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表明決心後賈鈴音便忙了起來,上午雷打不動地在醫館幫薛神醫看診,吃完午飯趁午休磨著薛神醫教她新知識,草草休息片刻後便回了縣尉府幫著處理雜七雜八事物。

原先這些事都有專人負責,可上一任縣尉走後,這些人眼瞧著在穆鬆白這裏撈不到油水紛紛找了理由辭官。

穆鬆白自己用慣了的人在他被發配南縣時被分到不同將領手下,他親自從數千將士裏挑中他們加以培養,又如何舍得折斷翅膀讓他們與自己一同窩在這山坳坳裏。

幸好南縣隻是個巴掌大的小縣城,事物雖多處理起來卻也簡單,加上張山和賈鈴音從旁幫著,倒也輕鬆。

很快便到了張山婚禮這日。

穆鬆白大手一揮給縣尉府的人放了假,賈鈴音得了空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便起來充當婆家人忙前忙後。

新娘也是土生土長的南縣人,名喚合歡,賈鈴音見過她幾次,是個做得一手好點心,溫柔嫻靜的姐姐。

宴席期間穆鬆白被請至上座,他推脫不過被賈鈴音扯著胳膊拉了過去,“大喜之日,新郎官說什麽便是什麽,你可不能掃了大家的興。”

賈鈴音向來有什麽便說什麽,從不藏著掖著,在座認識她的大多從小看著她長大,聽她這麽一說,也都附和起來。

“是啊,鈴音說得對。”

“穆大人還請入鄉隨俗吧。”

如此,穆鬆白隻得順應民意。

散了席,賈鈴音幫著送賓客,待走的差不多時穆鬆白負著手踱至她麵前。

賈鈴音眨了眨眼,道:“大人也要送嗎?”

穆鬆白不說話,點了點下巴。

“那你要等我一下,我同爹爹說一聲!”

老人家不像年輕人那麽鬧騰,彼此喝完酒便各自離去,但因賈家與張家有曾親戚關係,張山父親與賈平安也數月未見,老兄弟倆便尋了個僻靜角落抱著酒杯又喝了起來。

賈鈴音原是不讓賈平安貪杯,因著今兒大喜,便由了他去。

在角落尋到醉醺醺的賈平安,賈鈴音弓腰同他耳語幾句,伸手捏了片豬耳朵後便蹦跳著往穆鬆白這裏來。

出了張家大門轉過滿是桂花的小巷便是通往縣尉府的長街。

這個時辰長街正熱鬧,賈鈴音站在一處餛飩攤前,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殷切地看向身旁的穆鬆白。

她自午後來了張家便一直跑前跑後忙的不得了,晚上幫著招待客人早就將晌午吃的那些東西消化掉了,此刻她腹中空空如也,難受極了。

“想吃便吃。”

穆鬆白抬腳,領著賈鈴音尋了靠裏的位子坐下,很快兩晚熱氣騰騰的鮮肉小餛飩便送了上來。

賈鈴音淺淺喝了口湯,蔥花與紫菜的香氣撲鼻而來,微甜的肉餡兒配上鹹口的小蝦米,每一口都是滿足。

穆鬆白晚上向來不吃葷腥,見賈鈴音吃的歡快,便將自己這碗也推了過去,賈鈴音倒不嫌棄,接過來也吃了個一幹二淨。

而後似饜足的小貓咪那般十分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大人,你有心上人嗎?”

吃飽喝足,賈鈴音便釋放出話匣子,借著今日之事挖起了穆鬆白的八卦。

穆鬆白正四下打量著往來行人,戒備著周圍,冷不丁聽到這個,麵上一陣愕然。

他的婚姻自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即便是有心上人,最後也隻能將她放歸人海。

與其這樣,倒不如一開始便沒有這個人。

“沒有。”頓了頓,穆鬆白淡聲答道。

“奇怪,你長這麽大,難道就沒有喜歡之人嗎?”賈鈴音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盯著他,“難不成,是你有什麽特殊喜好?”

“嗯?”穆鬆白皺眉,直覺告訴他,賈鈴音接下來要說的並不是什麽好聽的話。

“莫不是...”賈鈴音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你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你喜歡男子?”

果不其然!

“哎呀你若是喜歡男子也沒什麽的,隻要兩心歡喜,是男是女又何妨呢?再說了,人活一輩子,能找到願意與自己白首相攜的已經難能可貴了,性別又算得了什麽呢?”

賈鈴音自顧自說著,沒有注意到穆鬆白黑如鍋底的臉。

“你這個想象力不去寫文章真是太可惜了。”

穆鬆白看著她,雙眼如炬,正欲發作就聽前方不遠處人頭攢動,其中還夾雜著些許驚叫。

賈鈴音登時住了嘴,與穆鬆白互看一眼後拔腿便往尖叫來源處跑。

人群中央一個蓬頭赤腳,形如槁木的男子蜷縮成一團,透過淩亂發絲依稀可以看見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視線再往下,衣裳碎成破布條堪堪搭在身上,露在外麵的皮膚上滿是泥土,膝窩裏還不時有蛆蟲往下掉。

想來尖叫便是被這個嚇出來的。

“讓開都讓開,不要擠在一起!”

穆鬆白在人群中分開一條路讓賈鈴音鑽進去,自己則在她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維持著秩序。

圍觀群眾見他來,七嘴八舌地講起了見聞。

“我正帶著女兒買甜酪,哪知道他突然就衝了出來,幸虧我眼尖,不然我女兒肯定要被他撞到。”

“你女兒運氣好,我便沒這麽好了,走得好好兒的被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撞了一下,我這肩膀啊,到現在還痛呢!”

“真是,也不知道誰家的瘋子,也不看仔細了,這大晚上的若是傷著人怎麽辦?”

“誒,我瞧著怎麽這麽眼熟呢?有點兒像老區家失蹤的那個兒子,阿全你來瞧瞧像不像。”

被喚作阿全的男子擠了進來,趁著賈鈴音撥開頭發的間歇盯著看了看,而後猛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區家聰嘛!這小子跑哪兒去了,這麽久都不回來,也不叫人帶個口信,我這就去告訴區嫂。”

穆鬆白一直站在人群中心,不動聲色地將這些議論收入耳中,見阿全要走,他一個閃身擋在麵前。

阿全倒乖覺的很,還未等他問話,便主動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