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震明趕緊給邊上的一名農民軍隊員打了個眼色,這隊員立刻上前,和他一起給周衛國和石頭鬆了綁,解開繩子後,魯震明不斷撓著頭說:“原來你們真是八路軍啊!真是對不住!”

周衛國一笑,說:“這也沒什麽,你們農民軍的警惕性還是很強的!”

魯震明臉立刻紅了,過了一會,突然問周衛國說:“這位周同誌,山路上死的那十個鬼子和兩個二鬼子不知是怎麽回事?”

石頭一臉自豪地說:“誰叫他們想追我們?這不,都被周大哥給消滅了!”

魯震明立刻驚呆了,看向周衛國說:“這怎麽可能?十二個人啊!都是被你一個人給消滅的?”

石頭說:“那是!周大哥一次幹掉十幾個鬼子又不是第一次!你問問陳鄉長就知道了!”

魯震明立刻看向陳怡,陳怡點了點頭。

魯震明再次看向周衛國時,目光中已經充滿了崇拜!

周衛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個,陳鄉長。我和石頭昨天晚飯吃得早,今天早晨又沒吃東西,現在都是中午了,我們也快餓死了,你能不能給弄點吃的?”

陳怡立刻抿嘴笑了,說:“原來你還知道餓啊?”

陳怡這一笑,石頭和魯震明都看呆了。

周衛國抓了抓頭說:“是啊。餓了。”

心中卻有些不自在,畢竟上次陳怡叫自己幫忙製訂人民鄉政府基本法規的時候自己這個學長竟然借故跑了!如今要吃人家的東西這口還真不怎麽好意思開啊!看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句話自己真應該好好記住!

※※※

吃過飯,陳怡特地把周衛國留在了鄉政府。

昨天下午陳怡就得到了上級的捷報,說獨立團在騎風口附近打了一個大勝仗,消滅了四百多名鬼子!捷報裏好幾次提到周衛國,此刻有機會陳怡自然想好好問問了。

周衛國正好也有問題要問陳怡,所以也就沒有推辭。

不知為何,魯震明和其他人卻主動告辭,走時臉上還帶著古怪的笑容。

所以到了最後,屋子裏隻剩下了周衛國和陳怡兩人。

周衛國剛想說話,就看見陳怡的嘴唇動了動,看來她也有話要說,那就讓她先說吧,於是周衛國閉上了嘴。沒想到陳怡竟然和他一個想法,所以最終兩人誰也沒說話。

周衛國突然想起兩人在陽村見麵時的情形,忍不住笑了。

陳怡不由愕然道:“學長,你笑什麽?”

周衛國笑道:“我在想,上次你在陽村問了我一個有關豬的問題,這次你又會問出什麽問題?”

陳怡立刻想起了兩人上次見麵的情景,臉不由紅了紅,低聲說:“學長,你會不會覺得我像個小孩?”

周衛國失笑道:“怎麽會呢?其實隻要想想你才當這個鄉長不過一個多月大家就這麽服你,就知道你肯定是很有能力的一個人!”

陳怡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說:“學長你真這麽覺得嗎?”

周衛國沉吟了一會,說:“進村的時候,我看到村民臉上的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我想這應該能說明問題。你們是怎麽做的?據我所知你們發動群眾一般是靠打土豪、分田地的。”

陳怡笑著說:“原來還有學長你不知道的事啊!其實山裏本就沒有什麽大地主,連減租減息都用不著搞,更何況是打土豪、分田地?我們其實就是帶著群眾開墾荒地,然後將開墾出來的荒地分給群眾,並以人民鄉政府的名義保證他們對這些土地的所有權!”

周衛國點頭說:“不錯!中國的農民最想要的就是土地!如果一個政權能夠保證農民對他土地的所有權,那麽毫無疑問這個政權將得到農民毫無保留的支持!”

陳怡說:“是啊!所以群眾都是真心擁護我們人民政府的,因為人民政府本來就是為人民啊!”

