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番外·有一種愛叫做傷害

夏天。

“轟隆隆~~~”

屋外雷聲陣陣,瓢潑一般的大雨,賣力的衝刷著外麵的玻璃窗。

“媽媽,”冷舞放下手中的飯碗,央求的看著坐在她對麵的媽媽,“你讓哥哥進來吧,好不好?這麽大的雨,他會淋病的。”

“乖!”冷媽媽看著女兒寵愛的笑,把一塊紅燒肉夾進心肝寶貝兒的碗裏,“媽媽告訴你很多次了,他是個賤種,賤種就要賤養,對他太好,他會早夭的,娃娃快吃,吃飽了,讓他陪你進去睡覺。”

“哦!”七歲的娃娃不知道什麽叫“賤種需要賤養”,她隻聽明白,隻要她快快吃飽飯,哥哥就可以不用在外麵跪著,就可以陪她去臥室睡覺了。

像往常一樣,她趁媽媽去廚房的時候,把大半個饅頭都藏進了自己的懷裏。

“這麽快就吃完了?”冷媽媽回來,看到冷舞吃掉了整個饅頭,喝光了一整碗的米飯,高興的『摸』『摸』她的頭,“娃娃真乖,我讓他進來陪你去睡覺。”

冷媽媽打開門,看到跪在外麵風雨中的冷譽,剛剛連上慈愛的笑容,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冷譽!進來伺候你妹妹去洗澡休息。”

冷譽在風雨中掙紮著站起來,跪到發僵的膝蓋,在伸直的那一刹那,如同幾百根尖針一起紮入膝蓋裏,尖銳的刺痛。

他渾身上下已經濕透,凍得嘴唇青紫,渾身哆嗦,和冷舞一起回到臥室裏,冷舞把他推進浴室裏,“哥哥,你快點進去洗個熱水澡,就不會覺得冷了。”

冷譽洗澡出來,冷舞拉著他一起坐在床沿上,把她偷偷藏起來的饅頭塞進他的手中,“哥哥,你吃。”

“謝謝你!”冷譽沒有拒絕。

他很餓,他想活著。

“不客氣。”冷舞看著他大口大口的吃著饅頭,很開心的笑。

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同樣是媽媽的孩子,她就可以一日三餐、錦衣玉食,而哥哥卻每天隻能在中午吃一頓飯。

早晨吃飯的時候,哥哥在打掃院子、洗衣服、做家務,晚上他們吃飯的時候,哥哥就在院子裏跪著。

自從她有記憶以來,一直如此。

“哥哥,你吃飽了嗎?我困了,我們休息吧。”冷舞爬進床裏。

冷譽沒有說話,順從的在冷舞的床邊躺下,讓冷舞用絨絨的毯子裹住他的身子。

“哥哥晚安。”冷舞模模糊糊的咕噥,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她不知道,對一個九歲的男孩兒來說,一下午隻吃半個饅頭,隻是不會餓死而已。

自從記事起,冷譽就不知道什麽叫“吃飽”,他的記憶裏隻有饑餓和疼痛。

秋天。

冷媽媽生病了,很嚴重的心髒病,需要做手術。

可是,她卻不肯,她怕上了手術床,就再也下不來了。

她總是把冷舞攬在懷中,親了又親,哀傷的自言自語:“我的乖娃娃,我要是死了,你可怎麽辦?”

冷舞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媽媽,她隻能偎在媽媽的懷裏,一下又一下的回親著她的媽媽。

冷媽媽開始變本加厲的虐待冷譽,睡覺的時候,冷舞看到冷譽的身上都是青紫的瘀傷,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她不懂,她一點也不懂。

為什麽媽媽要打哥哥呢?

