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年吃完飯後, 兩個人就在快餐店門口分別。少女揚起笑臉跟他說再見,燈光下,她身影纖細朦朧, 又平添一層柔。

兩個人之前的不愉快似乎就在此刻冰釋前嫌。

目送陳年離開後, 陳延白才扶了扶肩膀上的書包肩帶,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兜裏的手機一直震動個不停, 陳延白將它掏出來,接通放在耳朵旁。

音色在這般秋夜中顯得格外低沉,且不耐煩:“喂?”

電話那頭傳來許嘉述溫怒的聲音:“你丫怎麽還沒來, 我都打完一局了, 說好的時間你又放我鴿子,陳延白, 你故意的是不是?”

哥們兒倆感情深, 平時也喜歡鬥鬥嘴,陳延白並沒有將許嘉述的溫怒放在眼裏,倒是跟他侃起來:“許嘉述,你怎麽越來越宋林菲了, 嘰嘰喳喳的。”

“……”

許嘉述被噎了一口唾沫,在電話那頭咳嗽。

偏偏陳延白還不收嘴, 繼續笑:“不會是被我說中了吧……”

“你……住口……咳咳咳……”許嘉述忍著嗓子幹裂的澀意, 朝電話裏喉, “快給老子過來!”

“知道了, 再等我五分鍾。”陳延白提醒道:“保護好你的嗓子。”

“……”許嘉述幹脆麻利的掛斷了電話。

五分鍾後,陳延白趕到平時他們哥們兒幾個的娛樂網吧, 他雙手插兜進門, 輕車熟路的左拐右拐來到平時他們打遊戲的座位前。

網吧裏的燈光很暗, 照得他整個人都影影綽綽的。

大夥兒看見他來, 都跟他打了招呼,陳延白也跟他們打了招呼,走到許嘉述身旁,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身子向後下陷懶散的靠在軟座裏。

他的視線落到許嘉述麵前的電腦屏幕上,屏幕裏的英雄正在被圍攻,無一支援,許嘉述的電腦屏幕很快暗了下去。

已經連跪了三局。

許嘉述心情不是很好。

陳延白雙手搭在椅把手上,翹著二郎腿,好不悠哉,懶懶的跟他搭話,“峽穀野王,你這技術越來越不行了啊。”

“……”許嘉述沒好氣的扭頭瞪他一眼。

陳延白嘴角勾著戲謔的笑,腳抬過去踹他。

許嘉述躲著,視線多放在陳延白身上幾秒。室內光線暗淡,但他依稀發現了他這人身上的變化,眯了眯眼,在湊近確認。

他抓著他的衣服多看了幾秒,在腦袋裏構造衣服的大致樣子。

三秒後,他笑出了聲,“陳延白,你衣服真土,到底是誰給你選的,眼光這麽差哈哈哈……”

“……”陳延白腦袋裏浮現出那抹在他麵前小心翼翼為這件衣服說話的女孩兒的臉,謔笑神情全無,他淡漠的看了眼哈哈大笑的許嘉述,淡漠嗓音裏藏著一絲矜熬氣,“要你管。”

“哈哈哈我當然管不著你,”許嘉述還在說,“而且你這衣服質量也太不好了吧,麵料這麽粗糙摸著這麽咯手,你竟然也穿的進去。”

“你以為誰都跟你許大少爺一樣,”陳延白回懟,“我這叫親民,體味人間百態。”

“那顏色呢?”許嘉述哭笑不得,“你就算要體味人間百態,也不用選這麽土的顏色吧,品味真獨特。”

陳延白白他一眼,開了機子沒理他。

電腦熒幕亮起的柔光照著他的臉,而他在回想,那個捧著毛巾和衣服朝他跑來的姑娘,黃昏的風吹拂著她耳邊垂落的發。

他也是在這場昏淡的風裏,對上了她溫潤幹淨的眼。

遊戲進入的界麵,光又暗了下去。

他在模糊掉的黑暗裏,深深的勾了勾唇。

……

陳年和陳延白冰釋前嫌,最開心的莫過於宋林菲,看她身後的這兩個人腦袋快要挨著腦袋在一起討論數學題,她眼裏幸福的笑容都快要溢出來。

她是怎麽看怎麽順眼。

一個人看順眼沒勁兒,她拉了許嘉述一起看,“許嘉述,你看年年和陳延白,是不是看起來好像養成係的小兩口。”

許嘉述往後看一眼,那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心底莫名生起一股煩躁,他回了頭沒理宋林菲的話。

奈何宋林菲纏著他硬要他說:“欸,你說是不是啊,是不是特像?”

