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聽不懂

許少德揭開鍋子的時候口水已經流了不少,當他用手掃開蒸氣時,卻被鍋子裏的小孩

子嚇了一跳,立馬就把鍋蓋蓋下去。我和韋龍也吃了一驚,本以為是什麽山珍海味,

怎想煮的竟是一個小孩子,是一個人!許少德頓時委靡不振,大聲咒罵,說掃了老子

的興,找了大半天香氣居然來自一鍋清蒸人頭,真他媽晦氣。

廚房裏就隻有這口鍋冒著熱氣,就算這裏還有些吃的,我們也不敢再碰,生怕也是用

人肉做的。那小孩子被蒸了那麽久,肯定已無性命,所以我們想救也來不及了,所以

便全都走出了廚房。我腦子裏一直想著鍋裏的小孩子,總覺得很別扭,有一個模糊的

念頭在腦海裏忽閃忽現。我們進入十號井之前,看到了一個小孩子站在井口,後來又

不斷地看見小孩子,甚至在鹽井上看見昏迷的老者旁有很多個小孩子。這些孩子不知

什麽來曆,沒有一點童真,仿佛都彌散著一股陰氣。

走回了大廳,範裏和小光剛好蘇醒,我鬆了一口氣,正好不用向韋龍解釋了。他們這

次醒得挺快,比往時都快,也許是肚子餓得厲害,把他們餓醒了。我對他們說,香氣

是一鍋清蒸小孩子飄出來的,千萬別用力聞,省得惡心了腸胃。

“真的是小孩子?”小光很詫異,似乎也不願意相信香氣是來自這麽一道菜。

“那還用說,人家說虎毒不食子,我看這家人八成是拿自己的孩子煮來吃的。”許少

德忿忿地說道,“我說鹽井下麵有這麽多孩子,肯定有問題,一定是哪個女人特別能

生,一窩生了七八十個,養不活了就煮來吃了,太他媽沒人性了。”

“你老婆才能一胎七八十個,母豬也沒這麽強的繁殖能力,我看這地下古城的人也不

是善類。”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說道。

“你確定是小孩子?”範裏問了一句,似乎不相信我們的所見。

“難不成你懷疑我們把東西獨吞了,所以編個謊言騙你嗎?”我沒好氣地答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奇怪。”範裏不緊不慢地答道,讓我的氣一下子消了。

