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定價權

一轉眼,林賽賽,劉三,楊致遠等三人頓時跑了個無影無蹤,林蕭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陽伯急忙滿臉微笑地又是一番好勸,這才止住了林蕭的那滿臉的怒容。

重重的喘出一口長氣,林蕭微微提起眼,看了看正一臉恭敬地垂首站在自己麵前的林功,林蕭忽然淡淡地道:“林功,隨我和陽伯來。”

“是!”林功淡淡地垂首說道,轉而邁開步子,恭敬地不緊不慢地跟在了林蕭和陽伯的身後。

穿過一段不算太長的林間小路,落在眾人眼裏的,則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村落,林蕭和陽伯緩緩地走在前麵,林功則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穿過這條村落的小路,緊接著又來到了一處並不算豪華的一處庭院門口。

這裏是漕幫總部,而整個漕幫,正坐落在這座名叫葫蘆洲的小島之上。

林蕭,陽伯,林功等三人緩緩地走進了議事廳以後,頓時之間,整個場麵的氣氛頓時顯得有些緊張,緊張的甚至還有些微微的窒息,壓抑的每一個人都有一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過了許久,林蕭,忽然深深的歎了口氣,而緊接著的又發出一聲濃重歎氣聲的,則是陽伯!

“回來就好。”在強行壓下了心頭裏的千頭萬緒以後,林蕭緩緩地說道,頓了頓,林蕭淡淡地看了一眼正垂首而立著的林功,淡淡地道:“把這次的經過,都給我和陽伯說一說吧。”

“是,爹。”林功想了一想後,然後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如何被官府關押了起來,爾後又是如何被放出來的情景,林功看起來溫文爾雅,口才也是極好,語句簡潔幹練,隻是不到短短的半柱香時間,便將前因後果仔仔細細地像林蕭和陽伯說了個清楚。

聽完以後,林蕭不由的深深地歎了口氣,緩緩地道:“眼下,我漕幫正值大難,江南商業司已全麵發出詔告,停止一切私人水運的商業活動,轉而由官府一應承辦。我漕幫平時雖也經營一些糧米魚類等生意,但是主要的經營利潤,卻還是在水運之上的。”

林蕭頓了一頓,陽伯忽然皺起了眉頭,緩緩地說道:“若是不能解決水運這樁麻煩事,恐怕我漕幫從此以後就得解散。”

“哼。民不與官鬥,但是背後若是沒有人撐腰,京裏的戶部又如何可能會同意江南商業司全權接管江南漕運等一切事宜?還將運費漲到了五兩銀子一船!真當京裏的那些當官的都是些草包麽?單單隻說漕運一事,隻要是有些眼光的,誰還會看不出來此舉將可能產生帶來的嚴重後果?”

隻見林蕭一臉嚴肅地緩緩地訴說著,雖然林功和陽伯二人也同樣是一樣的嚴肅,但是倘若是有旁人在此,一定會對一名漕幫幫主竟然擁有著如此敏銳的洞察力而感到震驚!

漕幫,說穿了不過就是一群窮古的老百姓組織建立的一個商幫罷了,與西北之地的馬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馬幫販馬,漕幫河運,都是靠天吃飯,然而,若是官府強行關閉了京杭大運河上一切私人形式的水上河運,那麽,漕幫的境地,就將處於真正的危機邊緣了!

周圍的氣氛頓時沉默了下來,隻見林蕭和陽伯具皆一臉的嚴肅,沉寂了許久以後,陽伯忽然淡淡地開口了:“商業司的背後,是有人在操縱啊。”

“一定是。”林蕭冷冷地道:“否則,單憑洪承疇,單憑張恨金,是無法讓戶部做出此等的決定啊。京裏的那些當官的,那可都不是什麽草包!此等誤國誤民的大事,他們還都是一清二楚的。。”

靜靜地想了想後,一直垂首恭敬地站在一旁的林功忽然發話了,隻見林功淡淡的表情似乎看不出一點的波瀾不驚,“爹!陽伯!眼下漕幫已到了危機之境,是否......已到了開始那件大事的時候了?”

林功隻是此話一出,隻見林蕭和陽伯的眼中忽然紛紛地發出一陣精光!

林功淡淡地表情上看不出一絲波動,林蕭和陽伯,卻忽然紛紛地長歎出一口濁氣!

“一百多年了。”林蕭淡淡地搖了搖頭,冷笑了一聲:“想我漕幫一百多年從未再次開啟過那件大事,想不到在我林蕭手裏竟然再次就要開啟了!”