周衛國突然想起自己要問的問題,於是說道:“有個問題我想問你,那個雙溪鄉抗日農民軍是怎麽回事?”

陳怡說:“哦,那是我們鄉政府組織農民青壯年成立的農民自己的武裝!目的就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現在是抗戰時期,每個人都有抗戰的責任,所以就叫抗日農民軍了!”

周衛國皺了皺眉說:“保家衛國自有軍人,老百姓跟著起什麽哄?老百姓就是老百姓!還成立什麽農民軍?他們能打仗嗎?”

陳怡立刻正色說:“學長,你這就說錯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國難當頭,日本鬼子都打到家門口了,難道老百姓就什麽都不做?再說了,日本鬼子要是真打進山來,你難道以為這些群眾隻要不抵抗,鬼子就會放過他們嗎?”

周衛國頓時語塞,是啊,南京城破後難道市民抵抗了嗎?還不是一樣被屠殺?

陳怡繼續說道:“學長,我什麽都佩服你,可我發現有時你太以你自己為中心了!你會打仗我知道,可你也不能看不起我們的農民軍啊!他們參加農民軍都是自願的!不會打仗又不是他們的錯!再說了,不會打仗難道不能學嗎?難道你就天生會打仗了?”

陳怡越說越激動,到後來臉已漲得通紅。

周衛國愣住了,他沒想到一向溫柔恬靜的陳怡竟然會這麽激動!

仔細想了想後,周衛國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的確有道理!

陳怡說完後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兩人都不說話,屋裏一時沉寂了下來。

周衛國突然說道:“上次你叫我幫你們製訂一些基本法規我卻借故跑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陳怡搖了搖頭,眼中卻流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周衛國突然心中一痛,那種委屈的眼神他曾經在蕭雅的眼中看到過!

周衛國閉上雙眼,努力平息了自己有些亂的心緒後,緩緩說道:“因為我雖然是東吳大學法學院的學生,卻沒有真正學過法律!”

陳怡吃驚地看向周衛國。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實際上,我根本就沒有從東吳大學畢業!”

陳怡脫口而出:“這怎麽可能?”

北上的路上陳怡可沒少和周衛國聊天,她實在無法相信像周衛國這樣學識淵博的人竟然會沒有畢業!

周衛國苦笑一聲,說:“沒有畢業又不是什麽很光彩的事情,我為什麽要騙你?其實如果我真學過法律,一定會幫你!人家說‘滿瓶不響,半瓶咣當’,我這個瓶子嘛,響倒是的確不響的,但我不是滿瓶,我是空瓶,自然是想要它響也不行啊!”

陳怡“噗哧”一聲被周衛國的話逗笑了,隨後咬著嘴唇,低聲說道:“我就知道學長不會無緣無故不幫我的!”

周衛國一愣,說:“你知道我沒從東吳大學畢業還叫我學長?”

陳怡嫣然一笑,說:“隻要你比我入學早,就是隻在東吳大學讀了一天,也是我學長啊!”

周衛國這回沒話說了。這小姑娘的想法的確特別!

陳怡的心情莫名地愉快了起來,說道:“平常魯隊長他們就跟著我的警衛員小劉訓練,不過我看小劉比起你來可差遠了!魯隊長他們對你也很是崇拜,今天又正好得到了一批武器彈藥,不如你就花點時間指點指點我們鄉的農民軍吧?”

周衛國立刻點頭說:“沒問題!我看他們倒是當兵的好材料!”

上次借故跑走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如今要是連小姑娘這麽個小小要求都滿足不了,那自己這個學長就實在太不像話了!

陳怡微笑著說:“那我可就叫他們來了!”

周衛國想了想,說:“但我有個條件。”

陳怡一愣,說:“什麽條件?”

周衛國說:“這次繳獲的機槍要讓我帶回去!他們連步槍都用不好,機槍留給他們還不如給我們三連,也好多殺幾個鬼子!”

陳怡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現在周衛國能答應指點農民軍她就已經很高興了,哪裏會在意一挺機槍?

