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下課,走廊的人挺多。

喬牧陽順著人流剛出樓梯口,便看見了顧淮垂頭喪氣地從眼前走過,他心中莫名滋生出一股犯賤的欲望,走上前抬手自然地勾上對方的肩膀,傾身壓了過去:“怎麽?又挨打了。”

幸災樂禍。

顧淮抬了兩下肩膀,沒躲開,木質調的香水味衝入鼻腔,阻塞呼吸,令人頭暈目眩。

他壓了壓鼻翼兩側的口罩,悶聲罵道:“看見你就煩,滾蛋傻逼。”

“一大早就開始生氣了?”喬牧陽瞥了他一眼,雖然顧淮隻露了一雙眼睛,但不難看出來他的鬱悶,挺好猜,想到這兒,嘴角帶上一絲淺笑。

“那不是一大早就看見你了嗎?”

即將右轉,顧淮腳下的步子頓了頓,這抹笑容恰好在轉彎的那一瞬間被他收盡眼底。

笑得可真欠兒,他都快哭出來了,他怎麽能這麽開心?

想到這,顧淮恨不得原地把喬牧陽的頭給擰下來,笑,有什麽好笑的,他緊鎖起眉頭質問道:“你笑什麽?”

喬牧陽若無其事地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笑他傻唄,這還用想?

顧淮翻了個白眼,低頭從喬牧陽的臂彎下鑽了出來,揶揄道:“別總往我身上靠,我又不是垃圾桶。”

喬牧陽是個垃圾,還是個有害垃圾,顧淮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意料之外,小垃圾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不僅沒有罵他,還走到前麵幫他開了教室後門,當然他也毫不客氣,越過喬牧陽挑了個偏僻的空位置準備坐下。

還沒走到地方,喬牧陽又直挺挺地跟了上來,他媽......真不嫌煩人。

顧淮用餘光淡淡掃了他一眼,拉低帽沿遮過眼簾,試圖自動屏蔽旁邊的信號源。

還沒有上課,教室門前熙熙攘攘吵得厲害,他靠著椅子聽著聽著就開始犯困,原本隻是想假寐,沒想到這一閉眼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講台上,老師翻了頁ppt續著上個知識點講了下去,沒有起伏的聲音通過話筒處理傳向後方,令人提不起精神。

喬牧陽一手托著下巴,一手轉著指間的水筆,不知道轉了第幾圈,終於忍不住轉頭看了過去。

旁邊的人腦袋微微朝一側垂著,遮了半張臉的口罩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蹭得往下滑了幾厘米,有些變形,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

睡了半節課了,還不醒,是豬嗎?

昨晚是幹什麽了?這麽困。

戴著口罩睡覺難受不難受?

喬牧陽凝視著閉著雙眸的顧淮,腦海莫名浮現出一連串問題,他放下手裏的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將顧淮臉上的口罩勾了下來。

熟睡之中的顧淮,臉上平時掛著的刻意鋒芒此刻消失殆盡,薄薄的嘴巴微微張開,整個人透著明顯的傻氣。

跟個傻子似的,喬牧陽用手掌半掩起自己上揚的嘴角,懸空的手沒有收回,而是徑直戳向顧淮的臉頰。

他很瘦,臉部線條明顯,但兩頰卻不幹癟,手感有點像以前摸過的小孩兒的奶膘,很軟......卻有些燙手。

喬牧陽愣了愣,將掌心貼在顧淮的額頭上,出聲叫他:“顧淮。”

飄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接著愈發清晰,顧淮艱難地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人之後,不難煩地問:“幹什麽?”

因為嗓子沙啞,他發出的聲音很小,聽起來沒有什麽實質的威懾力。

喬牧陽盯著顧淮蒙了層水霧的眼睛,在陽光下忽閃忽閃的。

他想到剛剛自己偷戳的臉頰,忽然感到一陣心虛地握緊他帽子兩側垂下的繩子,往下一拉,頭上的帽子驟然像一張網似的朝中間緊縮,將他的臉徹底包裹在內。

顧淮被猝不及防地遮擋了視線,看不見喬牧陽手的位置,隻能退而求其次抬腳朝他的小腿猛地踢了一腳。

受不了了,這煞筆玩意今天怎麽這麽煩?

雖然頭腦昏沉,但他的意識裏還清楚在這裏是教室,顧著老師的麵子,不能發出太大的噪音,於是他在桌下又補了一腳,才低聲罵了一句:“你有病啊。”

喬牧陽氣笑了,他鬆開手,心想:他媽的,到底是誰有病?

發燒給腦子燒傻了吧?連自己生病了都不感受不到,也是,本來就沒什麽腦子。

喬牧陽忍了忍,低頭拍著褲腿上的灰塵,冷颼颼地說:“你發燒了。”

顧淮胡亂扯下頭頂的帽子,因為感冒,他頭確實昏昏沉沉的,不過他身體不錯,這些年很少生病,如果不是喬牧陽提醒,他怎麽也意識不到自己這次竟然折在了一場雨裏。

手背放在額頭上測了測溫度,是有點燙。

“走,去醫院。”喬牧陽說完,伸手將顧淮麵前的課本扔進書包,就準備離開座位。

“你......”顧淮不知道自己生病,喬牧陽來湊什麽熱鬧,他一頭霧水地看著對方的側臉,暈暈乎乎地想不出來究竟是為什麽。

“怎麽了?”喬牧陽拉上書包的拉鏈,偏頭看他,表情嚴肅,由於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導致他看起來十分趕時間。

著什麽急?他又死不了,就算死了,也不用他處理後事。

“走不走?”喬牧陽見顧淮遲遲還沒有反應,催促道。

顧淮回過神,質問的話到了嘴邊,注意到喬牧陽投來的眼光,朝講台抬了抬下巴:“還上著課。”

話音剛落,鈴聲響了起來,喬牧陽不由分說扯著顧淮的袖子大步朝後門走去。

一路走到教學樓外,喬牧陽才鬆了手:“在這兒等著。”

顧淮站著沒動,也不是他聽話,隻是這會兒昏沉沉的,實在不想思考喬牧陽準備幹什麽,也懶得跟過去。

片刻,喬牧陽騎著山地自行車停在了他的麵前,意圖不言而喻,但他還是不確定地問:“你要載我去校醫院?”

“這不廢話嗎?要不你走著去?”喬牧陽扶著車把一腳撐地,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剛剛究竟是誰上杆子要帶他去醫院。

我求你了?雖然顧淮心裏是這樣想的,但畢竟喬牧陽是出於好心,不能讓好人心寒,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顧淮眯著眼睛,直直地看向喬牧陽,原本他想靦腆的笑一笑,但對上對方眼睛的那一刻,心髒忽的停了一下,陌生的感覺消失之後便再也笑不出來:“不合適吧?”

“什麽不合適?”喬牧陽愣了一下,沒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淮解釋道:“兩個男的騎一輛自行車。”

噗-

喬牧陽嗤笑一聲:“看不出來你還在意這個?”

這不廢話嗎?他可是gay啊,跟普通的直男不一樣。

喬牧陽這會兒也不知道哪來的好脾氣,竟然不想直接走人,而是勸顧淮道:“戴上帽子沒人知道你是誰,快點,晚了校醫院該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