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劉七回到了那個雖然恐怖但是也溫馨的家裏。

可是等到第二天,他發現自己又躺著天橋上。

頭很燙!可以用來給手取暖。

他知道他病了,可錢罐裏的錢僅夠明天吃一頓早飯,沒辦法,今天乞討的比往常少點,至於少多少,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去了解這些沒意義的事。

說不定明天就好了,以前就是這樣,一遇到發燒,隻要抗一晚上就好,第二天病就會減輕了,(此處做法不提倡)這次肯定也一樣,他這麽安慰自己,同時心裏也這樣強迫使自己相信。

然而到了第二天,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他已經連答謝力氣都沒了,咳嗽著卻又把濃痰咽下去,路人看到他這個玩樣子,自然更不願意給予他善的施舍了。

路人們除了擔心劉七有傳染病會把病傳染給自己外,還有個原因就是現在是大年三十,他們覺得靠近乞丐會把新一年的好運氣晦沒,當然,盡管不是過年他們也不願意太靠近乞丐。

這時,身著長裙的中年婦女邁著優雅步子從他麵前走過,離開不到3米卻又折回來,緊盯著劉七手背上那塊紅色胎記,淚水從她眼眶裏慢慢流出,最後擦拭下眼淚,從口袋裏摸出30塊放下離開了。

他看眼麵前30塊,自然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麽,自己病可以治好了,而且多出來的錢說不定還可以讓自已把頭發理下。

這麽想著,他撐著身體站起來,將錢放到錢罐裏,向天橋下‘實惠藥店’走去,推開玻璃門,一股消毒水味撲麵而來,看下坐在櫃台後對著鏡子打扮的女人,站在那裏弱弱開口:“請問你們這裏有藥嗎?”

“有啊,藥店不賣藥賣什麽?”女人這麽回答後抬起頭,可看到劉七時卻笑了下,嘴角微微傾斜上挑,“你看病?藥錢掏得起嗎?”

“應該吧……”

“嗬嗬……應該?看你這樣子不是‘應該’掏得起,而是絕對掏不起吧。”她盯著鏡子這麽說,同時另外兩隻細長的手開始在抽屜劃拉起來,“你得了什麽病?”

“我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我怎麽給你開藥?難不成還得讓我去給你看看你得了啥病?”她放下鏡子,另外兩隻細長手臂也停了下來,“等你想明白了再來找我吧。”

“我……我得了頭熱病。”

“頭熱病?你是在逗我?”

“發生什麽了??”從遠處走來個胖女人,打量了劉七一會,又把目光投到裝作啥都沒發生的櫃台後那個女人身上,“他是怎麽回事?”

“他說他得了頭熱病,你說好不好笑?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病的。”

“隻是發燒了,給她開個退燒藥不就好了?”

店長有些不耐煩回答,同時用含有別的意味眼神在劉七身上遊走,最後衝櫃台員使了個眼色。

“可,你看他這個窮酸樣子,能買得起嗎?”

櫃台員很顯然沒有明白店長使的眼色含義,她才不想想那麽多,她的任務很簡單——隻有開藥,等一到下班時間,自己就走,誰還會管這些麻煩的人(指病人)。

“退燒藥多少錢?”劉七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盯上了,天真開口,看著櫃台員遞過來的藥盒,讀出了上麵數字,“50元。”

“不錯,還認得字。”店長誇獎道,同時那顆渴望的心更加強烈了,把手搭到他肩膀上,“不如我給你打個折,要5塊怎樣?”

“打折?”

他有些驚訝看著店長,後者卻隻是笑了出來,雙眼眯成一條縫,眼角雀斑被肥肉壓住,突然他被抱起來,本能的反抗,可是又擔心打折機會消失,也就隻能不再反抗。

“乖孩子,等會就會讓你很舒服的。”

她說著衝遠處看向這邊的清潔工使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快步跑過來,接過劉七,隨後把他帶到內置浴室。

……

二十幾分鍾過後,劉七出來了,身上換了身休閑服,可他卻沒有開心,看著一臉滿意的店長,身體僵硬接過櫃台員遞過來裝有藥的袋子,雙眼更加迷茫了,他不懂為什麽店長要對他做這種事。

為什麽……

他心裏有無數個疑問,失魂落魄走出藥店,注視著遠處被家長牽著手踏進藥店、和他同年齡的孩子,陷入了思考。

久而久之,他想明白了,要順應時代的變化,即使是朝著崩壞方向變,他也絕不能反抗,因為大家說對的事就一定對,不容置疑,即使是那個女人那樣對他,也是這樣的原理。

想到這一點,他也鬆了口氣,仿佛明白了什麽很重要的道理,從那以後他開始從觀眾喜歡的“特殊美學”出發,不斷損害自身,甚至有的人還把這一幕偷拍下來發到網上,偷拍者卻成了知名主播,靠著那些僅供維持住自身生活的看客提供的大量資金,住進了海景房。

盡管劉七因此成為了名人,但他本人卻並不知情,人們也隻是想看他在損害自身並不會告訴他太多,當然人們在欣賞同時也不忘給點“恩賜”。

可隨著時間推移,“特殊美學”已經不流行了,任憑他怎麽拿尖銳石頭拍自己胳膊,人們也都不會再感興趣了,他已完全成為普通的乞討者。

偷拍者剛開始還有些同情劉七,時不時會給他一些錢,但後來覺得麻煩,更覺得他是個過氣網紅,也就不再搭理他了,開始轉入新的焦點——社會搖。

劉七也意識到自己做法不能討那些路人歡心了,於是不再傷害,不,準確的說是已經傷害不了了。

“大姐姐、大哥哥們,可憐可憐我吧,多少給點吃飯的錢吧……”

冷風卷著他淒慘無力聲音飄到遠處,順著河流進入深穀引得百鳥哀鳴,天地仿佛也為之動容,竟下起血雪來,人們則是沐浴在這場紛紅的盛宴中歡笑、談吐。

“看,那裏有車禍!”

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群人蜂蛹而上,卻無一人撥打電話,因為撞人的隻是普通轎車,即使沒什麽看點,他們也會駐足停在那裏,更有甚者,想嚐嚐人血饅頭滋味!

他害了眼疾,看東西是模糊的,隻能整體上看清人們,卻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也不明白人們駐足在那裏幹什麽,他也不想知道,隻想此時吃上一口饅頭,哪怕隻有半個也好。

鞭炮聲在很遠處響起來,他知道,這是代表歡慶的新年鞭炮,好想也像他們一樣過新年啊,可是,我又有什麽資格呢?

他看向遠處,詢問的卻是自己,想起那個曾經給過自己錢的女人,不禁心裏有了一絲想念,要是她是媽媽就好了,說不定現在,我也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樣去學吧。

看著遠處奔跑的同齡孩子們,他笑了,但是笑的很苦澀,見到遠處有人走過來,擦下淚珠,強忍著疼,頭重重磕在地上:“給點吧,好心人……”

夜晚來臨,他爬到廁所處,看廁所老大爺看到他來,連忙小心扶起他,把他放到馬桶上,事實上,這已不是大爺第一次這麽做了,自從劉七第一次像這樣爬到這裏時,大爺就開始這麽做了,並且下決心,隻要自己還有口氣在,就會一直幫他。

畢竟,能幫助弱者的大多都是弱者啊。

就在這個時候,係統結束了周圍的一切。

劉七也恢複了意識,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著站在遠處的虛影,沉默一小會兒問:“這就是你嗎?”

係統並沒有回話,隻是把他轉到了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