我們進來的時候沒帶什麽吃的,誰都沒想到一進來會這麽久沒出去,所以隻好繼續餓

肚子。我又餓有渴,記起範裏有一瓶水,便想跟他討水喝。本以為有不錯的交情,範

裏會網開一麵,不會當著眾人的麵拒絕我,怎知我和韋龍一樣給他拒絕了。

我賭氣要走出大廳,老者忽然呻吟了幾句,有要醒來的趨勢,所以我便停住了腳步。

小光立即走到老者身邊,想聽聽老者在說什麽,可是老者隻醒了一下子便有暈厥了。

老者醒來的那半會兒,呻吟了幾句模糊的話,我聽著覺得熟悉,便去問範裏和小光他

們有沒有聽明白老者的話。

“是不是你們的廣西話?”許少德在一旁搶著問道。

“不是,廣西話雖然分很多類,但是絕不是廣西的方言。”我否定道。

“我也聽不出,不像我們的土話,他們也不像廣西人。”韋龍說完就往椅子上一坐,

似乎想保存體力。

小光和範裏搖搖頭,表示聽不明白老者的話,我不知道越國人的語言和現代人有何不

同,但如果小光能看懂越國人的鳥字,又怎會聽不懂他們的話呢?又或者越國有很多

種方言,他說的不是越國通行的語言,所以小光才會不懂?我們在討論的時候,老者

又醒來了幾秒鍾,他竭力地想說話,但是隻說了一兩句又昏迷了,似乎體力已經耗盡

,張個嘴都要使出吃奶子的力氣。

我這次靠得近,老者說的話聽得稍微清楚,但是小光他們全都說不明白老者在說什麽

。我望著每一個人,心裏覺得十分奇怪,並不是奇怪老者說了奇怪的話,而是奇怪隻

有我意外地聽懂了老者口中呢喃的話。

老者說的話是不是古代的越語我不確定,但這些話曾聽父親說過很多次,那時候進山

打獵,他經常這麽自言自語,有時候他也教我說這些話,可惜那時候年幼的我隻記掛

著多打幾隻野兔,哪有心思記住這些古裏古怪的方言,所以會的不多。這些話不像廣

西土話,也不是普通話,更不是羅城仫佬族的語言。我瞧大家都沒聽懂老者的話,心

裏竟暗暗驕傲,覺得自己有點博學,甚至多才。

“他說的是,快救小蝶,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這裏就…”我將老者的話原樣

翻譯出來,大家將信將疑,似乎都覺得我在說謊。

“這裏就怎麽樣,說啊?”韋龍不明就理,以為後麵還有話,等了半天卻沒見我再開

口。

“後麵就沒了,你沒看見這老頭翻白眼兒了。”我沒好氣地答道。

“萬藏哥,你是真懂還是裝懂,這時候可別瞎說。”許少德餓得站不住了,幹脆一屁

股坐在地上,無力地望著我們。

“我是這麽愛慕虛榮的人嗎?”我話一說完,心裏覺得自己的確愛慕虛榮,所以馬上

轉口說道,“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不知道這老頭說的小蝶是誰,漂不漂亮?”

“漂亮又怎麽樣,弄不好是妖精,專吸男人的陽氣的。”許少德說道。

“你真的聽得懂嗎?”小光憂心衝衝,好象有很多話要說。

“我相信他沒說謊。”範裏看了我一眼,替我答道。

隨後,沒人再說話,估計全都餓昏了頭,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房子裏彌漫著香氣,我

的嘴裏流著口水,可是一想到鍋子裏蒸的是一個小孩子,我馬上又覺得很惡心,當下

把口水咽進了肚子裏。範裏和小光在對望著,我心想他們真不害臊,現在居然暗送球

波,也不看看什麽時候了。許少德實在餓得不行了,大喊起來,說要出去,離開這該

死的地方。可是,他沒有再躲進黑暗裏,和之前的又不一樣了,變得正常了一點兒。

雖然他大吵大鬧,但我總算安心了,也許剛才煤道裏有不良氣體,所以許少德才有點

異常。

“萬藏哥剛才不是抱了一隻大靈貓嗎,現在我們都快餓死了,把那隻貓宰了吧!”許

少德看我在傻笑,就衝我說道。

我像是被敲了一棒子,立刻驚醒,剛才從鹽井爬下來,把大靈貓給忘記了。天知道這

隻貓跑哪裏去了,許少德要是不提起,我早把它忘記了。許少德不相信我真的把那隻

貓給丟了,一直在說他的道理,說什麽現在我們如果餓死,那隻貓就沒價值了。要是

現在我們吃了它,獲得了新生,那這隻大靈貓就死得其所,值得表揚。我心裏也覺得

奇怪,大靈貓照理應該和我們在一起,是它自己來找我的,為什麽又不告而別,難道

它碰到了危險?

韋龍餓得厲害,他被埋在地下幾天,滴水未進,根本撐不下去了,再撐下去這次就要

真的死了。他吞吐地建議把鍋子裏的孩子吃了,以後要是能出去,就給這孩子盛葬,

絕不食言。我一聽就搖頭,說這也太損了,再餓也不能吃小孩子,雖然他人死了,但

是這等野獸的行為還是別做的好。韋龍使勁聞著香氣,哪裏還記得鍋裏的是小孩子,

他忍不住想去廚房,我本想阻止,但是老者忽然又醒了,並斷斷續續地夢囈。我琢磨

老者肯定知道些什麽,這時我便不再去理韋龍,任他吃個夠,其他人聽到老者夢囈也

都圍了過來。

“小蝶,小蝶不能死…快來救我們,快…”老者很痛苦地說話,用盡了力氣才說

出了這麽一句話,和上一句差不多。

我翻譯了出來,許少德還是不怎麽相信我會聽得懂,但是看我不像是裝的,就說這老

頭大概說的就是廣西方言。我懶得和他計較,就問小蝶是誰,可是老頭又不說話了,

兩眼一閉,隨便我怎麽問都不理我。我隻會說一點這種話,沒想到今天會派上大用場

,心裏懊悔萬分,早知道多學一點兒。

範裏又取出了隨身帶的小瓶子,把裏麵的水倒給老者喝,老者喝了以後臉se紅潤了不

少,我盯著瓶子兩眼發光,恨不得奪過來一口喝光,可是範裏小氣地收著,我又不好

明著搶,所以隻能望瓶止渴。老者喝完以後,咳嗽了幾聲,意識比原來清醒了一點兒

。他一醒來就急著說話,可是卻一直咳嗽,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我用父親教過的古怪話語和老者交流,老者剛開始還在艱難地喘氣,可是聽到我說話

以後卻來了精神,馬上不咳嗽了。我喜上眉梢地看著老者,看來馬上能從老者的口中

知道地下古城的來曆了。老者不等我再問話,便主動說:“小蝶不能死,千萬不能讓

她死了,不然這裏就全毀了!”

