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宏偶遇喬麗和姚聖,兩個人興高采烈,在高興之餘,他也想了很多。
特別是姚聖提到:“收錢”兩個字,他的內心立刻湧來無限的感慨,真是無法言表。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個讓自己都感到十分荒謬的想法來:“坐在喬麗身邊這個光等著收錢的人,不應該是自己嗎?可現在呢?
現在是收錢的人早已變成了別人,自己卻要到處去借錢,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但轉念一想,我應該把最真誠的祝福送給這二位,因為,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三角債,發展到如今的多角債,這都是建築業的通病,農民工的血汗錢無端被克扣,被拖欠。
這些可怕的字眼兒,在過去隻是偶爾聽到過,左耳聽右耳冒,不以為然,如今自己身臨其境,這種感同身受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我方彥宏既然從事了這個行業,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繼續惡性循環,最起碼不能讓這種令人不齒的行為發生在我的工地裏。
此時彥宏想起母親來,雖然她性格古怪,但是在處理這方麵事情,從來都是斬釘截鐵,從不拖泥帶水,僅此一件,就值得稱道,應當去效仿。
正當彥宏胡思亂想之際,陶玲的電話打了過來。
彥宏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接聽了陶玲的電話,盡管一再隱瞞,最終,彥宏還是道出了難言之隱:“我確實急需錢用,但是,我看見周總在你身邊,真的不好意思張嘴。”
陶玲說:“他此刻不在,再說了,這是我自己店裏的錢,需要多少告訴我,我馬上給你打過去。”
彥宏自然是千恩萬謝,說是不在,其實電話裏麵,一個很清晰的關門聲已經證明,周新華其實就在陶玲的身邊。
不管怎樣,先解決材料欠單再說,有帳不怕算,人情慢慢還。
然而,這筆錢是暫時性的解決了,還有呢!
工人進場已經三個多月了,最起碼也要發些生活費吧,夥食費,燃油費,添加工器具,維修費呢?
一樁接一樁,一件接一件,這五千那一萬,稍一累積,又是十幾二十萬。
工人有工人的心理狀態,如果每次向老板要錢都非常的痛快,他的心情就非常穩定,相反,就會產生一種擔心和顧慮。
這都是自然現象,人之常情,在待遇方麵也會相互比較,工人之間的溝通也很靈便,同一個公司,所在的工地不同,在薪酬和夥食方麵稍有不同,馬上會有所反應。
彥宏幾個月以來,一直堅守工地,對這些現象早已是熟爛於心了如指掌。
而工人的情緒直接關係到工作效率,安全問題更是一個大問題,其實工人的要求非常簡單,在確保按時發放工資的情況下,吃的好一點,再無其他想法,便一心一意的工作了,而這些恰恰是老板應該及時保證的事情。
天無絕人之路,這句話真是一點不假,正當彥宏一籌莫展的時候,陶玲又出現了,以各種借口和理由拿錢給彥宏。
彥宏不敢再接,可是陶玲的理由又總是讓彥宏無法拒絕。
陶玲說:我們之間到底有沒有信任可言?如果沒有,錢我拿回,咱倆以後就形同陌路,如果有信任,那什麽也別說,先用著,到時候還給我不就完了嗎?放進銀行能有多少利息?
實在不行,你還錢的時候請我吃頓飯,再給姐個紅包,你還想說什麽?
這番話一出口,彥宏的心裏別提有多順暢了,心中暗暗的發誓:“等我真正緩過這口氣,陶玲的人情我要加倍奉還!否則我方彥宏枉為人世。”
一晃眼幾個月過去了,鋼結構項目即將完工,這筆工程款馬上就要到賬了,本溪軍工擴建項目也即將收尾完成,還將有一筆保證金和工程尾款要結算。
如果一切都如其所願,一片陰雲將瞬間散盡,那時候真的如智斌所言,幸福將會撲麵而來。
想到這些,彥宏又恢複一點自信,他認真的總結今年的過往,攤子鋪的太大,難免顧此失彼,今後,當小心謹慎,量力而行。
與此同時,彥宏還是牽掛著鄭淑麗這邊,時常過來看看,盡管有時也隻言片語遞過話去,表示自己的手頭很緊,卻始終沒有撕破臉皮,直接向鄭淑麗要錢,依舊保持著一種不遠不近的狀態。
而鄭淑麗每次見到彥宏還是非常的親近,絲毫看不出相互之間有什麽隔閡,以及經濟上的糾紛。
其實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半年將近,彥宏投裏兩百多萬,直至今日,一分錢也沒有收回來,兩個人之間的相欠可不是一星半點那麽簡單。
這一天是工人發放工資的日子,也是陶玲第三次借錢給他,彥宏望著桌子上的一遝錢,心想: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饑荒多了不愁人。
是自己的思想麻木了,還是在不知不覺當中,走上了極端歧途,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確實沒有能力償還,又該怎麽辦?