“……”

焦躁感更煩了,許嘉述壓著情緒,違心的說:“不像。”

宋林菲也就認為他的腦回路和她不在一條線上,倒也沒多怪罪,自己樂嗬嗬的笑著,心情愉悅,做什麽都開心。

中午的時候,宋林菲拉著陳年去教學樓樓頂吹風,豔陽高照,照得人心暖暖的。兩姐妹眺望著遠方,看操場上肆意奔跑的少年。

風卷著樹尖搖晃,樹葉脫離枝幹,在空中飛舞。

陳年卻始終看向操場,有很多人在打球,距離遠了她瞧不清人,但就想碰個運氣,哪怕隻是瞧見他的身影也好。

光線有些強,她眯了眯眼睛。

身邊的宋林菲跟她搭話,提到昨晚許嘉述跟她說的讓她大跌眼鏡的事,“年年,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訴陳延白哦。”

這有點像是在背後告狀。但陳年隻關注了一個重點,那就是她接下來說的這件事,與陳延白有關。

在關於他的事情上麵,她好像總是很貪心。

“什麽事?”

“昨晚許嘉述告訴我說,他和陳延白去網吧玩遊戲,陳延白晚上換了身很土的衣服。”

陳年心一咯噔,沒想到她提的是這件事,下意識“啊”了聲。

以為是陳年也大吃一驚,宋林菲又說:“反正就是很土的啦,聽他說那衣服顏色不好看質量也不咋地,一點都不配陳延白,陳延白竟然也能穿的下去,還真是活久見。”

土嗎?

陳年腦袋裏一直想著宋林菲大大咧咧說出來的話,臉頰一紅,搭在欄杆上的手指捏了捏。

耳邊又傳來宋林菲的聲音,“欸年年,你說陳延白那件土土的衣服,不會是他喜歡的女孩子送的吧?”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句話不妥,“不對啊,怎麽說咱們女孩子的眼光得比他們男孩子好點吧,那衣服連許嘉述都覺得難看,我覺得是個女孩子也絕對不會選那件衣服吧。”

“……”

這堪稱在陳年心上暴擊。

她轉過頭看宋林菲,小心怯怯的輕聲問,“真的有那麽醜嗎?”

宋林菲點頭,看樣子已經相信了,“許嘉述說的,這人是不靠譜了點,但眼光不錯,好壞美醜他分得清。”

“……”

這就更暴擊了。

這隻是一個放鬆話題,宋林菲也就講給陳年聽聽。愜意舒緩的午後,校園裏播放著激勵人性的詩詞朗誦,有風吹過來,宋林菲張開雙手閉眼擁抱,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收回手側身看陳年,“對了年年,馬上就要開運動會了,你想去參加比賽嗎?”

陳年搖搖頭,“我沒有太擅長的運動項目,不參加的。”

她還是適合呆在班級方陣裏當啦啦隊好,閑暇之餘寫寫加油稿,看看書,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這沒關係呀,重在參與嘛,”宋林菲雙手搭在欄杆上,笑著邀請,“你要不要報一個試試?”

“我們一起去。”

“我不行的。”陳年覺得自己實在是不適合運動比賽,連忙拒絕,“我會輸。”

會拖班級後腿。

但宋林菲一點也不在意,“輸就輸唄,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她朝她擠擠眉弄弄眼,“況且,你同桌運動天賦異稟,你輸掉的,他都會幫你掙回來,放心啦。”

參加比賽,她是不願意的。

但一聽宋林菲這樣說,陳年又有些心動。

中午午休前,體育委員果然拿著運動會報名名單站在講台上大聲吆喝,鼓勵大家積極報名參加比賽,“你們都別懶著啊,積極參與,咱得文武雙全,學習第一,運動也要第一,有想法的都動起來,別到最後讓我來催啊——”