每次她看到媽媽打哥哥的時候,她就會哭著、護著。

冷媽媽就趁著她去學校的時候,偷偷的在家裏虐打冷譽。

冷譽的身上有掐傷、扭傷、咬傷、燙傷,各種各樣的傷疤。

冷舞會哭,抱著冷譽哭。

她覺得自己很笨,不知道怎麽樣才可以保護她的哥哥。

冬天。

冷媽媽終於熬不住了,在**躺了很多天以後,這一天,她的精神忽然特別的好,醫生說,這是回光返照,讓她趕緊交代自己的身後事。

在冷媽媽彌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天,她見到了這個世界上她最痛恨的人。

她掙紮著從**爬起來,發瘋一般,踉踉蹌蹌的怒罵著,衝向那個領著冷譽走進來的美麗妖媚的女人。

“賤人!賤貨!你搶了我的未婚夫,搶了我這一輩子最愛的男人,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冷媽媽披頭散發猙獰的樣子,真的好像一隻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野鬼。

可是,她還沒碰到那個妖媚女人的衣服,就被那個女人的手下,一把給推倒在地上。

那個女人用尖尖的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冷媽媽的胸膛上,妖媚的笑容說不出的陰狠歹毒,“姐姐,我知道你就快要死了,你放心,你替我照顧了譽兒這麽多年,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女兒的!我一定會幫你好好照顧她!”

“不要!不要!”冷媽媽驚恐的睜大眼睛,嘶啞著聲音狂吼,“林嫣,林嫣……你要是敢動我女兒,我做鬼也會回來找你的!”

林嫣朝她的手下使了個眼『色』,她的手下,把抓在手裏的冷舞用力推倒在地上,然後就是一陣『亂』踢。

“娃娃……娃娃……”冷媽媽淒厲的叫,想爬到女兒的身邊去。

林嫣用力的踩著冷媽媽的胸膛,不管冷媽媽怎麽用力,也動彈不了。

林嫣的手下,把冷舞一腳踹到了冷媽媽的身邊。

冷舞的嘴角在淌血,她卻沒有哭。

她知道,如果她哭了,媽媽會更心痛。

冷媽媽淒慘而絕望的哭著衝冷舞伸出她的手,可是,她還沒碰到冷舞嘴角的鮮血,就停止了呼吸。

她的眼睛瞠的大大的,很大很大……

很多年後,冷舞知道了,那叫死不瞑目……

冷媽媽被草草的埋了,家裏的房子被林嫣賣了,冷舞成了一個孤兒。

唯一陪著冷舞的,是她始終緊緊抱在懷裏的一個芭比娃娃,微卷的睫『毛』,圓圓的眼睛,淡黃而柔軟的長長卷發。

那是冷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最愛的玩具,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屬於她的東西。

她被林嫣帶回了冷家,從那一天起,她和冷譽的命運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冷譽成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高高在上的少爺。

而她,過起了以前冷譽所過的日子。

每天,她隻有在中午的時候,才能吃到一頓飯。

早晨,當冷譽在傭人的侍候下吃早餐的時候,她在清掃冷家大的幾乎看不到邊的院子。

晚上,當冷譽在吃晚飯的時候,她在院子旁邊,鵝卵石砌成的小路上跪著。

和當初不同的是,她和他不再同床共枕。

他住在高貴奢華的套房裏。

而她,住在陰冷黑暗的地下室。

還有,每天,冷譽都要來做一件傷害她的事情,風雨無阻,雷打不動。

有時是打她一個耳光,有時是把她踹倒在地。

更多的時候,他會拿一支粗粗的針管,緩慢的刺進她的皮肉裏,給她打上滿滿一針管的營養素。

因為她從小就把自己的飯菜偷藏起來給冷譽吃,所以她的飯量變的很小。

來到冷家之後,她即使每天隻吃一頓飯,那頓飯吃的也很少。

她想,她之所以可以在冷家活了五年,活到了十二歲,都要感謝段譽從不間斷的營養素。

滿滿的一針管『液』體,打進她的肌肉裏,肌肉會變得鼓鼓的,需要好幾個時辰才能吸收,吸收的時候很痛、很痛,痛很久……

因為長期的吃不飽飯,得不到良好的照顧,她長的比同齡的孩子嬌小許多,她已經十二歲了,看起來,卻像頂多十歲的樣子。

可是,她出落的很美。

吹彈可破的臉蛋,瓷白無瑕的肌膚,櫻花般柔軟的唇瓣,長而卷的眼睫,大而純淨的眼睛,就像擺在櫥窗裏精致的洋娃娃,惹人疼愛。

她越來越精致的美麗,招致了林嫣越來越變本加厲的虐待。

林嫣虐待她的方法層出不窮、花樣翻新,她每天都活在疼痛之中,可是她卻從沒有想過要離開。

因為,她把冷譽看做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不管冷譽怎麽虐打她,她能想起的,總是七歲以前,他們同床共枕的那段日子。

