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洞房花燭夜
盡管是依依惜別,但新娘子還是上了轎,坐定後就不能移動臀部了,這是寓“平安穩當”意。
又有一位女方的福全婦人,將一隻焚著炭火、香料的銅腳爐擱到新娘子的座位底下。現在冬天還好。這要是夏天的話,非捂出來一屁股痱子不可。
然後放炮仗,並用茶葉、米粒撒轎頂驅邪之後,終於可以吹吹打打起轎了!
八抬大花轎在街上通過時,又引得無數圍觀百姓十分羨慕,因為尋常百姓結婚時,都是坐四抬大轎的——隻有誥命夫人才能坐八抬的轎子。
時間掐的十分精準,花轎進入江家大門,正好是夕陽西斜,紅霞滿天的時刻。江家大開中門,奏樂放炮仗迎轎。
轎子落下,樂聲戛然而止,隻見門外,劉澤清和另一外一位軍中的相熟將領便分立在大門左右,二人一個是“引讚”,一個是“通讚”。
隻聽引讚先道:“新浪佇立於轎前。”江楚寒趕緊從馬上下來,依言站在轎子前。
通讚又道:“啟轎,新人起。”轎門卸下,已經坐麻了半邊身子的眉兒,這才敢微不可查的活動活動腰,扶著喜娘的胳膊站起身來。
引讚接著道:“新郎搭躬!”江楚寒趕緊拱手延請自己的新娘,伴娘雪兒將新娘手中紮著大紅繡球的紅綢子,遞給新郎一端。
還是引讚道:“新郎新娘直花堂前。”二位新人便以那紅綢紅繡球相連,男左女右,沿著地上長長的紅氈,進大門,直往正堂走去,伴娘雪兒和伴郎陽光緊隨左右。
正堂前已經置香燭,陳祖先牌位。擺上糧鬥,內裝五穀雜糧、花生、紅棗,上麵帖著雙喜字。
當引讚道:“新郎新娘就位”時,兩位新人已經站在供桌前。
通讚道:“新郎新娘進香。”便有人給新郎兩束香,江楚寒就著蠟燭點著了,然後分一束給眉兒。這時引讚道:“跪,獻香!”
兩人就給祖先的牌位跪下,隨著通讚的命令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拜了天地祖先。
“二拜高堂!”通讚道。
一對新人,便給上首的祖宗牌位磕了三個響頭,事實上就連這祖宗牌位也都是江楚寒吩咐人現從棲霞老家搬來揚州的,就等著這一刻。
“夫妻對拜!”江楚寒和眉兒又互相三叩首!自此緣定三生!
“禮畢,送入洞房!”伴著這一聲仙音,繁縟的拜堂儀式終於完成。由雪兒和愛兒捧著龍鳳花燭在前導引,新郎執彩球綢帶引新娘進入洞房。地麵紅毯上,卻是鋪著五隻麻袋。新郎新娘的腳,都須踏在麻袋上走。
踏過一隻,男方的幾個喜娘又傳遞於前,接鋪於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傳宗接代”!也有“五代見麵”的意思。
待把眉兒送進洞房後,江楚寒隻是稍座,便被雪兒和愛兒攆了出來,他得給外麵的至親好友敬酒……中午那些賓客基本上已經散去,隻有關係特別近的才會留下來,參加這一席。
所以現在留在屋裏的,都算是很親的人了。劉澤清堅持沒走,閻應元也在,可見確實不論尊卑,隻看親疏。
大家都知道他不能喝酒,也不想攪了江楚寒的洞房花燭夜,便一人敬他一杯,便放他去洞房了。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羞看月闡人靜處。
地板上鋪著大塊的厚厚紅氍毹。牆上貼著大紅的囍字,就連垂在地上的紗幔,也換成了喜慶的紅色。用最熱烈的方式,宣告著這是江楚寒和眉兒的洞房。
這也是他倆的花燭夜。六根粗若兒臂的龍鳳蠟燭爆著燈花,兩個紫銅色暖籠中,堆滿了寸長銀炭,紅通通的火光,與屋梁上吊下來的幾盞紅燈籠上下輝映,把個洞房暖紅成一片。
床頭的青瓷獅子鈕香爐裏檀香繚繞,燭光與香霧讓屋子裏朦朦朧朧。映襯著靜靜坐在床前,身穿大紅色喜服的新娘子,更顯誘人無比。
此時月上柳梢頭,房裏的丫鬟婆子們都散了,洞房裏隻有新郎與新娘兩人,“可算是清淨了。”江楚寒長舒口氣道:“結婚這種事兒,一輩子一回就足夠了。”
原本坐在合歡床前作嫻靜狀的眉兒,差點沒一頭栽到地上,不過她蓋著紅蓋頭,江楚寒也看不清伊的表情,便走到她麵前,自顧自道:“今天可累壞我了,手都舉不起來了。”
隔著蓋頭,眉兒隻看到江楚寒的一雙大腳,卻不見他任何動作,不由暗暗鬱悶道:“怎麽還不揭蓋頭呢?”
