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清河市調查局第一小隊辦公室

“我哥看上去好像一晚上都沒有動。”

林墨小聲對原雪道。

“不是好像,就是一晚上都沒有動。”

原雪很快就分析出來,鏡片後麵的眼眸閃過一絲擔憂。

一晚上的時間,都不夠楚澤淮思考的嗎?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林墨又看向了一旁正在給自己的刀做保養的燕然。

“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麽就嚐試去做吧,反正我是啥也不懂。”

從來沒有體會過愛情也不愛看小說電影的燕然把長刀背起,

“我和夜雨約好了切磋,就先走了。”

反正她留下也起不到什麽作用,還會讓本就不是很大的辦公室顯得更擠更吵。

燕然推開門,徑直朝著外麵走去,在看見眼熟的植後,還反射性打了個招呼:“小白,早上好啊。”

“早上好。”

燕然點頭回應,正打算繼續走時,猛地反應過來,踏出去的腳僵在了空中。

等等,白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空氣突然安靜。

一秒、兩秒、三秒......

燕然也顧不得自己一向冷酷沉穩的形象,直接拔腿就往回跑,一把大力推開辦公室的門後,火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要愛護一下公共設施,畢竟當初修門的錢,是從我工資裏扣的。”

楚澤淮被門和牆壁相撞的巨聲給驚得回神,他揉了揉太陽穴,再次抬眸時,卻看見了本不應該出現在門口的身影。

金橙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眨了眨。

他出現幻覺了嗎?

“小小小小白?為什麽你會來這裏?”

林墨驚得連早餐都掉在了地上,

“等等,不對,為什麽局裏麵的安保設施沒有發出任何提示?”

超S級汙染物【白薔薇】降臨清河市調查局,結果他們引以為傲的防禦設施就跟啞火了一樣?

“因為我是走正常途徑刷卡進來的。”

白鬱晃了下手中的身份卡,解釋道。

他本來還在想,要是刷身份卡無法進來,那就悄悄化成藤蔓樣子,從欄杆中間的縫隙裏鑽進來。

沒想到原雪沒有消除他的員工身份卡,卡一刷,他就這麽光明正大地走進來了。

門口的電子屏上麵還顯示著“早上好,白鬱”的字樣和一個電子笑臉。

他的話語一落,整個辦公室都陷入了安靜中。

楚澤淮看向了原雪,目光一言難盡。

整個辦公室誰也不說話,直到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插了進來。

“小白,怎麽好久沒見你來了?”

負責清潔衛生的大爺扛著掃帚走過來,狠狠拍了拍白鬱的肩膀。

他原本也是個覺醒者,但在早年的戰鬥中受了很重的傷,本來是被安排安度晚年的,但他閑不住,幹脆在調查局找了個清潔衛生的活。

白鬱算是他看好的青年才俊,人長得周正不說,勤奮又有禮貌,簡直就是教科書中的理想後輩。

“有些事情,所以離開了一段時間。”

白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好隨意回答了一句。

“哎,年輕人就要多花點心思在工作上,你一離開就這麽久,以後在我們調查局還怎麽混啊。”

老大爺恨鐵不成鋼地說,

“你還年輕,就是要趁著體力充足,多多地幹,這樣楚隊才能滿意嘛。”

白鬱眨了眨眼:“我已經很努力地在幹了......”

但是楚澤淮就是不滿意,他能怎麽樣?

“李大爺,快別說了。”

林墨小臉通黃地趕緊把大爺從小白旁邊扯開,捂住了對方的嘴。

場麵又一次安靜下來,但已經完全回不到之前嚴肅的狀態。

“你——”

楚澤淮看向了白鬱,他剛才緩了好久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明明有很多話想問想說,但話語都到喉嚨裏,卻一句也說出不來。

質問、懷疑、指責、自責、反省、後悔、懷念、難過、委屈、驚喜、震驚.........

太多的話語和話題想說,他停頓了許久,卻隻能艱難地吐出來一句:

“你過來幹什麽?”

“你的衣服落在了我那裏。”

白鬱指了一下懷中的黑色製服,解釋道。

“不用,你留著吧。”

楚澤淮移開眼眸,不去看站在門口的植物。

“你生氣了?”

白鬱手頓了一下,問道,

“為什麽?”

“四十五天前,珊瑚島,你還不明白嗎?”