薄薄的毯子下,他們彼此相擁著取暖,在他的懷中,她總是睡得很安穩、很香甜。

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他,直到在他的虐打中死去。

可是,有一件事情,終於讓她對冷譽徹底的絕望。

那是一個美麗的秋天,冷舞十二歲。

冷家別墅外是漫山遍野的楓樹,紅的耀眼而『迷』人。

像往常一樣,她跪在院子裏,不時有飛舞的紅葉在她的身邊旖旎飄落。

逆光的影子裏,她看到了冷譽俊美的容顏。

有些人,天生就是貴族,比如——冷譽。

他有著使周圍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氣質和神采,寒星一般的雙眸,俊挺的鼻梁,完美的臉龐,與生俱來的的冰冷和尊貴。

冷舞仰望他。

他的手中,依然拿著一支粗粗的針管。

冷舞安靜的垂眸。

五年了。

在冷家生活了五年,她從來沒有哭過,也從沒有反抗過,更沒有求繞,她隻是安靜的、逆來順受的承受著林嫣和冷譽給予她的一切虐待。

冷譽撩開她的左臂的衣袖。

她白皙光潔的上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紅『色』的針眼,一時之間冷譽竟不知道該從哪裏下針。

換一條手臂,也是如此。

冷譽微不可見的蹙眉,目光下移,落在冷舞懷中的芭比娃娃上。

冷舞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她下意識的收緊抱著芭比娃娃的手,大而清湛的眸子裏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恐懼。

這是媽媽留給她唯一的東西,是她的唯一!

她清湛如朝『露』一般的眼睛哀求的看著冷譽,她主動把自己的衣袖撩的高高的,送到冷譽的眼前。

冷譽漆黑的眼眸,仿佛結滿了寒冰,沒有一絲的鬆動。

他隻用了一把,就奪過了冷舞死死護在懷中的芭比娃娃,三下兩下,就把她最心愛的娃娃撕成了一堆破破爛爛的東西,隨風散落在地下。

冷譽離開了。

冷舞跪坐在了地上,看著他無情的背影,渾身顫抖。

“哥哥,再見!”她喃喃的說。

終於有一滴淚水,濡濕了她長而微卷的眼睫。

哥哥,再見!

從此以後,冷氏集團的少爺,再也不是那個曾經與她同床共枕的哥哥,再也不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溫暖。

哥哥,再見!

或者……永不相見!

當晚,冷舞離開了冷家。

沒有人阻攔,因為根本沒有人想過她會離開。

這五年,在冷家,她不哭、不笑、不說話,安靜的就像她懷中的那個芭比娃娃。

沒有人想過,這樣的女孩兒,一旦決定了什麽,就毫不拖遝,無可挽回。

她身無分文,沒有了唯一屬於她的娃娃,她生命裏剩下的,隻有身上這身,冷家的廚娘送給她的,廚娘的女兒已經穿不下的裙子。

白『色』的蕾絲長袖、裙擺及膝的裙子,擋不住秋夜的涼風,她走在初秋的夜裏,刺骨的冰冷。

她隻有一直走,一直走,溫暖著自己的身子。

就這樣走了一夜,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在她的身上時,她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她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沒有出過冷家的大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奇而陌生的。

路邊精品店的玻璃櫥窗,被陽光照耀得閃閃發亮,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向精品店的櫥窗看去。

櫥窗裏麵擺放的都是一些可愛的小擺設,台燈、儲錢罐、相框、還有……芭比娃娃!

微卷的睫『毛』,圓圓的眼睛,嫣紅的臉蛋,淡黃而柔軟的長長卷發,這是一個和媽媽送給她的芭比娃娃,一模一樣的娃娃。

她將晶瑩的手指撫上玻璃窗,緩慢的畫著櫥窗裏娃娃的模樣,想象著自己可以再次擁有它。

心裏,從沒有過的強烈渴望。

她想,也許,她可以等精品店開門,問一問店老板,是不是要雇工。

她可以在這裏打工,什麽報酬也不要,隻要這個芭比娃娃。

她的手指一直撫在玻璃窗上,很久很久。

仿佛隻要她堅持的久一些,她的指尖就可以透過玻璃窗,『摸』到她最心愛的娃娃。

陽光越來越明媚,櫥窗的玻璃,被清麗的陽光照得象鏡子一樣明亮。

冷舞看見櫥窗裏,她的身邊,多了一道人影。

有些驚嚇到的回頭,冷舞看到她的身邊站著一個少年,一個絕美到無與倫比的少年。

從小到大,冷舞從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男生。

他有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他的肌膚美得就像潔白的櫻花,眼珠像閃亮的黑曜石,優美的唇角噙著一抹浪『**』公子哥兒的邪笑。

