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楚寒穩眾心 東陽說事由
隻見來人彬彬有禮衝江楚寒抱了抱拳,微笑道:“江少爺,無需再多費心思了,這九秀樓官府這次是查定了。”
來人正是江楚寒之前在公堂上見到的那位師爺,隻見他一襲藍袍,麵如棗玉,頭上一頂書生冠,一縷美髯長須及地,斯斯文文的便是一副讀書人的打扮。
見江楚寒麵露惑色,那師爺不由的笑了笑道:“江少爺貴人多忘事,可學生可還是記得江少爺的,學生乃姓金。”
見金師爺似乎認識自己的模樣,久經人事的江楚寒哪裏還沒有不借驢下坡的道理,也不管究竟認不認識眼前這個金師爺,立即衝金師爺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金師爺,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謝江少爺關心。”金師爺微笑著點點頭道:“自從那一次以後,學生可就再也沒有機會和江少爺坐在一起痛飲杯中酒啦。”
說到這裏金師爺的臉色不由得微微一紅,精明如江楚寒立即抓住了這一微小的細節,金師爺看似一臉道貌岸然,飽讀詩書,但曾和秦淮公子一起坐下來喝酒,恐怕也不是什麽好鳥。
隻是金師爺既然認出了自己,還同自己打了招呼,江楚寒也不打算再遮著掩著,微微一抱拳,向著金師爺正色道:“金師爺,說句實話,這九秀樓的案子與我江府上下確實毫無關係,眼下三班衙役也已經包圍了江府,隻圍卻不抓,還請金師爺在縣官大人麵前替江府上上下下解釋一下,江楚寒則感激不盡矣。”
說罷江楚寒後背深深一彎,雙手抱拳向金師爺深深地鞠了一躬。見江楚寒猛然間向自己行如此大禮,金師爺急忙一把扶起江楚寒連道不可,然後歎了口氣,麵有逾色地說道:“我金某人自然是知道江少爺萬萬不會做那勾結野匪的謀反之事,江府三代功名,世受皇恩,又家資殷實,又怎麽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頓了頓,金師爺捋了捋胡須,繼續說道:“這事金某人知道,縣官大人也知道,否則也就不會單單隻封這九秀樓,對江府卻隻是圍而不抓,還允許府裏的人們從那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大宅子裏跑出來報信告之江少爺這事的道理了。”
“原來如此!”江楚寒心中立即暗鬆一口氣,連聲向金師爺道謝。金師爺擺了擺手,看向那九秀樓的一對雙目卻愈發凝重:“隻是這九秀樓,卻是鐵定保不住了,恐怕......”
“恐怕什麽?還請師爺明示。”江楚寒心中頓時又是一緊,連忙說道。
“這案子現在已經做實了,成了鐵案,再無翻案的道理。陝西匪亂不斷,現在勾結野匪這種驚天大案,官府若是不查出個水落石出,怕是結不了案子。”金師爺此時臉上的表情已是一臉的凝重了。
“若是要查,怎麽個查法?”江楚寒輕聲問道。
這查案的查法,裏麵可大有學問,有清查,水查和流查之分。這清查,自然是公事公辦,依律法辦事,鐵麵一板橫眉一豎,該辦誰那就辦誰,任誰說情也絲毫不會動搖,就算是王公貴胄,那要辦也是依法給辦了。這種查案方法,要不是鐵麵酷吏,要不就是二愣子,要不就是天威震怒,下旨徹查,一般基本上沒人會辦這種太過損人的差。
若說水查,那則是和清查大大相反,抓上幾個市井無賴充數,或者使用那‘拖’字訣,不說不辦,但也不說證據已然確鑿,不點頭也不搖頭,如此拖上一年半載,一直拖到事主疲憊不堪自動放棄起訴,也就再也沒人過問此案了。
而這流查,則是這三種查案方式裏最為深奧的一門學問,既不同於清查的鐵麵無私,也不同於水查的得過且過,也是最為滑頭的一種方式,若是查不到你,則皆大歡喜,順帶還給對方賣了個人情。若是查到了,甭管是誰,該抓誰就抓誰。若是對方後台太硬得罪不起,那麽查到這的時候也就再也查不下去了,也沒哪個傻子在會繼續查下去了。