楚澤淮垂在身側的手掰碎了一小塊椅子邊緣。

他確實難過。

不是因為白鬱所謂的非人身份,也不是因為對方獨占海魘的舉動,更不是因為正負夢境中無比荒誕的一幕。

他難過的是,整整四十五天,白鬱都沒有來找他,別說是解釋了,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珊瑚島.....”

長長的銀色睫毛垂下,白薔薇很快就想到了一個點,

“你因為我當初射你而生氣?那我站在這裏,讓你射回來好不好?”

楚澤淮:......

其他人:......

明明應該是嚴肅悲傷的氛圍,為什麽總會朝著奇奇怪怪的方向發展?

“我有時候覺得,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

楚澤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指甲嵌入掌心,強行讓自己的冷靜下來。

自從白鬱不再偽裝人類後,那種正常人壓根就不會有的思維方式是越來越明顯。

“是植物細胞壁嗎?”

學過生物書的白鬱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問道。

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確實有一層壁。

楚澤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好像不太懂我到底在想什麽。”

過了好久,楚澤淮才抬眼看著白鬱,語氣複雜道。

“你是在想怎麽殺了我嗎?”

白鬱來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搞清這個事,植物不像人類,總愛說一些雲裏霧裏的話,於是幹脆了當地問。

“哐啷”

楚澤淮碰掉了桌子上金屬筆筒,金橙色眼眸不可置信地看著白鬱,隨後陷入了自我懷疑。

他是做了什麽嗎?為什麽白鬱會有這種想法。

“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有些幹澀的語句落下,楚澤淮以前從來沒有想到,他們之間居然會有這樣的對話。

白鬱“哦”了一聲:“那就行,那我就先走了。”

情況沒有糟糕到這個地步的話,就沒有必要把人逼得太緊,也沒有必要非得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恢複到過去的樣子。

幫他分析的沈榕說過,楚澤淮之所以選擇逃避,可能就是他太著急了。

不要著急,慢慢來,拿出當初潛伏在光輝神教的耐心,確定情況後,再一點一點布網。

白鬱一邊想著沈榕的話,一邊幫忙撿起地上散落的筆和滾到他腳下的筆筒,像往常一樣放在了楚澤淮的桌邊。

他的動作是如此熟練自然,就好像他還是那個第一小隊的輔助隊員,還是對方那個會寫報告會拿繃帶會衝蜂蜜水的下屬兼戀人。

楚澤淮有些不敢相信。

就像是他無法理解當初在臨海市醫院裏,白鬱強吻了他還能若無其事走出去一樣,他現在也無法理解白鬱到底是怎麽做到如此淡定的。

“再見,照顧好自己。”

白鬱不太清楚楚澤淮複雜的情緒,放下筆筒轉身就離開。

“等一下。”

反應過來的楚澤淮一把拽住了植物身上那件印著薔薇花暗紋和掛著流銀市市徽的銀色長袍,

“你就這麽走了?”

“對啊。”

白鬱點點頭,看向了死死抓著自己衣服、因為太用力而青筋凸起的手,

“你輕一點。”

“對你來說,流銀市的衣服比清河市製服更好嗎?”

楚澤淮咬牙問,這才多久,對方就拋棄了清河市,美滋滋住進了流銀市,甚至連服飾都偏向了那邊。

他可從來沒有見過白鬱什麽時候珍惜愛護過清河市調查局的製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我裏麵什麽都沒穿。”

白鬱眨了眨淺綠色的眼眸,看著誤會的楚澤淮,認真解釋道。

對於植物來說,身上的衣服其實都是累贅,要不是經常和人類打交道,其實他都想直接幻化成藤蔓爬過來。

能在變幻成人形後套一件衣服,已經是植物對於人類風俗的最大尊重了。

他的話音落下,楚澤淮直接僵在了原地,握著對方衣料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林墨習以為常地小聲和原雪談論:“我就知道他們的談話嚴肅不起來,你看你看,又開始了。”

原雪悄悄看了一眼已經在工作的錄音筆:“嗯嗯,是這樣的。”

兩個旁觀者的談話沒有影響到白鬱,他看著愣神的楚澤淮,覺得自己沒說全,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你要是想看的話,最起碼不是現在,好多人看著呢,就算我不介意,但也要考慮一下你的名聲。”

“你——”

楚澤淮“你”了半天也沒說出第二個字,肉眼可見的紅色從他的耳尖直接蔓延到了脖頸。

不是,為什麽事情的發展總是會這麽離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