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踏月而來》

第一卷第七章

其實未曾想過跟你深交,也未曾想過要如何如何,隻是恰巧到這兒了,又怎麽忍心放下你不管。

周六的太陽總是格外的鮮豔,一大早上林綿就爬了起來,對門還靜悄悄的,顧奶奶許是出門買菜去了,而安遠道,估摸著還沒有起床,林綿推著自行車,背著畫板,九月正是微風不燥陽光正好的時候,聽說隔壁寧巷的**開的正鮮豔,林綿就想著去畫一幅畫。

自行車穿過各式各樣的居民樓才終於找到了埋藏在市井之中的寧巷,說是寧巷,其實並不寧靜,四周的居民樓都是上個世紀的老房子,缺磚少瓦的,總不免得些許破舊,而住在這邊的隻有少許的本市人,大部分,都是些外來的打工者,少許混跡著孤寡老人和孩子。

頭頂的窗戶傳來父母責罵孩子的聲音,旁邊的小攤上傳來小販吆喝的聲音,經過的小賣部總有這麽幾個潑皮無賴的中二少年朝著林綿吹口哨,林綿不是很在意,隻是隨著不甚清晰的記憶,穿過寧巷,到寧巷盡頭去尋那片開的正鮮豔的**田。

金秋九月,秋高氣爽,豔陽高照,**遍開,這**田在寧巷深處,離那些市井喧鬧倒是遠了點,耳邊的風聲很清晰,**的香味撲鼻而來,倒是讓人打心底裏感到放鬆。

林綿沿著花田的小道走到花田中心的某處空地,熟練的支起畫板,又從車籃子裏把顏料和水桶一一排開,又給自己支了張椅子坐下。

“喲,上了個一中了不起了?”

“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嗯?”

“別妄想了,泥塘裏出來的人哪兒還指望自己幹淨呢?咋了?不說話?”

“啞巴呢你?”

“得得得,打一頓不就成了?說啥瞎jb廢話。”

這花田實在是太安靜了,遠處斷斷續續傳來的聲音這邊聽的一清二楚,林綿抓緊了畫筆,她聽到女孩子隱忍著不發痛的悶哼,她不敢過去,也看不到外邊的情況。

“還不出聲?”

“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大姐,好像暈過去了?”

林綿心下一緊,暈了?要不要緊?

她開始慌了,這樣的見死不救,會不會太過分了……可是……可是自己……哎,算了。

“暈什麽暈,擱這兒裝什麽?”

“再打下去,鬧出人命你打算拿什麽負責?”林綿抓了一把美工刀放在身後,衝出去大聲喊到,她這兒才看清,牆邊蜷縮著一個女孩子,頭發已經被扯的亂七八糟,身上的衣服也被撕開了不少,身上還有很多紅印子,有些甚至出了血,她一下很後悔,她應該早些出來,或許……或許那個女孩子可以少受些打罵……

“管泥馬多管閑事兒呢?”囂張跋扈的女孩子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且不說林綿看上去柔柔弱弱,她們這邊三個人,怎麽說都不可能落了下風。

為首的女孩子開了聲,跟著的女孩子自然不會平靜。

林綿卻是想著速戰速決,她趁著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啪的給了那個為首的女孩子一巴掌,然後直接把美工刀亮出來,“怎麽?”

為首的女孩子實在想不到這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女孩子這麽本事兒,一下子慌了神,“刀子,刀子放下……”

林綿心下知道自己得逞了,也不多逼,“放下可以,你們走?”

“好,走還不成嘛……”

等到她們不情不願的走遠了,林綿一下子就拿不穩刀子了,順著那個蜷縮著的女孩子靠著的那邊牆倒了下去,後背都要被汗浸濕了,額頭和鬢角上也全是汗珠,她哪兒有這麽大膽子,隻要那些女孩子再走遲一點,她連尿都得給嚇出來。

她緩了許久才緩過來,而那個女孩子她也沒敢去搭理,她也是一動不動的樣子。

要不是那極力壓抑著的哽咽,她還真的以為她暈過去了。

她沒敢開口說話,這個時候,好像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等了許久,那個女孩子才悶著聲問她,“你怎麽還不走?”

林綿的手抓緊了長裙的裙擺,原本潔白的裙子現在靠著牆髒的一團一團的,“我就是想陪陪你,”

“我怕你一個人,受了欺負沒有人陪著,太孤單。”

“林綿,你為什麽要理我這破事兒啊……”蜷縮在牆邊的女孩子終於抬起頭,她忽然很奔潰的放聲大哭,林綿一下子愣了,她有些緩不過神來的盯著許蔚藍哭的紅腫的眼睛。

“蔚藍?蔚藍你不要哭啊……”

“你一個嬌生慣養的女孩子,這麽冒冒失失的跑過來,但凡她們有點腦子,你就完了你知不知道!”許蔚藍推了林綿一把,林綿沒有預料,一下子歪了下去,後腦勺磕到了牆,哎呦了一聲。

許蔚藍趕緊伸手去拉她,動動嘴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倒是林綿一把抓過她的手,“我在那兒畫畫呢,你們動靜太大,我都聽了好一會兒,我沒忍心見死不救,我怎麽忍心,任由不管……”

許蔚藍卻是一下子把手縮了回去,“林綿,你別碰我,我髒。”

“哪兒髒了?我幫你擦幹淨。”

“她們說的沒有錯,像我這種泥塘裏的人,渾身上下都是泥,你別碰我了,你這麽一個幹幹淨淨的好女孩,一腔熱血,一腦門子的善良……”

“荷花這麽好看,都是從泥巴裏養活的,就算你渾身是泥,那又如何?”

“荷花不過看起來光鮮亮麗,所有人皆知她美麗芬芳,可她生而於泥,立而於泥,那香味兒裏都帶著泥土腥,去不掉的。”

許蔚藍下意識的駁她,“我也是那樣的,渾身上下,都透著泥土腥味,你不懂,我也不想你懂。”

正午的太陽晃的林綿睜不開眼睛,可是這麽明豔的陽光底下,她忽然看不清眼前這個人,她對於許蔚藍所有的印象,都停在她認真聽課努力學習上,話也不多,人也和善,可現在卻忽然覺得她好像跟鮮活了些,沒了學校裏的死氣沉沉。

她隻是又把許蔚藍的手拉過去,自己撐著站起來,又提了許蔚藍一把,讓許蔚藍也站了起來。

“可我向來不管這些,我反而覺得你幹淨。”

或許可能是她現在太過於難過,也或許是終於有個人為了她出頭,又或許是今天的太陽真的很明豔,她忽然一下子覺得,林綿是打心眼裏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