前世身為一名緝毒刑警的江楚寒自然很清楚這些門門道道,對於清查、水查、流查這些辦案中常用的方式手段更是一清二楚,了若指掌。故此江楚寒才會有此一問。
金師爺搖了搖頭,沉下臉來道:“恐怕不那麽好辦呐。總要查點什麽出來才好交待。”說完又微微一笑說道:“江少爺也不用太過擔心,此事我金某人也相信,江少爺與此案斷無一點關係,縣官大人也會明察秋毫,絕不會無端使江少爺蒙上不白之冤。”
江楚寒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金師爺的話滑頭的很,沒說究竟是一查到底,還是隨便抓幾個人應付了事。幾乎等於什麽都沒說,正屬於典型的‘流查’,江楚寒不由的在心裏暗罵了一聲老滑頭,可臉上卻依然堆出一臉笑容繼續問道:“卻不知縣官大人徹查此案的真正目的究竟什麽呢?”
金師爺微微一笑,一縷胡須然後說道:“再過幾個月,可就是兩年一度的吏部考核啦。”
江楚寒不由得大悟,怪不得擺出這等大陣仗,連棲霞城的城門也封了,街上到處是巡邏的衙役,原來那縣官竟然是想做一番功績,好讓接下來的吏部考核順順利利,緊接著加官進爵。
江楚寒想到這裏,抱拳向金師爺道了聲謝,急急忙忙地就趕回江府,一到江府果然遠遠地便看見了三班衙役正殺氣騰騰地圍在江府門口,把個好端端的江府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已幾乎再無行人敢就此路過。
江楚寒心裏有事,也不管那三班衙役向自己投來的那一抹殺氣騰騰的目光,低著頭帶著眉兒和江山走進了江府大門。
一進入江府,江楚寒立即招來了所有的帳房先生,府裏管事齊聚大廳。隻見江楚寒正坐在正廳黃梨木椅上,麵色冷峻地望著堂上站著的各位管事和先生。
隻見堂下那些正站著的管事和先生們一個個神色緊張,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這個時候是人都可以看的出來,江楚寒這已處在了爆發的邊緣了!
江楚寒一臉冷峻地盯著眾人好久,忽然才緩緩說道:“想必眾人早知府上發生了些什麽,衙門裏的押差們現在此刻也就圍在江府的大門口,但是各位可以安心,我江楚寒絕對沒有勾結過野匪,想必大家也不會做那欺上亂下禍害百姓的罪人的。”
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城。伐城本就是下下之策,江楚寒很清楚,若是想妥善的處理好此事,必須先安撫眾人之心。否則事還沒起,軍心先亂。軍心一亂,則府裏處處皆陣腳大亂,恐怕到時候想要借助這些人的力量妥善處理好九秀樓和那勾結野匪的案子,也是辦不到的。
但是,就算是江楚寒對於斷案之事再如何的經驗豐富,也絕對無法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這突來之事打的江楚寒措手不及,毫無防備,棘手程度毫不亞於任何一次江楚寒前世時所經曆過的刑偵事件。
此刻,就算是眾人可以亂,江楚寒也不能亂,首腦先亂則士兵必亂。那神秘男子吳孟明對自己所說的警醒之言依然還映在江楚寒的腦海裏,隱隱含著幾分陰謀的味道,究竟是不是有人要對付自己,還是這隻是一場普通的案件,江楚寒此刻也完全拿捏不準的。
見眾人已然不再像剛才一樣緊張無措,江楚寒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各位,江府家大業大,平日裏各路生意也是完全交由各位先生管事打理,現在九秀樓出了勾結野匪,逼良為娼的大事,我想知道,眾人裏究竟是誰負責的這部分生意,又究竟有沒有逼良為娼這回事?”