陳怡帶著微笑出了門,很快,門外就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周衛國走到門口,就看見了院子裏站著十幾個小夥子,魯震明正在叫喊著指揮他們站好隊。

但過了好一會,這十幾個人還是亂糟糟的。

看見他們大大咧咧地或背或扛著鬼子的“三八式”步槍,周衛國心中不由暗笑。別看這隻是一小隊農民軍,但他們可是全套鬼子的裝備!要是不拿走他們的機槍,獨立團很多主力連隊一個班的火力還未必比得上他們呢!這要是讓許光榮知道了,恐怕又要大聲嚷嚷了!

魯震明回頭正看見了周衛國,不由臉上發燒。

聽陳怡說周衛國同意指點他們後,魯震明立刻集合了農民軍的全部隊員,本想好好站個隊給周衛國看看,卻沒想到這些家夥剛得了貨真價實的“三八大蓋”一個個都興奮得不得了,根本就不理會自己這個農民軍隊長!

魯震明轉眼又看見放在地上的那挺鬼子“歪把子”機槍,不由有些沮喪。他雖然沒打過真槍,但卻聽小劉說起過機槍的厲害,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挺機槍轉眼又要被周衛國收回去心裏自然有些難過!不過算起來這一挺機槍和其他的十支鬼子步槍都是周衛國繳獲的,他沒有全部要回去也算是給了自己這些人麵子了!而且能夠得到這麽厲害的一個八路軍指點總比天天跟著那個小劉練站隊和跑步要好!想到這裏,魯震明又漸漸高興了起來。

周衛國看了看這十幾個人,開始想該教他們些什麽。以他們這種懶散的樣子,練練隊列倒是有好處,隻是今天時間有限,就先免了吧,以後有機會再說。今天就先教他們如何使用步槍和一些基本的戰術動作吧。

既然有了計劃,周衛國也沒浪費時間,直接就說道:“大家也別站隊了,找塊空地我教大家怎麽用步槍吧!”

眾人立刻一陣歡呼,擁著周衛國出了鄉政府,來到村口的打穀場。連陳怡的警衛員小劉也跟來了。

周衛國招呼農民軍隊員們圍了過來,從肩上取下自己的步槍,先向他們簡單介紹了一下步槍的構造,隨後手把手地教會他們如何上刺刀、裝卸子彈、上膛、退殼、瞄準,還教授了他們一些射擊要領。之後,周衛國向他們示範了一遍匍匐前進、隱蔽接敵和幾招比較簡單的格鬥招式。把這十幾個青年看得如癡如醉,連小劉看過後都暗自感歎自己以前真是白訓練了!最後,周衛國看著他們練了十幾遍步槍操作和戰術動作,邊練邊糾正他們的一些錯誤。不知不覺,就已日影偏西了。

眼看天色不早,周衛國停了下來,出來這麽久,也該回陽村了。

魯震明知道周衛國要走,立刻提議和幾個隊員一起送周衛國和石頭回去。這一下午跟著周衛國可讓他大開眼界了!他還想在路上向周衛國多討教討教呢!

周衛國自然沒有反對,帶著他們回到鄉政府向陳怡告辭。

陳怡雖然想出言挽留,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在讓人準備好幹糧讓周衛國帶上後就送他們出村了。

魯震明扛著那挺機槍,幾個農民軍隊員用擔架抬著石頭,和周衛國邊走邊聊出了村,繞過一個大懸崖,才走上了往陽村去的路。

※※※

傍晚時分,焦急的許光榮終於等到了李勇等人。

李勇在連部見到許光榮後立刻將這半天來的情況一一匯報。

原來,李勇帶著一班二班戰士回到十裏鋪時,正遇上了那十來個因為汽車破損留在原地休息的偽軍。李勇立刻帶著戰士們衝了上去,三兩下解決了這些偽軍,最後從一個重傷的偽軍口中,李勇終於得知他們之所以出現在十裏鋪就是為了追兩個穿著“皇軍”製服的人,至於那兩人具體長什麽樣,那偽軍卻說不出來。不過李勇猜這兩個人就是周衛國和石頭了。那偽軍還說兩人中好像有一個人受了傷,不過他們卻騎著一輛摩托車往東南方向跑了,有個皇軍隊長帶了十一個人騎著摩托車追了上去。那偽軍說完這些話不久就死了,總算是臨死前還做了一件好事,讓李勇知道了周衛國他們的下落。

