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絕地(二)

晨曦之光灑在沁心的側臉上,她覺得眼睛很是酸澀,半睜開來,她瞧見了男子淩亂的衣領.林作岩徹夜未眠,他把身子當作戎沁心最堅固的依靠,不偏不移,這才讓疲憊不堪的她稍微入睡。戎沁心支起身子,把男子眼中的多出血絲收入眼底,她皺了皺眉道:

“林作岩,你累不累?”

男子不回答,隻是深刻的望了一眼沁心。女子心疼的努努嘴,像是有些埋怨。

“你就不會挪一挪,靠在櫃子上?”她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櫃子,如果昨夜他動動身子,把木櫃作為支點,他會輕鬆許多。

林作岩搖搖頭,說:“你好不容易才睡著。”

戎沁心望了他一眼,然後癟著嘴笑,不倫不類,帶著些哭腔。

“你怎麽變的這麽笨來了,氣死我了。”她明明很感動,卻喜歡口是心非。林作岩的話依舊沒了下文,他稍微勾了勾薄薄的嘴角,眉眼輕彎。

戎沁心不再看她,她把目光轉向窗外。東芹山頭的太陽爬了上來,在茂密的山林中,灑下初晨清爽的陽光。隻可惜,這美好的□□陪不上好的時景。戎沁心現在是水深火熱,她企圖聽聽門外的聲響,但卻一無所獲。

“看天色,應該是6點多了。”林作岩淡淡啟聲,沁心回頭,說到:“這次怪我,我又給你惹麻煩了。要不是我執意來看蘇嬸,也不會中了卓先生的計。”

“不能怪你,怪隻怪我把他看輕了,把事情想簡單了。”潭目一深,林作岩知曉自己的缺點,他太過自負,自傲。

戎沁心看他又蹙起眉,神色間愈加幽深,心裏就為他擔憂。男子好看的眼眸裏,血絲參半,她料想這一夜,他定是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林作岩,別再多想了,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躺一躺,我把膝蓋給你做枕頭,好不好?”她挺直身,把膝蓋並攏,林作岩稍顯驚訝,楞了楞。昨夜她還哭的那麽淒涼,但今天她卻像很有朝氣一般,樂觀。走一步算一步,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她還能擺出一副視死如歸,愜意的模樣,倒是令自己釋然許多。林作岩是想了很多,想了改如何逃脫,猜測了事情的始末,當然,她卻不知,他還擔心她的安慰。

不是自己的,若是隻有自己,他不會憂心忡忡,滿目血絲,因為她也危險著,所以無論如何都安心不了。

第一次,有一種東西,排在自己前麵,而且理所當然。

“靠一靠吧,嗯?”沁心很有底氣,眨了眨眼。她就是一個這樣的人,會在別人覺得失落,覺得不安的時候,眨眼打氣。盡管她自己也地底氣不足。

林作岩把眉宇間的陰霾稍稍收斂,他緩慢的靠了上來,頭觸到女子柔軟的大腿時,他突的覺得全身放鬆。像是有什麽瞬間卸了下來,疲憊感在水中散開,彌散遠去。

他不知道,原來在最危險,最不應該放鬆的時刻,因為有了這個女子,他也可以很輕鬆。

——

門外有**,一些淩亂不齊的腳步聲愈演愈烈。戎沁心一驚,她淺眠的清眸徒然睜開,有意識的瞧了一眼林作岩.男子並未有動靜,但他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緊崩,沁心知道他並未入睡.門外的響聲越來越大,摻雜這叫罵聲.似乎是有一個男子被拖拖拽拽的往他們的方向送,沒過多久,房間的門被霍然踢開,那被推搡的男子狠狠摔在地上。

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子讓開身,迎著頭帶氈帽的卓先生入屋。

“二位昨夜可有睡好?”他笑的假惺惺,沁心瞪了他一眼,並不搭話。卓先生看這屋內兩人情意綿綿的靠在一起,頓時覺得好笑,並且警惕放鬆。

林作岩從容不迫的立起了身,縱然手腳被縛,卻絲毫不顯難堪。

“睡的還算不錯。”

卓先生沒想到林作岩倒會接下他這句連客套都算不上的問候,一時表情有些僵。但隻是一會兒,他便有輕蔑的扯了扯嘴角,大有小人得誌的意味。他蹲下身來,靠近地上被聳倒的男子,很是客氣的要把他扶起來。

“這位兄弟,剛才卓某的弟兄不懂事,得罪您了。”

那男子很是機警,瞪著眼躲開卓先生的手。他撇過頭,衝這林作岩喊了聲岩哥,沁心定眼一瞧,才認出他是昨夜被卓先生逮住的富貴門人。

林作岩麵無表情,冷冷看著。卓先生睬了一眼他,然後仍舊死心不改的把地上的男子扶起身來,一邊說到:“林公子的人,就是卓某的朋友,一輩子的兄弟。卓某肯定得罪不起,林公子,卓某想通了,我和林公子你無怨無仇怎麽能兵刃相對呢?”說罷,他一揮手,那幾個虎背熊腰的男子便過來粗魯的解下了林作岩和戎沁心的繩子,沁心頓覺疑心,這姓卓的怎麽會突然這麽好心?