我聽得一驚一乍的,還想繼續聽老者說話,可是他又兩眼一翻,怎麽都叫不醒了。我

這次對著大家講解老者說的話,可是他們卻全都一臉驚疑的模樣,像是看瘋子一般。

許少德拍了拍我肩膀,摸了摸我額頭,又摸了摸他自己的,然後眉頭一皺,顯得很苦

惱。

“沒發燒啊,怎麽竟說胡話?”許少德對著我說道。

“你才發燒,我哪裏說胡話了。”我生氣地說道。

“你剛才就是在說胡話,我們又不笨,你騙人也得實際一點兒吧。”許少德幹笑道。

“你哪知道耳朵聽見我騙人了?”我沒想到許少德會這麽說,心裏極為失望,敢情這

胖子變節了,危難之時居然不幫我這一邊。

“你真沒騙人?”小光試探性地問道,但是我一聽就知道她也不相信我。

“你也不相信?”我轉頭問範裏,可是他好象沒聽見我問他,兩眼盯著別的地方不理

睬我。

“我說萬藏哥,你別再問他們了,你根本就是唬人,別把我們當成傻子好不好?”許

少德有點不高興地說道,好像是我侮辱了他。

我覺得眾人有些古怪,難道是他們嫉妒我能聽懂老者的話,能與老者交流,所以就全

都說我是騙子。可是,和他們交往了這麽久,他們應該不會這樣,難道真是我聽錯了

,但我的的確確聽到老者這麽說的。小蝶應該是個女人的名字,這個女子究竟是誰,

她現在在哪裏,聽老者的口氣,這女人似乎有危險,老者為什麽這麽緊張她的安危?

大家隻當我是瘋子,全都用奇怪的眼光盯著我,我覺得很難受,就躲到一邊不想理會

他們。我偷看了一眼小光,她的樣子萬分焦慮,範裏也有點不尋常,竟露出了一丁點

兒的不安。我賭氣地不理他們,心想他們煩死算了,誰讓他們不相信我的。小光這時

候和範裏耳語著,我更加生氣地想,這兩人到底在幹嘛,難道臉皮真的那麽厚,在死

了這麽多人的地方也敢打情罵悄。

誰知道,小光忽然朝我走了過來,我看後馬上轉頭看著地上,心想如果來道歉我還可

以原諒你們。小光走過來就對我說道:“你可以跟我來一下嗎,我有話對你說。”

我聽著心裏舒服了一點兒,心想你們知道冤枉了我吧,現在道歉倒還來得及,我也不

是這麽難搞的人。可是,正當我沾沾自喜的時候,韋龍卻大叫了起來,然後罵了一句

廣西髒話:“我吊你老媽,這…這是怎麽搞的?”

我聽見韋龍大喊就不高興,難得小光主動道歉,什麽時候不喊偏挑這時候喊,早知道

讓他繼續待在棺材裏。我們想要去看個究竟,可是不能全都去了,總要留下一個人看

著老者,萬一有危險,也好保護老者。範裏主動留下,解決了我們的難題,我忽然又

想起上回許少德在廚房大喊,我們去看到底怎麽回事,範裏也是主動留下的,難道他

早知道廚房裏的情況?小光沒看出我心中所想,推了我一想,我便不再停留,領著大

家走向了這座屋子的廚房。廚房裏大堂不遠,沒走一會兒就能走到,隻是位置很不明

顯,在一個角落裏。按現在的建築來說,廚房不應該是在不通風,又陰暗的地方,這

樣燒出來的油煙不方便散掉。可是,這座地下古城是古時建築,或者建造這裏的人是

想用廚房的火氣燒掉角落裏的陰氣也不一定,古建築多考慮風水陰陽,倒不怎麽在意

科學方麵的因素。

我滿心疑慮地走向廚房,想著難道鍋裏又多出了一個小孩子,或者兩三個,哪知道和

大家進去一看卻立刻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