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續到晚上,支援的人踩著星光姍姍來遲。
賈鈴音縮在角落眼巴巴地看著領頭的張山,她操勞一天滴水未進,此刻餓的能吃下一頭牛。
張山抬手拍了拍她腦袋,從懷中掏出一小片紅豆糕,隨後走向穆鬆白。
穆鬆白經過這一天的觀察,已經決定讓賈鈴音正式出任南縣仵作一職,為此他特地在合家歡定了桌酒菜,既是感謝,也是慶祝。
酒足飯飽後賈鈴音便露出八卦本性,揪著穆鬆白一個勁兒地問他家鄉在何處,為何要來南縣,家裏都有些什麽人,可有意中人。
穆鬆白此時倒乖順的很,不像辦案時那樣冷峻,對賈鈴音提出的問題一一作答。
聊得興起就聽見張山在外頭叩門,語氣焦灼:“縣尉大人不好了!板橋下出現許多屍體!”
賈鈴音瞬間酒醒,抓著布包便要隨穆鬆白前去現場。
走到門口卻被張山叫住:“你爹在那兒看熱鬧呢。”
賈鈴音霎時僵在原地,沉默片刻後轉過身,訕笑著道:“我今兒有些累了,不如你們先將那些屍體送去義莊,待明早我養足再去查驗。”
餘下二人心知這隻是她的借口,卻也沒深究。
穆鬆白讓張山依照賈鈴音的吩咐,將屍體盡數送往義莊,而後留人看守,自己則護送賈鈴音回縣尉府。
路上穆鬆白問起賈鈴音為何那樣懼怕父親,沒想到反被賈鈴音質問。
“你不怕你爹嗎?”
穆鬆白微微愣住。
他上一次與父親見麵還是十年前,母親的葬禮上。
至於怕不怕,穆鬆白忍不住苦笑,天下有誰不怕他呢?
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賈鈴音忍不住抬起頭悄悄看了眼穆鬆白,見他麵露苦色,不知在想些什麽,便不再言語。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賈鈴音便起了床,再三檢查布包確認無誤後便動身往義莊去,誰料才出大門口,就看見穆鬆白靠在石獅像前。
看見她便微微一笑:“我果真沒猜錯。”
“你也夠早。”賈鈴音說著遞過去一個方才從廚房拿的大包子。
穆鬆白接過咬了一大口,看向賈鈴音腳踝。
賈鈴音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原地蹦跳幾下,嫣然一笑:“昨夜回來師傅給我敷了藥,現下已經不疼了。”
穆鬆白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義莊內張山正打著瞌睡,見到她二人便迎上去,將昨夜之事盡數道來。
原來昨日大雨除了對農作物和百姓有影響之外,還將幾裏外的墳包衝散,裏麵埋著的屍體被暴雨衝至河水之中,而後順著水流方向一路漂到板橋。
幸好板橋下放有巨石,這些屍體才得以停下,沒有越漂越遠。
即便如此,張山等人撈那屍體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
穆鬆白聽完抬手拍了拍張山肩頭,安撫道:“你們辛苦了,待案件結束,必定給你們多發些銀子。”
趁著他倆說話,賈鈴音徑直走向那幾具屍體,她撩開白布瞬間僵在原地。
再三揉眼確認不是幻覺後,賈鈴音飛速將餘下三具屍體上的白布揭開。
四具屍體均有不同程度的腐爛,傷口處因長時間泡在水中而變得腫脹發白,而極為詭異的是,這四個人也被剖開肚子摘走心髒。
若說差別,那便是五人中,隻有林月雲懷有身孕。
穆鬆白見賈鈴音始終維持著同一個動作,不解地走過來,順著她的視線往平**看去,大驚失色道:“世間竟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
“許是上天也看不下去,借著這場雨想讓我們替她們找出凶手。”賈鈴音握著解剖刀遲遲不敢下刀。
麵前這四個女孩子看起來與林月雲差不多大,身材相貌也都有幾分相似,就連死狀也都一模一樣。
穆鬆白當機立斷,將兩起案件並案調查,並讓張山去請師爺來給這幾個女子畫像,而後叫來餘下幾個捕手,拿著畫像挨家挨戶的詢問。
畫到最後一個時張山犯起了嘀咕,拉著賈鈴音小聲嘀咕:“這像不像蘆樵夫家的芳菲?”
賈鈴音不搭話,隻靜靜地看師爺作畫,直至在鼻梁上落下最後一點,她與張山互看一眼,異口同聲道:“蘆芳菲!”
“也不對呀。”張山托著下巴疑惑,“蘆芳菲去年便嫁到杏城去了,為何會出現在咱們南縣?”
“她不是與人私奔的嗎?何時成了嫁過去的?”
張山聳聳肩,不以為然道:“那誰知道呢,蘆樵夫這樣說,我便這樣信。”
賈鈴音仔細想想,也是,畢竟家醜不可外揚,若換做她家女兒,她也會找個看起來不那麽狼狽的理由。
有了昨日的驗屍經驗,今日再驗這四具屍體,賈鈴音便得心應手許多,還未到午時便已開始收尾。
另一邊被派出去詢問可有失蹤人口的捕手動作也快,兩撥人馬幾乎是同一時間抵達縣尉府。
由於發現屍體是在人來人往的板橋,加上林員外家才遇上凶案,圍觀百姓中便傳出說法,說是西竹林中的女鬼趁著雨季出來索命,要找同她年歲差不多的姑娘當替死鬼。
穆鬆白和賈鈴音自是不信這些,偏那謠言越傳越凶,就連一向不問世事的薛神醫也派人來問傳聞是真是假。
萬般無奈之下,穆鬆白隻得命人召集百姓,在縣尉府門口為大家一一辟謠,同時將剩下三位尋不到信息的畫像張貼出去,以求百姓提供線索。
說來也巧,畫像貼出去沒多久,便有人扣響縣尉府大門。
穆鬆白客客氣氣地將那乞丐迎進門,還未開口詢問,就見賈鈴音舉著掃把怒氣衝衝地走過來。
一邊走一邊嚷:“你這個糟乞丐!騙吃騙喝竟騙到縣尉府來了!今日不打你一頓,我便不姓賈!”
穆鬆白這才注意到每一張畫像下方都有一行小字,寫著,若能提供線索,便賞銀一錢。
不用說,定是那師爺擅自做的主。
“你日後若是再張貼公文告示,可以先來問問我,那牛師爺與前任縣尉交好,平時幫著他魚肉百姓,他的話你是半點也不能信的,若我沒猜錯,這一錢銀子你就是給了,最後也必得落他手裏。”
見他猶疑著不信,賈鈴音便領著他一路尾隨那乞丐,果不其然在縣尉府後邊兒發現牛師爺對著乞丐一頓叫罵。
回了縣尉府穆鬆白便取出公印,將牛師爺趕了出去。
賈鈴音站在一旁看著他這番操作,頗為欣慰地點頭稱讚。
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