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到客廳時,喬牧陽已經坐到了沙發上,腿上還放著筆記本電腦。

他鼻梁上架著眼鏡,估計是在看那兩百七十頁的PDF。

看見顧淮,喬牧陽抬起頭,不冷不淡地撩了撩眼皮。

室外四度的天,麵前的人穿了件裁剪極好的深咖色大衣,腳下踩了一雙帥氣的高幫馬丁靴,顯得個高腿長,身材比例很好。

真......真是不怕凍死。

喬牧陽嗤笑一聲,低頭啪地合上電腦。

發出的聲響引得顧淮下意識扭頭,他把手裏拎著的書包背在肩上,低垂著眸子,莫名其妙地盯著喬牧陽:“笑什麽?”

喬牧陽沒有回答,而是問:“你準備去哪?”

“關你屁事。”顧淮不是很想回答喬牧陽,因為他覺得這人一大早就沒事找事,很惹他心煩。

喬牧陽顯然沒把顧淮惡劣的態度放進眼裏,他隨手把電腦關機,放在一旁的茶幾上:“去圖書館?”

像是問句,又像是肯定句。

“你怎麽知道?”顧淮轉念一想,皺起眉頭繼續問:“你是不是偷聽我打電話了?”

喬牧陽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罵道:“神經,誰閑得沒事去聽你打電話。”

他確實沒有說謊,至於他為什麽能猜到顧淮要去圖書館,隻是單純因為顧淮的這身打扮。

也不知道顧淮自己有沒有留意到他那特殊習慣,每逢學期末,去圖書館複習都得花時間捯飭捯飭自己。

也不知道是給書看的,還是給附近的監控看的。

顧淮還在瞎琢磨什麽,喬牧陽站起來走到他身後,單手拉住他書包的帶子,把他往客臥的方向拖拽。

毫不客氣的同時又蠻不講理。

“你幹什麽?”顧淮被迫倒著走了兩步,扭著脖子瞪喬牧陽,手朝身後胡亂扒拉,渾身充滿抗拒。

真是有夠鬧騰的,喬牧陽停下腳步,手卻沒鬆,看著顧淮的眼睛,語氣不佳道:“回去換身衣服,也不怕凍死在外麵。”

“我不覺得冷,而且圖書館有暖氣......”

倆人在原地僵持,喬牧陽的眼神越來越想刀顧淮,顧淮的聲音越來越小,他識相地縮了縮脖子,最終麻溜回屋換了件黑色長款羽絨服,長度直到膝蓋。

顧淮一邊拉拉鏈,一邊說:“滿意了吧?滿意了我就走了。”

“等我一會兒。”喬牧陽一條腿跪在沙發上,彎著腰收拾書包。

顧淮納悶了:“等你幹什麽?”

喬牧陽掃了他一眼,直起身:“我也去圖書館。”

“你跟屁蟲啊。”

喬牧陽本想和顧淮辯解,圖書館是公共資源,他同樣可以去,合情合理,不背德也不違法。不過話到嘴邊,他選擇了另一種更加方便快捷的方法,比如,抬臂環著顧淮的脖子,麵無表情地威脅:“老實點,閉嘴。”

閉嘴就閉嘴,誰想跟你說話。

剛下樓,顧淮就後悔了自己為什麽這麽聽話,還真換了件衣櫃裏最厚的衣服,這羽絨服他平時不愛穿,也不是因為醜,畢竟烏漆麻黑的外套在他看來都一個樣,主要是太長,很耽誤他邁開腿騎自行車。

但下都下來了,沒必要再回去換一件衣服,省的喬牧陽還以為他臨時變卦,又嚷嚷半天。

昨夜的雨下到後半夜就停了,早上,地麵上的一層淺淺的積水沒有結冰,濕漉漉的,空氣裏帶著冬季的涼氣和雨後特有的土腥味。

車棚四麵透風,裏麵飄進去了不少雨,停的車濕了一多半。

顧淮的自行車停的最靠外,跟扔進水池裏又撈出一樣,不幹淨,但是很濕,半包衛生紙都擦不幹。

轉眸看了眼喬牧陽的,還不錯。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衛生紙,抽了一張,在喬牧陽的注視下擦幹他自行車的前後車座,淡定開口:“你騎車帶我。”

說完,將手裏的紙團隔空扔進不遠處開蓋的綠色垃圾桶。

“為什麽?”喬牧陽饒有興趣和顧淮對視,他倒不介意,隻是好奇顧淮為什麽提這個要求。

“衣服太長,不方便。”說完,顧淮攤開手掌,彎腰向喬牧陽展示自己的衣服下擺。

喬牧陽循著顧淮手的方向,看了眼,他沒做評價,隻是把肩上的書包摘下來遞給顧淮:“拿著。”

說實在的,顧淮平時不怎麽喜歡去圖書館,他覺得不自由,翻書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收到鄰桌遞過來的小紙條,提醒他小聲一點。

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去自習室,但學校的自習室座位之間有隔斷,不便於交流,所以才讓楊柯去圖書館占位置。

然而自習室去多了之後,就有個毛病,出門不帶學生卡。

顧淮站在圖書館門口,才想起來刷卡這茬事,尷尬地站在旁邊問喬牧陽:“帶卡了沒?”

