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天京。

作為大金國都的天京人口如今已接近四百萬,拱衛城池的宏偉四方城樓,城內四通八達成井字形的青石大道,位居中心的紫禁城,各地各處都彰顯著這座千年雄城的雄偉和滄桑。

此刻,天京城內,鬧市之上人聲鼎沸,比起往日來人流更多更大,可以看到除了本地人以外,形形色色的外地客商比起以前起碼多了數倍,使得這座神州第一大城都稍顯擁擠。

萬國武鬥大會召開時間早已傳遍三十六省,而且此會在陸淵要求之下還不禁絕民間百姓到場旁觀,所以進入七月下旬以來,不知道多少好事的武人遊客商人千裏迢迢趕赴天京想要一觀盛會,使得城中酒樓客棧等落腳之地,到處人滿為患。

當然,很多人千裏迢迢來了以後才知道,朝廷雖未封禁仙台山,但普通百姓即便到了也隻能場外遠遠旁觀,真正能近距離一窺全貌的,乃是內場位置及朝廷新搭建好的觀禮台。

而這內場和觀禮台的位置則是明碼標價,最低也要一百及三百銀元一人,並且隨著外地大量客商的湧入求購,這個價格水漲床高,已經到了三百、上千銀元一人的誇張地步。

饒是如此,內場及觀禮台的入場資格也水漲船高,一票難求。

而也就是在這一天正午。

天京車站。

一輛蒸汽火車噴吐黑煙駛入站中,最終緩緩停下。

火車停下,車門打開後,陸淵及手下陳占堂等十餘名門徒,外加黎鈞先、林興朝、還有武行武義仙等一眾元老,一行百餘人浩浩****的從蒸汽火車上走了下來。

他們之所以都是乘坐火車,自然是相對快捷,不必受顛簸之苦。

而且得知陸淵啟程時間後,金廷方麵第一時間便停了天京和金津的來往線路,專門為陸淵開辟了一趟專列,不坐白不坐。

站台之上早就已經被清過場,便見直隸總督那彥成及一眾官員早已在等待,他們第一時間便迎了上來,微鬆一口氣道:

“陸館主,您可終於來了。”

陸淵微笑道:

“怎麽,那總督難道擔心我臨陣退縮,給你們丟下一個無法收拾的爛攤子?”

被說中了心事,那彥成勉強笑道:

“陸館主說笑了,那某沒有這等想法,相信你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實際上在見到陸淵之前,他還真的有些擔心陸淵突然改變主意來一個臨陣脫逃,屆時這場萬國武鬥大會必然會成為世界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也讓金廷徹底顏麵掃地。

還好陸淵如約抵達天京,這種情況沒有發生。

陸淵也不和他廢話,問道:

“還有兩天大會便要正式開始,神羅沙厄日照三國,還有其他各國參與者可都來了?”

那彥成道:

“皆已抵達金津,南洋西亞乃至印都等地的參與者前幾日就已經抵達,神羅沙厄日照三列強的強者則是昨日抵達的,現在已經住進了外賓公館之中。根據名單來看,他們派來參與的頂尖強者不止一人,陸館主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陸淵不以為意的笑笑:

“好,我知道了。”

也沒有說太多,那彥成當即一抬手,道:

“朝廷已經為陸館主準備好了落腳的驛館,請隨我來。”

陸淵點頭,一行人浩浩****出了車站,便見外麵成隊的車馬已然在等候。

武義仙、黎鈞先、曹福田等人不由感歎,明明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還能讓上下如此恭敬以待,全天下恐怕陸淵是獨一份。

就這樣,陸淵帶了陳占堂趙書華等門徒登上馬車前往驛館,武義仙等人雖不能同往,但也早就提前派人來天京包下了一整個客棧,於是在分別後徑直前往落腳。

那彥成安排的休息之處乃是金廷接待外地朝貢官員的金元驛館。

乘坐車馬抵達此地之後,陸淵到來後儼然成為了這裏最為尊貴的客人,抵達之時大量驛館官差恭敬接待,然後將陸淵一行人安排在了驛館最大的一處三進別院之中。

如此算是圓滿完成了任務,那彥成輕咳一聲道:

“陸館主,你暫且在此地休息兩日,無論有什麽需求盡可向驛館的高驛丞提,等到兩日後八月初一,我再來此地帶你們去仙台山。”

陸淵平淡點頭:“好。”

那彥成帶領一眾隨從當即離去,陳占堂則是示意一下後,立刻和彭一刀等人四散離去,在整個別院之中四下搜索起來。

片刻後,眾人回來複命道:

“館主我們檢查了一遍,這裏沒有什麽問題。”

“不過弟子建議,每日吃食什麽的由我們自己去買去做,以免被暗算。”

“天京暗流洶湧,您現在身係萬眾之期盼,絕不可出現一點點閃失!”