眾人麵麵相覷,大堂裏瞬間死寂的掉根針也能聽見,紛紛互相看著眾人沉默著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忽然有一人站出來向江楚寒微微弓腰,抱了抱拳,向江楚寒答道:“回少爺,那九秀樓的生意,乃是前管家江獨流親自負責,平時的一應賬務,也皆由那江獨流一手打理,我們從來都無從得知。”
江獨流,又是江獨流!江楚寒不由得心中一陣冷笑。江獨流啊江獨流,你真是一顆毒瘤,你背地裏究竟做了多少件不為人知的事呢?如果江獨流當真勾結野匪,逼良為娼,活生生的將那無知女子推向火坑,就算打斷他的雙腿都已是大慈大悲了!
江楚寒不露聲色地微微點了點頭,問道:“請問東陽先生,那九秀樓的老鴇李二娘,又究竟是個什麽來路?你可知道。”
那人名叫李東陽,本是一名屢試不中的落第秀才,因吟得一首好詩,又飽讀詩書,在棲霞城裏赫赫有名,隻因屢試不中,才三十出頭便已漸漸對仕途之路心灰意冷,被江老爺重金請來做了府裏的一名管事,人送號曰東陽先生。
乍聽江楚寒喚自己為東陽先生,李東陽不由的心中一凜,直呼名號,乃是對讀書人中禮節最高的一項稱謂。當下李東陽抱了抱拳,神色恭謹地說道:“這李二娘,平日裏雖無接觸,但偶爾倒也聽說過一些她的事情,但我也隻是道聽途說......”
“哦?”江楚寒不由的追問道:“先生快快請講。”
“是。”李東陽想了想,隨即將那李二娘的來路仔仔細細地向眾人述說了起來。
原來李二娘年輕時本是賢良人家的姑娘,隻因那丈夫極其不肖,好賭成性,最後輸得沒路走了,便將李二娘賣入妓樓。李二娘之弟從小便喜好結識那江湖上的好漢,專做那替天行道的大事,聞聽姐夫如此對待自己的姐姐,一怒之下將其砍了。為了躲避官府的抓捕,後來索性就在那清風山上落草為寇,坐了那清風山上的其中一把交椅。
李二娘孤寡一人沒有別的生計,隻好在那青樓做那皮肉生意。一直直到多少年過去以後,不知怎地與那當時時任江府大管家的江獨流相識,便被請到了九秀樓做了名老鴇,再接下來便有了今次這起案子的發生。
李東陽口才極好,邏輯清晰條理有序,這讓江楚寒也對那名叫李二娘的來路經曆了解了個一一二二。隻是當聽到李二娘竟然曾經有一位當土匪的弟弟時,江楚寒的眼皮子不由的跳了兩跳。
說到這裏,李東陽也不由的微微歎了口氣:“本是名好端端的姑娘家,隻因跟錯了男人,便毀了這一輩子,實在是可惜。”
江楚寒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猛地站起身來,心中已有定計,向一直與江楚寒形影不離的眉兒沉聲說道:“立即喚護院武師邱楓前來。”
不一會,一個約摸二十三四歲年紀,鐵塔似的漢子匆匆地跑了進來,衝江楚寒抱了抱拳,朗聲說道:“大少爺,邱楓來也!請大少爺示下!”
“邱楓。”江楚寒眼中忽然露出一絲讚許的目光:“立即去衙門裏打聽一下,今日縣衙大堂裏當堂押送的那些野匪究竟是個什麽來路!另外,務必查清李二娘最近可曾與什麽陌生人物來往!”
“是!”邱楓立即朗聲答道,衝江楚寒抱了抱拳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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