當然帶了,事實上,他還帶了顧淮的卡。

喬牧陽在顧淮準備出門時,就看見了顧淮扔在茶幾上的學生卡,他本來是打算提醒的,但忽然就有了別的打算,選擇跟了過來。

“拿了。”

喬牧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萌生這種感慨——沒有他,這個家遲早得散。

他從口袋掏出兩張校園卡,低頭看了眼左上角的名字,把顧淮的那張遞了過去。

顧淮盯著眼前寫著自己名字的校園卡,有些詫異:“你怎麽拿了我的卡?”

“路上撿的。”

顧淮亂扔學生卡已經成了習慣,在他心裏,找不到和丟了沒什麽區別,反正結果一樣,都是沒有了。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他倒是沒信喬牧陽說的鬼話,不過還是說了聲謝謝。

楊珂占的位置在四樓靠窗的位置,這會兒落座的人不多,還挺好找,顧淮剛出電梯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影,走上前搭上他的肩膀,湊近低聲說:“嘿。”

“我靠,嚇死我了,剛才眼前一白,差點看見我太爺。”楊珂嚇了一跳,說完順勢把腦袋靠在顧淮的肩膀上,開始裝可憐尋求安慰:“寶貝兒,你終於來了,這傻逼鋼混我真是一天都學不下去了。”

膩歪夠了,楊珂抬頭看見顧淮身後的喬牧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喬牧陽看他的眼神總讓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他立馬扒拉開自己脖子上的胳膊。

心裏開始埋怨顧淮,為什麽出門要帶家屬,而且還當著家屬的麵跟他拉拉扯扯。

順便替喬牧陽指責顧淮了一句,真不像話。

顧淮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經開始胳膊肘向外拐了,他拉出旁邊的椅子,坐下,朝手邊的演草紙看了眼,忍不住問楊珂一個致命性的問題:“你平時聽過課沒?”

楊珂的心髒再次受到了億點暴擊,他抽走演草紙:“侮辱我的智商不需要這種方式。”

“得了別瞎琢磨了。”

喬牧陽坐在對麵開始認真看書,但楊珂始終覺得喬牧陽在看這邊,偏偏顧淮跟沒事人一樣,拿著紅筆,一章一章給他劃重點,還不停地提醒他,要他記住。

記住......記住,畫到最後楊珂隻記住了,下次叫顧淮出去得提前問他,是不是一個人。

喬牧陽做了一遍老師平時上課講的例題,打開PDF,剛準備開始看,口袋裏的手機開始振動。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全是私聊他要重點的,他也不嫌麻煩,把群裏的PDF複製,平等粘貼給每一個人,做完一切後,他給手機調了靜音,收了回去。

餘光裏,對麵坐著的倆人腦袋都快湊一塊了,他納悶了,畫個重點有必要離得這麽近嗎,離遠一點也不影響聲音傳進大腦吧。

恍然間,他有點羨慕楊珂,畢竟如果他讓顧淮給他劃重點,顧淮隻會覺得他在沒事找事,然後讓他麻溜滾蛋。

眼看書已經翻到最後一頁了,麵前的倆人還沒打算分開。

喬牧陽伸腿在桌下碰了碰顧淮的腳。

顧淮捏著筆,往後收了收腿,繼續和楊珂交代著重點,然而桌下,喬牧陽的腳好死不死又在碰他,他真的煩了,一腳踩在上麵。

喬牧陽吃了痛,卻又收不回來,隻能靜靜地盯著顧淮,等他抬頭。

半晌,顧淮終於空出時間回應喬牧陽這個傻逼,抬頭用嘴型問他,你閑的慌啊?

喬牧陽的笑容在他看來實屬犯賤,他忍不住抬起另一隻腿朝喬牧陽小腿肚踢了一腳。

兩人的對峙成功吸引了時間緊迫的楊珂,心想,這小兩口怎麽這麽能鬧騰,他抬起埋進書本的腦袋,小聲問顧淮:“怎麽了?”

顧淮趁機把自己的腿收回去,淡定回複:“腿抽筋了。”

得不到便宜的喬牧陽心情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好像丟了芝麻又賠了老婆,中途接了喬南的電話,借故出去買水,溜了出去。

對麵的監控攝像頭終於出去了,楊珂忍無可忍,朝顧淮勾了勾手,待他湊過來時才開口:“你倆天天見麵還不夠嗎?怎麽出門還一起,真不嫌膩歪。”

顧淮扭頭一臉茫然地看著楊柯:“我靠,你在說什麽啊,有點惡心。”

顧淮的反應跟楊柯預料中的大相徑庭,片刻後,慢慢反應了過來:“你跟喬牧陽沒在一起啊?”

“什麽在一起?在一起住啊。”顧淮覺得這事遲早瞞不住,而且他記得今早他倆打電話時,喬牧陽還在他旁邊說了話,估計楊珂也聽見了,既然這樣,他還不如大方承認。

楊珂這會兒徹底理清楚了:“不是,你倆沒在搞對象?”

“誰給他搞對象,我又不喜歡他。”

“喜歡誰?”

身後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嚇得楊柯立馬收回脖子,隻剩下楊柯愣在那兒,回頭呆呆地看喬牧陽。

喬牧陽在他手裏塞了一瓶礦泉水,提醒了他小聲點,後麵坐的人已經想刀他了。

顧淮心跳莫名加速,他下意識擰開瓶蓋,連著喝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