陽伯低頭深思了一番,正欲說話,隻見林蕭淡淡地看了陽伯一眼,緩緩地道:“你不必說了,眼下我漕幫已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候,難道,這不是開啟那件大事的時候了麽?”

陽伯深深地歎息了一聲,也就在沒有說什麽了。

“功兒!”林蕭冷冷地喝了一聲。

“在!”林功緩緩地道。

隻見林蕭的眼中忽然泛起一陣精光,淡淡地道:“立刻去聯係各位宗主,本月月尾,請他們齊聚葫蘆洲!”

“是!”林功應了一聲,抬眼一瞧,隻見父親的眼睛裏,早已是一片蕭索了。

而陽伯卻緩緩地歎了口氣,此等事件,卻絕不是表麵上看的那麽簡單的!

陽伯知道,林蕭,卻也知道!

林功應了一聲之後,然後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諾大的議事廳裏,隻剩下林功和陽伯二人,良久以後,諾大的議事廳裏,再次傳來了兩人那深深的歎息之聲。

此時的江楚寒,正在揚州城驛館裏,皺著眉頭和顧炎武不住地思索著什麽。

放走了林賽賽等人,對於江楚寒事實上並沒有任何益處,然而,在江楚寒看來,得饒人處且擾人,更何況,漕幫也隻是朝廷市易法下的某一件犧牲品而已。對於漕幫,江楚寒事實上也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並且,來到這個時代以後,江楚寒也隻是第一次和漕幫的人打交道罷了。

在碼頭上那一件又一件觸目驚心的一幕,早已深深的震撼在了江楚寒的心中了。顧炎武那一段的分析事實上並沒有錯!

商,乃國之大事,來自後世的江楚寒對於商的認識有著無比清晰明了的認識,流通貨物,提高國家經濟力量,商人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更何況,拉動內需,帶動經濟的高速發展,使得國民市場變得更加繁榮,商人從曆史誕生的那一刻起,便發揮著不可磨滅的力量。

明太祖朱元璋雄才大略,對於商業的認識也遠比宋、元、清的任何一代皇帝都要更加的清晰,要不,哪來的鄭和七下西洋?在明朝之前,經曆了幾百年的內亂之後的中原大地,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已太需要休養生息了。於是,揚文抑武,成為了明太祖開國以來的首要治國方針!

商業,在明朝的發展尤勝於其他任何一個朝代,而此刻,在張居正變法所產生的一條鞭法的推動下,不僅沒有為這片土地帶來新興的活力,反而卻將這片王朝,越加推向了無比巨大的深淵之中!

在江楚寒看來,張居正的想法固然是好,隻是張居正卻忽略一個最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執行成本!試想,又有多少人可以如同張居正一樣做到鐵麵無私?公正廉潔?所以,在一條鞭法的推動下,農民的負擔越來越重,商業交易市場的負麵影響越演越烈,這才終於造成了今日這等情況的發生!

顧炎武微微地思索著,時而表情極度興奮,時而又愁眉不展,低頭喃喃自語,顯然正在深深地思索著什麽。

過了許久以後,江楚寒,這才展眉笑了起來。

一見江楚寒展眉微笑,顧炎武急忙問道:“敢問江大人,是否有了什麽良策?”

“不錯。”江楚寒微微地笑了笑,繼續說道:“你要知道,我江楚寒,不過就是個禦史,無權對朝廷所做出的一切政策進行改變,或者說是改革!”

看著顧炎武那一臉不解的模樣,江楚寒微笑著說道,“唯今之計,卻也隻有劍走偏鋒了!”

“何謂劍走偏鋒?”顧炎武思索了一番,急忙問道。

“組織商人成立商號,和商業司進行競爭!”江楚寒緩緩地微笑找道。

“和商業司競爭?”顧炎武愣了一愣,有些呆滯地說道:“可是,天下再大的商號,又哪裏有朝廷大?朝廷開辟商業司,就已如同擁有了一間整個大明最大的商號了,更何況,又如何能夠組織商人與商業司競爭?”

“兩點。”江楚寒想了想,緩緩地說道:“一,是錢,二麽,就是定價權!顧炎武,我問你,物品的定價權,在誰的手裏?”

“定價權?”顧炎武顯然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愣了一愣,好半天才咀嚼明白江楚寒所說的意思,想了一想,這才沉聲應道:“回大人話,商品定價,曆來由市場波動,以及交易情況做出及時調整,至於這些價格的調整,自然還是在商人手裏的了。”

“沒錯,也就是說,物品的定價權,在商人手裏,而不是官府手中。”江楚寒嘿嘿一陣笑,轉而問顧炎武道:“那麽,商業司又是如何與商人爭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