悉悉窣窣得聲音在體育委員得這陣吆喝後,漸漸的響起來。

陳年手握著筆邊寫著作業,心思卻全然在體育委員說的運動會報名上。她心不在焉的在括號裏劃了個“C”選項,下一秒就遭受陳延白的鉛筆敲腦袋。

不輕不重的力道落在陳年的腦袋上,她輕呼一聲,腦袋下意識縮了縮,扭頭看陳延白。

少年單手撐著臉,一隻手裏轉著筆,麵目表情有些嚴肅,“做作業不要走神。”

意識到是自己的過失,陳年點點頭,“哦。”

陳年轉過身去,重新看了看那道題目,擦了重新填寫正確的答案。

她剛寫好,宋林菲就轉過身來,雙手搭在她的桌上,跟陳延白搭話:“陳延白,你就不能對年年溫柔一點嘛。”

陳延白看她一眼,滿眼寫滿了不能,“嚴師出高徒。”

“……”

宋林菲哼一聲,不再理他,轉頭跟陳年搭起話來,“年年,咱倆要不要現在就去報個名?”

她說的是運動會。

在天台吹風的時候,她就提過。

陳年自知自己是因為陳延白也會參加運動會才心軟考慮,但做下這種承諾的人是宋林菲不是陳延白本人,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於是她將自己想問的那層意思蒙了膜,話裏有話的說:“我們班會有哪些人參加啊,參加的人多嗎?”

宋林菲直腸子一個,想法也簡單,扳著手指數:“體育委員啊,許嘉述啊,我啊,陳延白啊……”

她數了幾個人出來。

陳年看似明白的點了點頭,視線卻不受控製的看向旁邊的人。

他在看課外書,眉目神色認真,側臉線條被光勾勒得清楚。骨節分明的長指撚著書頁翻過,陳年看見了上次他們一起看過的那顆明亮星球,她下意識彎了彎唇角。

隨即又轉回頭來,跟宋林菲說:“好啊,我參加。”

兩個人去體育委員那裏報了名,女子項目所剩無幾,陳年看著剩下來的幾個運動項目,莫名有些猶豫,左思右想,她最終敲定報了八百米和接力賽。

這結果,挺讓宋林菲吃驚的,她豎起大拇指看她,“年年,膩害啊!”

陳年不知她說的厲害在何處,撓撓頭謙虛的笑了笑,“你說的,重在參與。”

反正,陳延白會幫她把丟掉的分數掙回來。

一想到這個,陳年的心裏就像是被潑了一層蜂蜜,甜膩膩的,她卻很喜歡。

下午捱到快要放學的時間,許嘉述在宋林菲的催促與洗腦下,也去體育委員那裏報了名,回來就吃驚了,他多看了坐在陳延白身旁的陳年幾眼,坐下身來,迫不及待的跟陳延白悄悄通信,“延哥延哥延哥,你猜我剛剛在報名名單上看見了什麽?”

陳延白抬起眼皮看他,隻一眼又挪開,手指翻著書頁,“看到了什麽?”

許嘉述想湊近了些再說話。

不料卻被陳延白抬手冷漠擋住,“注意分寸。”

“……”

許嘉述沒管這茬,繼續回到話題,跟他說:“沒看出來陳年還有兩下子,她居然報了八百米和接力賽。”

陳延白目光一頓,“什麽?”

“我說陳年,她參加了運動會,還報了長跑項目。”

這消息確實挺令人吃驚,陳延白扭過頭看了眼旁邊的人,女孩兒眉目清明,耳邊的發被別到耳後,露出姣好又纖瘦的臉頰輪廓,她耳朵裏塞著耳機在聽英語聽力,手裏握著筆,時不時在練習冊上劃一劃。

安靜柔和得樣子實在是不能將她和長跑項目聯想到一起。

陳延白淡淡的收回了視線。

許嘉述又將話題扯到他身上,“你同桌都報名參賽了,你不打算意思意思一下?”

“也報兩個玩玩兒?”

“欸,你運動基因這麽好,怎麽著也得為這個班做點貢獻吧,你看陳年都去了,你也去唄,到時候咱四個都拿獎狀,往桌上一放,那不得忒霸氣。”

“……”

陳延白本沒心思參加運動會,但經過許嘉述在他耳邊這麽一吹噓,倒生起幾分興趣。他將書合上,眉目神情都鬆懶幾分,整個人往後麵那麽一靠,話有別意的說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和我同桌意思意思一下。”

作者有話說:

陳年:我其實就是去打醬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