雖然地階的萌頭之術在身,世間無人能暗算自己,但門徒們畢竟是好意,陸淵笑笑道:

“好,你們辛苦了。”

就這樣,一行人便在金元驛館中落下腳來。

天京雖然乃是神州第一繁華之城,陸淵及手下門徒並沒有外出閑逛,靜待兩日之後的大會召開。

但是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走漏了消息,僅僅第二日,驛館之外便來了大量的好事者登門拜訪,想要一睹陸淵的真容。

其中甚至還有天津乃至其他各省各地的武道高手慕名而來,不過陸淵卻是統統閉門謝客,一個也未見。

直到了下午之時。

一陣喧嘩之聲突然從驛館之外傳來,正在房間之中打坐的陸淵突然心靈一動,起身推門而出。

剛一出來,便見陳占堂幾人急匆匆的從院外奔了進來,道:

“館主,有情況!”

“日照國那個曾敗於您手的觀世正宗,帶著弟子桑田恒一闖了進來,聲稱要在大會之前和你來一場決鬥,他們現在已經衝著這邊來了!”

“哦?”

陸淵饒有趣味道:

“讓他過來吧,不必攔他。”

陳占堂愣了一愣,並未多說的應諾離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帶著一群人來到庭院。

為首的老者一頭銀發,腳踩木屐身著劍道服,赫然是自從戰敗之後便杳無音訊的觀世正宗,及其斷了一臂的徒弟桑田恒一。

而在他們身後跟著的,以及臉色發白的驛館驛丞高誌遠,以及十餘個灰頭土臉的驛館侍衛,似乎是吃了不小的虧。

“陸館主,實在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高誌遠滿頭大汗,第一時間到陸淵麵前告罪道:

“也不知道這哪裏來的兩個日照高手,非說要挑戰你,我們怎麽攔都沒能把他攔住”“無妨。”

陸淵抬了抬手,目光隨意的在觀世正宗腰間一掃,笑道:

“觀世正宗,看來你已經尋覓到了一把滿意的武器?”

時隔半年有餘,觀世正宗的精神氣質比起曾經更為深邃、內斂,整個人仿佛一把絕世鋒刃藏在了刀鞘之中一般。

此刻,他凝視著陸淵,將腰間一把漆黑的佩刀舉起,緩緩道:

“不錯,臥薪嚐膽,尋訪日照帝國千年之曆史風霜,終於找到了一把被世人遺忘塵封的千年名刀,鬼丸國綱。”

“此刀乃是千年前一位禦神大將邀請當世最頂尖的鑄劍神匠打造而成,從成刀之日開始,鬼丸國綱痛飲無數武士之鮮血,刀下之亡魂早已超過了萬人,其中甚至不乏大名將、禦神大將級別的頂尖高手,它和我一樣,如今無比迫切的想要和你,和七星龍淵交手。”

就像是看待一個在關公麵前耍大刀的人,陸淵玩味笑道:

“想和我交手後日的萬國武鬥大會便是機會,何須急於一時?”

觀世正宗緩緩道:

“你難道不知道麽?萬國武鬥大會限製了每一方最多派出兩人參賽,而我們日照帝國強者如雲,我很遺憾的並未獲得參會資格。”

陸淵哈哈一笑:

“你連參會資格都沒有,也敢來挑戰我!?”

一旁桑田恒一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當即厲喝道:

“陸淵,你找這樣的托詞是不是怕了,不敢和我師父交手?!”

觀世正宗也目光冰冷的道:

“陸淵,沒有獲得參會資格並不代表我的實力就不如另外兩位,我隻是不想將最厲害的殺招用在自己人的身上而已。

倒是你,世界強者臥虎藏龍,你卻敢大言不慚的全部挑戰,太過於不自量力,兩日後的武鬥大會你不可能活著走下擂台。所以為了不留遺憾,同時也是洗刷以往的恥辱,我才來提前挑戰你。”

“我不自量力?”