等李勇帶人從東南方向進了虎頭山後,卻隻在山路上看見了四輛摩托車和十二具鬼子偽軍的屍體,至於周衛國、石頭和鬼子的武器彈藥卻都不知所蹤!

因為那裏的山路李勇不熟,所以隻好帶著戰士們從騎風口繞回了陽村,所以也就回來得晚了。

聽完李勇的匯報,許光榮皺緊了眉頭,沒有說話。

見許光榮不說話,李勇心中不由忐忑不安。

雖說今天打偽軍繳獲了一些武器,但自己違抗命令擅自帶著戰士們去接應周衛國,還沒把周衛國接應回來,不知會受什麽處分?不過奇怪的是,排長怎麽不在?

許光榮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周衛國現在究竟在哪裏?從李勇的匯報來看,周衛國和石頭應該沒有陷在火車站,而且還搶了鬼子一輛摩托車跑了,就是不知道受傷的那個究竟是誰?不過從他們兩人還能騎走鬼子摩托車這件事來看,受傷的十有八九不是周衛國!而且追擊的十二個鬼子偽軍都死了,周衛國和石頭應該沒有危險,說不定正好遇上了兄弟部隊!想到這裏,許光榮多少放心了些,揮了揮手,讓李勇和戰士們休息去。

見許光榮沒有要處分自己的意思,李勇不由感到奇怪。難道自己今天抗命都不用受處分?難道是排長幫自己掩飾了?不過從排長今天的表現來看,這個可能性好像不大啊!

李勇正胡思亂想著,就見連部通訊員“砰”的一聲推開門闖進了屋子。

通訊員還沒來得及敬禮就大聲說道:“連長!周班長他們回來了!”

許光榮一聽大喜,立刻站了起來,說:“他們現在哪裏?”

通訊員說:“他們現在到村口了!石頭受傷了,有上洞村的幾個老鄉抬著他。”

許光榮二話不說,立刻跑出了連部,李勇緊跟其後。

※※※

周衛國老遠就看見許光榮和李勇向他跑來,立刻迎了上去,到了許光榮麵前,剛想立正敬禮就被許光榮按住了肩膀。

許光榮上下打量著周衛國,連聲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語聲竟然有些發顫。

周衛國傻笑了幾聲,說:“連長,你放心,我一根毫毛也沒掉!不過石頭受傷了!”

許光榮立刻走到擔架邊。

石頭掙紮著要起身,被許光榮製止了,隨後吩咐跟來的幾個戰士從魯震明他們手中接過擔架,抬石頭去衛生所。

許光榮瞥眼看到扛著機槍的魯震明和其他背著步槍的農民軍隊員,不由有些奇怪,轉身看向周衛國,目中露出征詢的意思。

周衛國微笑著向許光榮介紹了“雙溪鄉抗日農民軍”的情況,聽得許光榮不斷點頭,連連誇獎陳怡。魯震明等人也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這些人對周衛國的崇拜。

從他們口中得知那追擊的十二個鬼子偽軍都是被周衛國幹掉的之後,許光榮倒沒有顯得太驚訝,畢竟周衛國做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許光榮隨後就看到了周衛國讓魯震明扛回來的機槍,立刻笑得合不攏嘴。這個周衛國,真是給個金山都不換的寶貝啊!

眾人說了半天話後,魯震明和隊員們提出要趕回上洞村,許光榮挽留未果也就隻好由著他們了。

魯震明臨走時一再邀請周衛國有空時一定要到上洞村來看他們,教他們怎麽打仗,在周衛國微笑著答應了好幾遍後,魯震明和隊員們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