他的身後是一輛加長的豪華房車,穿著製服的司機,正肅立在車旁。

“你很喜歡那個娃娃嗎?”他吊兒郎當的站著,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依然如同王子一般尊貴。

“是。”她把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清淺的笑,為自己竟細細打量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大男生,打量了那麽長的時間,有些不安。

“那就買下來好了!店子已經開門了。”他單臂倚在櫥窗上,瞟了身後不知道在何時已經敞開的店門一眼,姿勢優美隨意。

“我沒有錢。”冷舞又看了一眼櫥窗裏的芭比娃娃。

店子已經開門了,不知道老板會不會雇傭她呢?

“你『迷』路了?”管震羽問。

他對這個長的很像芭比娃娃的小女孩兒,很感興趣。

剛剛,他坐在車子裏路過,看見她的側身。

嬌小纖細的身子,長而卷的眼睫,大大的眼睛,桃粉的臉頰,波浪卷的淡黃『色』柔軟的長發,在朝陽映照下幾乎透明的肌膚,像極了她正在目不轉睛的看著的,那個櫥窗裏的芭比娃娃。

他好久都沒有遇到心愛的玩具了。

而她,真的好適合做一個抱在懷裏寵著的芭比娃娃!

那一定很有意思!

“不,我是孤兒,我沒有家。”她依然輕輕淺淺的笑,大而澄清的眸子,亮亮的、水水的,沒有憂傷。

“哦?”管震羽很奇怪。

這麽美麗可愛的女孩兒,竟然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那我買來送你好不好?”管震羽漆黑的眼眸中,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她看起來這麽天真、這麽單純,他一定可以把她騙回家,做他心愛的玩具!

“真的嗎?”她水水的眸子裏,有天真單純的驚喜。

“真的,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浪『**』邪肆如管震羽,是不會為了欺騙這樣單純幹淨的小女孩兒而感到羞愧的。

“好啊!隻要你送給我那個芭比娃娃,我可以給你打掃院子、做飯、洗衣服,我什麽事情都願意為你做!”她美麗的小臉上,漾開驚喜的笑意。

管震羽震撼於她純淨甜美的笑,他輕輕挑起她的下頜,越來越『迷』醉於她美麗的笑臉,“你什麽都不用做,隻要陪在我的身邊就好了。”

就這樣,冷舞的懷裏又有了她最心愛的芭比娃娃。

而管震羽的懷裏,也有了他心愛的玩具娃娃。

三年後。

冷舞十五歲。

聖宇貴族學院。

這三年,冷舞過得很開心、很幸福。

管震羽對她很好,很疼愛她,甚至到了固執、霸道的地步。

他不許她對別的男生笑、不許她和別的男生說話、不許她和其他的男生一起參加學校活動……

他很**、很霸道,卻也給了她很需要的安全感。

她很高興這個世界上,有這麽一個他,這樣在乎她、喜歡她、愛她,不能失去她。

她太需要這種被人強烈愛著的感覺,而管震羽給了這種感覺。

走在學校的林蔭路上,想著管震羽因為她早晨隻喝了半杯牛『奶』而和她發脾氣,她的唇角漾起甜蜜的笑意。

他的脾氣真的很臭,總是凶她。

可是,每次隻要她假裝生氣了不理他,他就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討好她。

她總認為,管震羽是命運給她的補償。

想著她和管震羽之間一件一件甜蜜的小事,她腳下的步子無比的輕快。

她沒有注意身邊的學生,因此也沒有看到對麵的來人。

她幾乎撞到那個人的身上,她急忙躲開,想繞開他走過去。

那個他卻伸臂攔住了她的去路,“娃娃。”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娃娃!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人會這麽叫她。

一個是管震羽,一個是冷譽。

這不是管震羽的聲音,所以,他是……

冷舞驀地抬頭,如同三年之前的那個秋天一樣,冷譽站在逆光的影子裏看她,高貴的麵容,越發的俊朗無儔。

驟然之間的相遇,讓她的心,像她多年以前的那個芭比娃娃一樣,在瞬間被撕得七零八落,她的臉上,卻依舊是慣有的甜甜的、輕輕淺淺的笑容。

“少爺!”她衝著冷譽微微彎腰,“好久不見!”