林作岩森冷的看這他,眯了眯眼道:“卓先生當然也是我林作岩的朋友,昨夜不過是場誤會,我相信卓先生是有心與林某結好的。”這話應是很客套入心,但從林作岩冰冷的口氣中說出,卻不免變了味。卓先生依舊笑意不減,他頷首表示同意,隨即他又是一個眼神吩咐,手下一人遞上一紙一筆。

“是這樣的,卓某覺得昨夜林公子與戎小姐定是一夜威眠,不甚好受,所以,今天命了人把房間掃好,被褥鋪好,讓二位補補眠,好好休息一下。”他上前一步,眼光始終落在林作岩身上。

沁心一聽,皺了皺眉。

“噢?卓先生想的太周到了,我很感激。”林作岩輕扯嘴角。

“不敢不敢,這是我交朋友的誠意。”他裝做謙虛的搖了搖頭,然後把紙遞上。“林公子與戎小姐要休息,那麽有些小事,就可以差人去辦,例如昨天夜裏林公子說的一些話。”

“如何?”

林作岩故作不解。

“拿錢這些小事,當然是讓手下小的去辦,我想就不勞林公子千裏迢迢的去取了。正好,林公子的人也在這,不妨就由他代勞,我派些手下隨他而去,帶上林公子的信箋,事情自然簡單的很。你覺得呢?”

戎沁心這才恍然,她昨夜還以為今天卓先生為了錢,定也會冒著危險帶這自己與林作岩前去城郊,哪知他狐狸心思玲瓏,居然一步陷棋都不願意下。由這富貴們的人代替林作岩去取,分明是不想放過自己和他。

這姓卓的是錢也要,命他也要。

他果然不會放過自己和林作岩。

戎沁心氣血上躥,覺得麵前的白麵男子甚是可惡,但卻瞧見一邊的林作岩卻依舊麵容森俊,波瀾不大。難道他沒發現姓卓的歹心?

“卓先生說的在理,我也認為小錢也用不著我出麵。”

“不不不不。”卓先生搖了搖腦袋,笑意更濃,“不是小錢,我卓某人又改主意了,我覺得五萬塊大洋,對於我來說的確很多,但卓某手下這麽多兄弟,分下來,卻糊口困難。所以……”

林作岩不以為意,打斷道:“你想要多少?”

卓先生停了一拍,瞟了一眼林作岩此刻的臉色,然後伸出一根手指。

“十萬?!”戎沁心忍不住喊出聲。

“不,一百萬。”

“你瘋了你!”戎沁心脫口而出,義憤填膺。卓先生卻隻是淡淡掃了一眼,又諂媚的看向林作岩。男子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道:“簡單。”

“哈哈哈哈!”卓先生笑的爽朗,大為開懷,“很好,林公子不虧是上海灘上最有氣魄的男子,爽快至極!哈哈!”他把紙一抖,清脆的嘩啦一聲,把筆送到林作岩跟前。“那麽,就請林公子白字黑字,給卓某做個保障,也是憑據,好讓小的們送去。”

林作岩毫不猶豫,撚起筆來便寫。卓先生伸著脖子看這那一行行的墨跡在紙上揮開,他的笑容更甚。

筆鋒收住,卓先生迫不及待的扯了過去,然後帶上地上一聲聲喚著岩哥的男子,和身後一群保鏢弟兄們,退出了房門。他斷然不會記得,他說的給他們已經鋪好床,鋪好被的承諾。戎沁心一待他離去,便覺得惱怒不已,她走上前去,衝這林作岩擺出架勢。

“你是真的變傻了還是不想活命了!!”

林作岩望這她,卻沒說話。

“你以為你給他一百萬他就會放過我們?恰恰相反,他把昨天的事情好好想過了,他肯定不會想你林作岩在拿前之後會放過他。所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獅子大開口,然後拿錢要命。反正我們都要死,他要的越多越好,你知道嗎,他要害死我們呀!”

一口氣把自己所想盤出,戎沁心捶胸頓足的看著一言不發的林作岩。林作岩先是不溫不熱的睨視這她,但一看到她氣惱紅臉的模樣,又覺得可愛。他歎了口氣,說:“傻丫頭……”

沁心一頓。

“你說的我當然知道,隻是我們又能如何?”男子挑了挑俊眉。“與其與他在此盤旋,不如就隨他。他說要一百萬,我還真是開心。若是要的少,他在城郊與富貴門人碰頭時,或許富貴門人還能湊的出。但一百萬畢竟不是小數目,在江西一時半會兒是湊不出來的。依照姓卓的個性,他死等也會等到那筆錢湊齊,但這些時間他自然不會回來,我們的勝算才會大。”

戎沁心聽他娓娓道來,清目輕瞠。她沒想到,在短短的幾秒鍾,幾個空檔間,這個男子便已然做出了最準確與明智的抉擇。仿佛這些是他的天性,並不需要思考,他就知道怎麽做,怎麽說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