兵數十萬,正攻打洛京城,四弟在明德門設營督戰。”
殷翩旋懷疑的看著他,分不清是真是假,直到夏侯澤一再保證句句屬實,方冷冷吐出兩個字:“出去!”
杵了一下,夏侯澤抬動著腿出了內殿,望著一直往外走的背影,快走幾步,抓住她的手腕:“翩旋的脾性你不是不清楚,別放在心上!”
李從筠逼回委屈的淚,略微欠了欠身:“妾身明白!”
明白,在他心裏,殷翩旋的地位是無法撼動的,或許真如曼瑤所說,隻有她死了,才不具有任何的威脅性。
——————————————————————————————
握了握手中的虎形白玉,他艱難的笑笑:“記得,當時是你把這兵符交到我手中,你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可是,一直以來,皇位都不是我最在乎的,兵符可以統率左右羽林軍,但我想要的無非隻是一個人的心!”
夏侯澤將兵符放在她的枕邊,幽幽歎了口氣:“如今,該把這兵符交還給你了,或許這是天意,父皇賜予你兵符,應的便是那無法逆轉的天意!”
“別怨我,別怪我,別恨我!”落在她鬢角的手黯然的收回,深深看了她一眼,絕然轉身出了內殿。
殿外,是解了束縛,在一旁候著的尤回、碧雲、趙乙等人,見他出來,忙跪地行禮。
“進去侍候著吧!”
碧雲、趙乙應了聲,進了殿,尤回略躬著身:“安王殿下,小的送送您吧!”
夏侯澤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回頭瞥了眼堂皇的殿簷,淡笑著搖搖頭,徑直出了景仁宮。
尤回跟著他默默走了一段,小心翼翼開口道:“待洛京事平,安王殿下啟程去洛陽吧!”
“洛陽?!”他輕笑兩聲,回頭看了看尤回,輕點點頭:“洛陽,四季如春,是個好地方,好地方哪!”
“殿下——”尤回長喚一身,眼眶突然一陣濕熱,沒再接著往下說,有些話,不說出口心底已知其深意。
又是無語走了一段,夏侯澤折轉身,抬手示意尤回留步:“景仁宮,還勞煩尤公公多費心,亦兒的事,先稟報皇上,讓他拿個主意吧!”
瞞著他,是不想讓他再分心,一心一意對付趙方的叛軍;瞞著她,是不願看到她傷心,更是,難於說出口,若非因自己的私欲,亦兒現在定安然的在她身邊。
他又傷了她啊!
“小的明白!”
尤回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翻飛的衣袂,襯托著那個傲人的男子的落寞,帝王之子,或許有的時候,更多的是無奈,活在權欲的陰影下,能真正走出的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