是的!

是少爺!

不再是哥哥!

自從林嫣把她帶回了冷家,就不再讓她管冷譽叫“哥哥”,而是要稱呼他“少爺”!

可是,不管林嫣讓她怎樣稱呼冷譽,在冷舞的心裏,一直是把他當成最親近的哥哥的。

直到,他親手撕碎了她最心愛的娃娃……

“娃娃!”他猛地攫住她的雙肩,眼睛裏是她看不懂的瘋狂和執拗,“為什麽要逃走?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逃走?”

他用力的搖晃著她的雙肩,漆黑的眸子裏,多了幾縷豔紅的血絲。

那一天,當他發現她失蹤了,他發了瘋一樣的找她。

在冷家的那五年,她安靜的就像他的影子。

他總以為,隻要他願意回頭,她會一直靜靜的跪在那個角落裏,期待著他的回眸。

可是,她竟然毫無預警的逃了,逃的無影無蹤,逃的他遍尋不見。

他不吃不睡找了她三天三夜,最後昏倒在找她的路上。

醒來後,他的媽媽告訴他,冷舞在逃跑的路上,不小心失足跌進河裏淹死了。

他不信,直到他親眼看到墓地裏,貼著她照片的墓碑。

他發了狂一般,用手指挖著膝下的泥土。

她怎麽會死呢?

她怎樣可以死呢!

他不要那個曾經和他一起裹在毯子裏,用她的身體為他取暖那個小小的身子,永遠的睡在冰冷的地下。

不要!

事後,他大病一場,幾個月下不了床,被他的媽媽送去了歐洲讀書休養。

現在媽媽病了,家族的企業需要他掌控繼承,他重回聖宇學院,他沒有想到,他竟看到了無數次出現在夢裏的他的娃娃。

她還是那麽純潔幹淨,卻比以前更漂亮了。

嬌小纖細的身子,長而卷的眼睫,大大的眼睛,桃粉的臉頰,波浪卷的淡黃『色』柔軟的長發,在陽光的映照下幾乎透明的肌膚,和他夢中的娃娃一模一樣。

“娃娃……娃娃!”他把她擁進懷裏,緊緊的箍著,淚流滿麵。

“少爺!”她掙紮著推開他,退後了幾步,“很多人在看。”

遠處,站了很多好奇圍觀的學生。

“跟我走!”他牽起她的手,把她拖拽到學校門外,那裏停著一輛豪華的房車。

咖啡屋。

整潔素雅的桌布,高檔的皮質座椅,心形的花瓶裏『插』著一隻鮮豔的玫瑰,鋼琴師彈奏著緩慢而悠揚的曲子。

咖啡屋被清場了,門口肅立著幾個保鏢樣的男子,冷譽比以前更俊美高貴了。

冷舞呷了一口咖啡,苦苦的,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

“為什麽要逃走?為什麽?”冷譽已經收斂了剛剛過激的情緒,可是他的臉部的線條冷峻,下巴依舊緊繃,看起來極度的危險駭人。

“我為什麽不逃呢?”冷舞輕笑反問他,“我為什麽不逃?少爺覺得,那裏還有什麽可以值得我留戀的地方嗎?”

“我呢?”他憤怒的楊高了聲音,“我呢?我不值得你留戀嗎?”

“是的!”她依然清淺的笑,回答的毫不猶豫,“你不值得我留戀,一點也不值得!”

冷譽猛地攥緊了雙拳,仿佛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在他的記憶裏,冷舞對他是賴以生存的依戀。

他一直以為,他是她賴以生存的空氣,離開了他,她就會停止呼吸。

可是,她離開了他,卻過得很快樂、很幸福。

“娃娃!你是我的!”他猛地抓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眸中又浮起那種瘋狂的執拗。

娃娃是他的!

是他的!

誰也搶不走!