難道也學著那些所謂的“老賴”去被迫跑路嗎?
望著一筆筆錢款發放到工人的手裏,再看著工人拿到錢後樂嗬嗬心滿意足的神情,彥宏的心裏也滋生些許成就感和幸福感。
隨著一大摞現金轉眼消失,最後隻剩下一張包裝紙躺在桌麵上,彥宏的情緒稍稍的放鬆下來。
無意間,上麵的一串電話號碼忽然引起了彥宏的注意,他趕忙拿起來仔細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五連8!再往下一看,鄭淑麗三個字出現在上麵。
彥宏的腦袋嗡地一聲,他眉頭緊鎖,再一次仔細觀瞧,一點沒錯,提款人:鄭淑麗。
難道陶玲送來的錢是鄭淑麗給的?可為什麽不直接交給我呢?非要經過陶玲的手,這又是為什麽,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一時之間,彥宏陷入了迷亂當中,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
急切之中,他想打電話給陶玲,可轉念一想,有些不合適,萬一弄錯了豈不是令陶玲傷心嗎?
可這件事必須要弄清楚啊,不能糊裏糊塗的處事啊。
彥宏馬上駕車前往西山水庫,去找鄭淑麗。
車子停在外麵,彥宏直奔樓梯,見鄭淑麗的兩個小跟班在牆角抽煙,彥宏的到來,兩個人絲毫沒有察覺。
其中一個掏出一包煙,拿出一支遞給身邊那人一支,邊點煙邊戲謔的說道:“將就著抽吧,老板缺錢,咱們沒錢,這叫大河沒水小河幹。”
彥宏一聽這話,故意放慢了腳步,側耳傾聽。
另一個小夥說道:“從來沒見麗姐這麽困難過,把保時捷都賣了,那可是她的最愛。”
彥宏疾步走進樓內,來到鄭淑麗的辦公室一看,空無一人,剛想轉身下樓,就聽得一陣汽車馬達聲響,一輛黑色一汽奔騰開了進來。
彥宏順著窗戶望下去,隻見鄭淑麗打開車門,從裏麵鑽了出來,她身穿一件黑色夾克衫,黑色闊腿絨褲,寬邊墨鏡罩著雙眼,步態輕盈的向樓內走來。
彥宏的心裏非常忐忑,見麵以後我應該和她說點什麽好呢?
鄭淑麗款步走了進來,她一邊打開辦公室,一邊對彥宏說道:“你來了。”
彥宏內心激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坐下以後,鄭淑麗給彥宏沏了一杯茶遞了過來。
彥宏望了望落下說道:“您怎麽開這個車,您的保時捷呢?”
鄭淑麗不以為然的說道:“我想換台吉普開,老是開轎子沒意思,想玩玩兒大車。”
“別瞞我了,你把車賣了對不對?”彥宏激動的問道,聲音有些哽咽。
鄭淑麗一臉嚴肅的說道:“你都知道了?”
我確實想換吉普車,你是怎麽知道錢是我給你的?是陶玲告訴你的嗎?鄭淑麗一臉疑惑的望著彥宏。
彥宏擺手說道:“不是她,是我自己無意間看到了錢紮上麵的電話號碼,您是不是有什麽困難,如果有你應該告訴我,咱們一起想辦法。”
鄭淑麗笑道:“都是不足掛齒的小事兒,這個工程撥款出現點問題,很快就解決了,把心放肚裏。”
“可是,讓您墊錢給我,我實在、、、”
鄭淑麗一擺手:“別說了彥宏,我所以這麽做,有兩個原因,第一,你沒有動陶玲,我對你刮目相看,第二,你沒有隔著我去找開發商要錢。”
“這兩點證明你為人厚道,你姐我吃軟不吃硬,對講義氣重情義的人,我一直本著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如果遇到不仗義的人,我是翻臉不認人。”鄭淑麗說完這番話,忽然眼漏凶光。
今天你來的正好,一起吃個飯吧,彥宏無法回絕,隻得應允。
依舊的高檔酒店,還是那套作風,派頭不減,遞過金卡給吧台,但是一個細微的動作早已顯露出問題。
原來的鄭淑麗是把卡扔給服務生,連看也不看一眼,而這次卻小聲和對方嘀咕幾句。
彥宏心知肚明,其實卡裏已經沒有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