正在胡思亂想間,眉兒就聽得略微沉重的呼吸聲,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好像彎下了腰了,他要幹什麽呢?
突然,眉兒感到蓋頭被微微向上掀起,登時緊張起來,緊閉著眼。用力抓著手中的鴛鴦喜帕,連呼吸都忘記了。
用嘴將眉兒的蓋頭叼起來,江楚寒卻一下子呆住了,雖然以經熟悉了妻子這張閉月羞花的嬌顏,但今日的眉兒分外不同。雖然桃頰櫻唇、鼻隆眉黛的麵容依舊,但也許是那額發鬢發由自然變換向精致,也許是那鳳冠霞帔烘托出的喜慶隆重,讓眉兒一直含蓄著的美,在這一天、這一刻,終於毫無保留的全部綻放!
古書上說,新娘是未盛開的水蓮花。加果說今日以前的眉兒,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蓮花,雖然純美卻帶著青澀,是一種讓人難生綺想的絕美;那今日的新娘子眉兒,終於徹底釋放了所有的芳華,美的讓人驚豔心顫,讓人無法把持。
見江楚寒遲遲不聲不響,眉兒忍不住雙眼睜開條縫,便看到一身大紅吉服的夫君,嘴裏咬著大紅的蓋頭,正在癡癡地望著自己。若非兩人已不是初見,眉兒肯定會以為,自己不幸嫁了個傻夫婿。
但即便已經有過耳鬢廝磨,眉兒也從沒見夫君如現在這般可愛,但見他那雙亮若星辰的眸子中,不再是洞徹人心的清明和不溫不火的淡定,此時此刻流露出來的,卻是千種的喜悅、萬種的柔情,和一絲絲讓她微微得意的癡迷。
過了好一會兒,江楚寒終於回過神來。想要說話卻忘了口中還含著蓋頭呢。一張嘴,那蓋頭便掉落,樣子極為滑稽,惹得眉兒不禁莞爾道:“怎麽不用銀挑子?就在桌上擱著呢。”
看一眼桌上靜靜躺著的銀秤杆,“難道還不夠稱心滿意麽?”江楚寒嗬嗬傻笑道:“眉兒,你今天太美了。”
眉兒紅著臉道:“瞎說,人家一直都是這個樣。”說著終於款款起身,上前為夫君除下厚厚的喜服。
看眉兒在給自己脫衣服,江楚寒一下子衝動了,使勁咽口吐沫道:“終於可以一起困覺了麽?”
眉兒的小腦袋一下子垂下去。無力道:“怎麽總想著那事兒?”
“你不是男人,你不懂。”江楚寒嘿嘿笑道:“娘子,讓為夫也為你寬衣吧。”說著就往眉兒身上毛手毛腳。
眉兒趕緊撐開他道:“還不行……再等會。”
“啊?還不行?”江楚寒吃驚道:“今晚可是洞房花燭夜,難道要促膝長談到天明嗎?”
“還沒喝合巹酒呢。”眉兒的臉都紅的滴水了。
江楚寒隻好答應,暫且按兵不動。
眉兒要給他穿件輕便的長袍。卻被江楚寒拒絕道:“馬上又要脫掉了。何必多此一舉呢?”便僅穿著白紗中單,反正屋裏有火爐,暖烘烘的,連鞋也不穿,光腳踩在地毯上,跑去桌上拿起一個瓠瓜葫蘆道:“是這玩意兒嗎?”
眉兒這時也將自己的吉服除下,本想換上羅裙,腦子裏卻盤旋著那壞東西方才的瘋話,竟然紅著臉將羅裙擱下,也穿著中單過來。結果江楚寒手中的瓠瓜,輕輕一分。原來渾然一體的葫蘆便分成了兩個瓢,之間還有紅絲線相連。
江楚寒內心火熱,手腳勤快,端起桌上的女兒紅,將兩個瓢斟滿酒,心中暗讚道:“果然酒是色之媒啊!”當然這話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眉兒卻不去端那巹瓢,而是如依依柳枝一般,輕輕偎在他懷中,江楚寒立刻報以熱烈的擁抱,今日的擁抱特別踏實,也格外的投入,因為他們是夫妻了,彼此的契合,就像那兩個巹瓢一樣,嚴絲合縫。
當微微的嬌喘、無意識的輕囈停下後,眉兒輕輕為夫君梳著黑發,低聲呢喃道:“儂既剪雲鬢,郎亦分絲發。覓向合巹處,綰作同心結。”
江楚寒心一熱,便拿起桌上的小剪刀,從眉兒右邊的雲鬢處剪下一縷烏黑的秀發,然後把剪子遞給眉兒。
眉兒也從江楚寒的左邊發絲中剪下一縷,然後靈巧的將兩縷頭發互綰、纏繞成同心結,輕輕按在胸口,絕美的麵龐上,泛著神聖的光,用無比鄭重的語氣道:“結發與君知,相要以終老,一生不離棄,哪怕貧又殤。”
聽著眉兒堅定無比的結婚誓言,江楚寒知道,她一定會做到的,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她的過往,已經證明了她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