“我不是任何人的!”她抽回自己的手,歪著頭淺笑,“少爺,買賣奴隸是犯法的,我雖然是個孤女,可是,我是自由的,我不屬於任何人。”

“我媽媽是你的阿姨!她有你的監護權,你是冷家的孩子!”他低聲怒吼,不肯放她自由。

“你媽媽是我沒有血緣關係的阿姨,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我死的人,我想,如果我找一位律師的話,很輕易就可以剝奪她監護權。”她靜靜的說著,烏黑的眼珠依然含著淺笑,清湛『迷』人。

“你敢!”他的雙拳更用力的攥緊,額上的青筋高高的暴起。

“我敢!”她用幹淨的朝『露』一般的眸子笑望他,語音甜美卻堅定,“少爺!現在我已經不是那個十二歲的娃娃了,可以隨你們虐待、欺負,我會保護自己,還有人願意保護我!”

她想起了既霸道的又溫柔的管震羽,柔美的唇角挑起甜蜜的淺笑。

管震羽會保護她的!

保護她不再受一丁點兒的傷害,保護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看到冷舞玫瑰『色』的唇角浮起甜蜜的笑意,冷譽猛地被她幹淨甜美的笑容攝去了心魂,怎麽也抓不回自己的魂魄。

他貪婪而眷戀地盯著她,收不回自己的目光,然後猛地一股怒氣與妒意,迅速的充斥滿了他的胸臆。

她在想誰?

她唇角那溫柔而甜美的笑意,為誰而起?

她臉上那抹難掩的思念,是在想著誰?

誰會保護她?

是個男人嗎?

一連串的疑問,『逼』得他發狂。

娃娃離開他三年了。

這三年,他對她一無所知。

而她,在怨著他——怨著他的當初對她的虐打和傷害。

“娃娃,當年……我是有苦衷的!”想起了她白皙纖細的臂上那密密麻麻的針眼,他閉了閉眼,臉『色』蒼白而頹敗。

冷舞安靜的坐著,烏黑的眼珠看著冷譽,靜靜的,並沒有表現出想知道他所說的“苦衷”的渴望。

過去的已成過去,她不想再回頭。

她隻想平靜的待在管震羽的身邊,享受著管震羽給她的嗬護和寵愛。

有苦衷如何,沒有苦衷又如何?

她親眼看著冷譽把她最心愛的娃娃撕成碎片,她和冷譽的關係就再也拚不成原來的樣子。

她眼中的淡漠讓冷譽慌張,他再次緊緊地抓住冷舞的手,不肯放開,“娃娃,你聽我說,是媽媽威脅我的!她說,如果我沒有每天做一件傷害你的事情,她就要把你送走!娃娃……我隻是想……我隻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邊!不要讓你離開我!”

“哦!是這樣啊!”冷舞努力抽回自己被冷譽攥在手中的手,站起來,恭敬的衝著冷譽微微的彎腰頷首,“那……娃娃謝謝少爺當初的維護,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娃娃一定會報答你的。”

“娃娃……”冷譽怔住了。

眼前的冷舞,讓他那樣的陌生。

她明明纖細柔弱的不堪一擊的樣子,可是他卻分明看到了她堅不可摧的心防。

“少爺!娃娃告辭了,快要放學了,我要急著回家。”她再次衝他彎了彎腰,向咖啡廳的門口走去。

“娃娃!”他飛快的起身,攫住她的手臂,用力的把她帶進她的懷裏,死死的箍緊她,漆黑的眸子裏是不顧一切的瘋狂,“娃娃!不要再妄想離開我!我不會再放你離開的!”

冷舞用力的掙紮,卻怎麽也推不開他剛勁有力的手臂。

“放開她!”隨著一聲怒喝,門口的幾個保鏢被人三拳兩腳打倒。

一道白『色』的人影飛身進來,一拳擊向冷譽的麵門,並趁著冷譽躲避的時候,把冷舞拽進自己的懷裏。

“有沒有怎樣?”管震羽嗬疼的抱著懷中的冷舞,緊張的從上到下,細細打量她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她微笑著搖頭,看著管震羽這樣緊張她的樣子,心裏甜的仿佛灌進了滿滿的蜜糖。

“怎麽跑的渾身是汗呢?”她蹙眉,掏出隨身的紙巾,細細柔柔的擦著他的額頭。

“他是誰?”管震羽的目光刀鋒一樣,掠向站在一旁的冷譽,剛剛嗬疼的目光在一瞬之間變得冰冷駭人。

“他是……”冷舞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和冷譽的關係。

“我是她的未婚夫,是和她同床共枕了七年的人!”冷譽大聲的吼出來。

冷舞和管震羽眉眼之間的柔情蜜意,嫉恨的他恨不得毀了全世界。

“你胡說!”管震羽看著他不屑的冷笑,“從十二歲開始,娃娃一直活在我的懷裏,她哪裏也沒去過,更沒有什麽狗屁未婚夫,你是想美女想瘋了吧?”

