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為夏長貴狠毒,實際上丁野的狠辣要遠遠比他高出許多。
早在慶格爾泰來的那一天,丁野就看他不順眼,起初還有夏長貴從中斡旋,隨著夏長貴的大計開始施行,丁野便開始明裏暗裏給慶格爾泰使絆子。
最為嚴重的一次,是他趁著夏長貴去中州,引誘慶格爾泰喝下含有蠱毒的酒,幸好夏長貴回來的及時,替慶格爾泰及時解蠱,才沒有釀成大禍。
也是這一次,丁野被夏長貴打的在**趴了足足一個月。
穆鬆白找到慶格爾泰的時候,他已經被丁野殺了,臉被砍的血肉模糊認不清本來麵貌,身上也被捅了許多刀。
以至於賈鈴音驗屍時光是數這些刀傷就足足用了一盞茶的時間。
“丁野的脾氣很多變,不好揣測,有時候可能一個不經意的眼神,或者隨意的一句話都被他恨上。小的時候他跟我和山二哥去石橋那兒淌水,山二哥不小心潑到了他,你們也清楚的小孩子嘛玩起水來沒輕沒重的,更何況都是一起長大,山二哥也及時道歉了,還答應他給他買最大的糖葫蘆,他也同意了。”
“我們都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誰知道丁野會不依不饒,上了岸眼睛就一直死死地瞪著山二哥,若不是山二哥比他高大,他打不過山二哥,我估計啊當時他就得把山二哥按在水裏,過了幾天,我跟我爹去小樹林裏采蘑菇,意外發現好幾隻被砸死的小鳥,聽路過的小孩子是丁野幹的,還說丁野砸鳥的時候眼神特別可怕,雖然不知道真假,但從那之後我爹就不讓我和山二哥再找他玩兒,再之後不久他就離開南縣。”
“說來也真是奇妙。”賈鈴音掌心撐著下巴,手指在臉上輕輕敲打著,“我從來都以為人性本善,可是在丁野和夏長貴身上我卻覺得人性本惡。”
“善與惡本就很難又有定論,有人天性純良,也有人如丁野般生性惡毒,其實啊,不管先天如何,後天的引導教育才是最為重要的。”
天羅族的案子結束,穆鬆白也閑了下來,他大手一揮放了王武和賈鈴音的假,自己則每天窩在醫館裏和她插諢打科,偶爾蹭蹭薛昂精心調製的養生茶。
日子好不快活。
“張山的遺骨找不到,那他如何下葬?”玩鬧好一會兒,薛昂拎出重點問題拋給賈鈴音。
說到這個,賈鈴音臉色便耷拉了下來,她歎了口氣,哀聲道:“合歡嫂嫂為這事兒哭暈好多次,整個人都憔悴不少,我昨天去看她,聽她和叔叔說,要拿一些山二哥從前喜歡的衣服和物件,做個衣冠塚,穆大人也破例,將半邊崖那邊位置最好的地方給了山二哥,唉,希望山二哥能投個好胎,下輩子不要再這麽苦了。”
夏長貴和慶格爾泰已死,剩下的隻有丁野,堂審那日他雖將所有罪名全都推到夏長貴身上,但證據確鑿,加上薛昂這個現存的天羅族人做人證,他是萬般也抵賴不得的。
不過依據當前律法,穆鬆白需要將此案逐級匯報,真要執行死刑,還得等到來年秋天。
賈鈴音對這個結果很不滿,但也無法改變,隻得每日早晚都去一趟大獄,親眼見過丁野沒有畏罪自戕才算完。
“等著吧!等明年秋天行刑之前,我一定重金犒勞劊子手,叫他用最鈍的刀,多砍丁野幾次!”賈鈴音握緊粉拳,憤憤不滿。
薛昂和穆鬆白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開。
“這個無需你去。”薛昂失了笑,“我聽說那個劊子手與張山是關係還不錯的親戚,我想不用你說,他也會用自己的方法行刑的。”
南縣就這麽點兒大,拐著彎兒都是親戚,有了薛昂這句話,賈鈴音算是徹底放下心了。
茶過三巡,賈鈴音和穆鬆白便徹底放開了自己,薛昂因著才解了蠱毒需要修養,不宜有過大的情緒波動而在一旁眼中帶笑靜靜看著。
“穆大人,咱們好歹也一起偵破了兩起大案,為彼此衝鋒陷陣過,真論起來也算是過命的交情,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跟我交個底兒,你到底是什麽人?”
不知是誰先開了這個頭,賈鈴音飲盡杯中冷茶,兩隻眼睛裏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從前與穆鬆白相處,若是他有哪句話說的不對,賈鈴音可以肆無忌憚地反駁,彼時的她毫無芥蒂,私下裏也可以搭著穆鬆白的肩同他稱兄道弟。
雖然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份坦坦****如好朋友般的感情開始變質,其中夾雜了讓她覺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但隻要有穆鬆白在,她仍可以放肆地鬧騰,呆在他身邊跟他頂嘴,陪著他一起去偵破無數個案子。
這種不管做什麽事都有人兜底,被無條件信任嗬護的感覺,讓賈鈴音沉醉。
所以,與其說她是在問穆鬆白究竟是什麽人,倒不如說她想親口從穆鬆白嘴裏得到一個承諾。
一個穆鬆白會留下來的承諾。
然而心想事成極其難得,事與願違才是人間常態。
穆鬆白大掌牢牢包裹住茶杯,靜默了短暫的時間,便淡笑著點頭肯定了之前薛昂的說法,“你師傅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賈鈴音瞪大了眼睛,聲音發顫,“你真的是皇子?還是...賢王?”
“兩個虛名而已,遠不如穆大人聽著更得我意,你還是像往常一樣,喚我穆大人吧,或者你叫我名字也可以。”
許是被煙火氣侵染的久了,穆鬆白的聲音比從前呆在金安要更有人氣兒。
“不敢。”賈鈴音縮了縮腦袋,若是她早些知道眼前這位來頭不小,恐怕當初都不會圖一時之快來當這個仵作。
還直接叫他名字?
開玩笑,他的姑姑這麽多年了還在追捕天羅族的人,他又是他姑姑一手帶大,鬼知道他會不會現在說沒什麽,待回了金安就派人來暗殺她。
伴君如伴虎,伴穆鬆白也安全不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