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讓在場幾人都感到措手不及,待反應過來時,隻看見區家聰腹部往外不停地滲著黑血,而那罪魁禍首則在黑血的滋潤下愈發肥碩。
區嫂早在黑蟲破體的霎那暈了過去,賈鈴音與穆鬆白合力將她放在臨窗的搖椅上,將屏風挪了過去擋著,想了想點了一支安魂香放在一旁。
恩愛夫妻分別數日,好不容易得以相見,還未說一句話便陰陽相隔,而最為慘烈的,還是丈夫以那樣殘忍的方式死在麵前。
賈鈴音一個旁觀者看了都心痛無比,更不要說區嫂本人了。
黑蟲仍在大口大口吸著鮮血,隨著晚風腥味傳遍整個醫館。
賈鈴音從前隻在醫術上見過有人以蟲入藥,可這從人體中鑽出還是第一次見,眼下薛神醫外出遊曆,她便是想問也不知道該問誰。
思索片刻賈鈴音深吸口氣重新套上麻布手套,又以牛皮紙在手上纏了一圈,這才拿起夾子趁黑蟲不備一下夾了起來。
離了鮮血的黑蟲隻靜了片刻便扭動著身軀拚命掙紮,賈鈴音不曾料到一隻小小的蟲子也能有如此之大的力氣,手下失了警惕險些沒夾住。
幸而穆鬆白眼尖,及時取了盒子來,才沒有叫這隻黑蟲脫逃。
“區嫂醒了嗎?”穆鬆白將黑蟲收好,鼻尖嗅到一絲淡淡香味,張著腦袋看了一圈也沒看見來源,便來到準備驗屍的賈鈴音旁邊,好奇問道:“什麽味道這麽香?”
賈鈴音正拿了筆將區家聰現狀完美複刻在手記上,頭也不抬地回道:“安魂香。”
穆鬆白也不知可是酒勁兒上來了,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抓著賈鈴音問東問西:“安魂香是何物?用來作什麽?挺好聞的,你還有多餘的嗎給我一些吧。”
賈鈴音正思考著該從哪裏下第一刀合適,被問得煩了,隨手將前些日子製的散香抓撓了一把塞他手裏,不耐煩道:“去去去一邊兒去。”
穆鬆白得了好,窩在一旁乖乖坐著。
賈鈴音掃了他一眼,健碩的大高個擠在孩童看診坐的椅子上,手中還抱著那些散香,似大狗狗似的。
她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將視線重新放回區家聰身上。
方才喝了藥之後區家聰身子便不似才發現時那般緊張,因痛苦緊緊皺起的眉頭也疏解開來,雖仍是皮包骨,但看起來要比先前稍微有那麽些人氣兒。
從目測來看,區家聰身上除了膝窩處腐爛的傷口外並無其他創口,脖頸處也沒有被勒的痕跡。
不過區家聰失蹤是數月前的事,若是被擄走時勒住脖子,時隔這麽久痕跡也早就消失了。
嗯,還是得解剖之後才知道死因。
賈鈴音取出解剖刀,分別從左右乳突向下至肩,再向前內側切開至胸骨切跡處回合,胸腹部切口也是如此,接著剝離頜下及胸前皮膚,將皮瓣上翻蓋於顏麵部。
頸前器官便這樣暴露在眼前。
“怎麽黑成這樣。”賈鈴音將這個發現記錄下來,旋即重新抄刀,將腹腔緩緩打開。
肚子裏黑糊糊的,心髒腎髒肝髒腸子全都皺成一團,最中間的地方有個食指粗細的空隙。
賈鈴音比對了一下,認為那隻黑蟲在便是從這裏鑽透皮膚掙脫出去的。
隻是那蟲子又是何時,以怎樣的情景進入到區家聰體內的呢?
賈鈴音在手記上區家聰的人體圖旁畫了個大大的問號,而後將白布蓋上,連夜把區家聰送到了義莊照看。
再回來時,穆鬆白低著頭窩在小姨子上睡得正香。
賈鈴音收拾好匆忙之間散落一地的器具,走到屏風後頭,區嫂呼吸已經平緩,她抬手將窗戶關上,給區嫂披上薄毯,吹熄了安魂香,轉而又去推醒穆鬆白。
“大人,大人醒一醒,這樣睡明早起來你脖子會很疼的。”
穆鬆白眼睛睜開一條縫,逆著光,賈鈴音的麵容與記憶中的人重疊在一起,他一時分不清,雙唇開合,小聲喚道:“母親。”
他的聲音太小,賈鈴音隻看得見他嘴巴開合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麽,便彎下腰將耳朵湊過去,奈何穆鬆白又閉上雙眼,沉浸在回憶中。
賈鈴音塌下眉毛,總覺得今日的穆鬆白怪怪的,好似變了個人似的,可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來究竟是哪裏不對。
索性不再想,借著安魂香的作用將穆鬆白拉起來雙手搭在肩上,往另一張竹**放。
“看不出來,可真沉。”賈鈴音咧著嘴,又要擔心磕著碰著,兩三步的距離愣是走了一盞茶。
竹**的穆鬆白展開身子,純白衣擺垂落在地沾了不少塵土。
賈鈴音看著他,忍不住腹誹,平日看著那樣瘦的一個人,怎的睡著了便死沉死沉的。
說著忍不住伸手在他胸口捏了一把。
塊頭倒是練的不錯。
翌日,賈鈴音是被香味驚醒的。
她迷迷瞪瞪睜開眼,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竹**,而本來睡在這的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看診的地方泡茶,他的對麵一萬熱氣騰騰的鮮肉小餛飩正向自己發出無聲邀請。
肚子便在此時叫了起來。
“醒了便來吃,若涼了便不好吃了。”
賈鈴音也不客氣,擦了下口水幾步竄了過來,從穆鬆白手裏接過勺子挖了一顆餛飩送進嘴裏。
仍是熟悉的味道,她百吃不膩。
“區嫂呢。”又吃了幾顆,往窗邊一看,那裏隻剩下搖椅。
穆鬆白倒了杯茶推到賈鈴音麵前,順帶將一疊寫滿了字的紙也推了過來,“你起來之前我問了她一些問題,問完便讓她回去了。”
賈鈴音“哦”了一聲,邊吃早飯邊拿起一張看了起來。
穆鬆白品著茶,看著對麵縣尉府緊閉的大門,心中思緒萬千。
薛神醫走後賈鈴音便以醫館不能沒有人為由整日呆在醫館,平時她還會抽出半天幫穆鬆白處理政務,現在是連縣尉府大門開不開都不曾留意。
與其這樣,倒不如自己將政務也挪到醫館來。
一來兩個人處理會快一些,二來...那安魂香確實好聞,昨夜他便做了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