他竟然也叫她娃娃!

他竟然說,娃娃失蹤的這三年,一直活在他的懷裏!

冷譽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看著對麵站著的那個英俊挺拔、絲毫也不遜『色』於他的高貴少年,冷譽迅速的冷靜下來。

他的麵容恢複了最初的尊貴與冷漠,“不信你自己問娃娃!她七歲之前,我們都一直都睡在一張**,我們蓋一條被子,彼此擁抱著入睡……”

冷譽心裏嫉妒的要死,也誠心不讓管震羽好過。

“娃娃?”管震羽懷疑的目光,從冷譽的身上,移到了冷舞的身上。

“羽!”她微微的抬頭,溫柔恬靜的笑望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我們回家吧,回家以後我可以慢慢解釋。”

“好,我們回家!”管震羽緊緊的把冷舞擁在懷裏,橫了冷譽一眼,浪『**』不羈的眸光裏,是滿滿的挑釁和得意。

他仿佛在說,就算你們在七歲之前,曾經同床共枕又怎麽樣,娃娃現在活在我的懷裏,現在是我的!

管震羽溫柔的擁著冷舞,昂首闊步的走出去。

看著他們兩個人相互依偎的背影,冷譽的整個身子仿佛被浸在冰冷的水裏,憤怒的胸膛裏卻又仿佛有一團火在燒。

她是他的娃娃!

是他的娃娃、他的全世界!

他絕對不會放棄的!

哪怕付出所有,他也絕不會放棄她!

汽車裏,管震羽鬆開了一直攬著冷舞肩膀的、仿佛宣示著他的占有的手臂,側臉看著窗外,酷酷的樣子。

“生氣了?”冷舞笑眯眯的把他的一張酷臉扳過來,麵對她。

他盯著她,黑曜石般閃亮的眸子裏有冰冷的邪惡,“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還有個曾經同床共枕的‘情人’!”

冷舞“噗”的笑出來,“我七歲之前的醋,你也要吃嗎?說不定已經發黴了,你吃了會害腸胃炎的!”

在外麵,她一直是甜美安靜的樣子,隻有在他麵前,她才會有這麽開懷、這麽燦爛的笑容。

她的笑容,讓管震羽看得呼吸一窒,心裏的不快,就仿佛太陽『射』穿了雲層,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歎息,依偎進他的懷裏,輕聲說:“還記得當初你帶我回家時,我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針眼嗎?那是他每天一針,親手紮上去的。每天紮的時候,他會選最粗的針頭,用最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的刺穿我的皮肉,就是為了讓我更痛苦……”

“娃娃!”他猛地伸手臂把她用力的攬進懷裏,死死的抱緊她,低頭吻她柔軟的發。

“娃娃……娃娃……”比起當初看到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時的震驚,現在則是錐心刺骨的疼痛。

“娃娃……娃娃……”他死死的抱緊她,一下又一下的吻她,“要是讓我早一點認識你,那該多好,我會保護你,誰也別想動你一根寒『毛』!”

他的身上,泛著冰冷而邪惡的怒氣。

誰敢動他心愛的娃娃,他就讓誰下地獄!

“現在也很好啊!”她貓兒一般柔順的偎在他的懷裏,伸手撫住他的臉頰,柔柔的說:“羽,我喜歡你!”

抱著懷中的溫軟的身體,管震羽因憤怒而緊繃僵硬的身體,慢慢的鬆弛下來,他調整姿勢,讓冷舞舒服的躺在他的膝上,溫柔的用手指梳理她軟軟的長發,“娃娃,答應我,留在我的身邊,永遠也不要背叛我!”

他低頭,將俊美的臉頰,緊緊的貼在她的臉頰上,“娃娃……我最痛恨別人的背叛,所以……隻要你不會背叛我,我會永遠疼愛你,勝過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