陸淵微笑點頭:

“很好,既然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高驛丞,此人來挑戰,勞煩你在一旁做個見證。”

高誌遠聽的臉皮一顫,畏畏縮縮:

“啊?我”

“這樣才對!”

還不等高誌遠把話說完,觀世正宗縱聲大笑道:

“這才符合邀戰世界群雄的氣魄,陸淵,這裏並非戰鬥之地,可敢與我到外麵一戰?”

陸淵嗤笑道:

“不用那麽麻煩,就在此地即可,一招過後你若是還活著,便算你勝。”

一招過後還活著便算勝?

輕飄飄一句話中蘊含著難以言喻的霸道和自信,在觀世正宗耳中聽來卻是極端的侮辱,他當即眉頭一豎,難以言喻的煞氣殺機洶湧澎湃:

“狂妄!”

一聲低喝之間,他陡然踏前一步,渾身真氣如烈火衝天仿佛徹底爆發一般,手中刀鞘崩裂,一抹妖異刀光如怒龍空前凝練迸發,橫貫長空,直朝陸淵狂噬過去!

觀世正宗拔刀斬殺的這一瞬。

院中所有人,隻感覺對方的刀鋒刀芒變幻無形,如風如雨,如雷如電,仰觀不得其形,俯視不見其蹤,忽狂忽玄,忽柔忽烈,如流星幻電一般肉眼無法捕捉。

而更恐怖的是,刀光在視線中急促閃過之時,他們每一個人都分明聽到了陣陣悲愴嚎號之聲,仿佛是這一刀中釋放出了萬千之冤魂,哀鳴咆哮,攝人心魂!

這不僅僅是鬼丸國綱這把萬人斬名刀的神異威力,同時還是他爆發全部精氣神,以自己一生武道之積累融會貫通,熔煉升華,化成的最強殺招:

怒意天心斬鬼神!

觀世正宗出刀的一瞬,全場震懾。

然而。

麵對此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凶猛一刀,陸淵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踏前一步,輕飄飄抬臂,一刺。

錚.

一道清越空靈宛如仙靈妙音的劍鳴聲在所有人的耳畔響起,一瞬之間便見那萬千冤魂嚎叫之聲衝擊成粉碎,

同時陸淵手中明明空無一物,卻有一道劍光如天雷降世,明耀到不可一世,璀璨到無以複加,所過之處虛空如水波紋路一樣一圈圈地朝外擴散,**起滾滾華光激流,滌**迸裂四方!

什麽!?

璀璨劍光入眼的一刹那,爆發全力的觀世正宗,心靈中泛起巨大的警兆和凶險。

盡管視線隻是剛剛接收到這抹劍光,但是意念之中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血肉、細胞都已經在這劍勢下開始戰栗、枯萎、凋零。

不,並不是感覺。

劍光之中,森然蕭殺、滅絕一切的無情殺意隔空傳遞,他渾身皮膚、神經清晰的傳出了刺痛的感覺,然後一道道細小的傷口於無聲無息間崩裂開來,血液流出。

這恐怖的劍意還未臨身,便破開了他的皮膚,刺痛之感深入筋脈、肌肉、骨骼,似乎直欲將他的靈魂都一分為二!

“這一劍,我會死!”

毫無來由的,觀世正宗的心中,產生了這麽一種顫栗明悟。

鏘——!

下一瞬,刀劍相擊,可怖的刀劍銳氣衝天,撼動四野。

刀芒劍氣迸發出的耀眼光彩讓晴空烈日也暗然無光,猛烈的銳氣衝擊夾帶呼嘯風聲席卷,而後的音爆偕同著可讓人肝腸裂斷的震波轟然往外爆開!

庭院之內大氣哀鳴、地表寸寸崩裂,足以斬裂血肉的銳氣海嘯如潮激**,所有圍觀者心驚肉跳,急劇後退。

同時他們亦清清楚楚的看到,天雷降世般的劍光衝擊之下,觀世正宗的身影當空怒吼狂退。

過程中,先是他手中那把妖異的鬼丸國綱寸寸碎裂,緊接著他仿佛被千刀萬剮一般,身上瞬間出現數十上百道深深的傷口,並且這些傷口在同一時間爆裂開來,全身上下鮮血狂噴、狂湧,狂撒!!

噗通一聲,僅僅連退了數大步之後,觀世正宗就已經化作了一個血人,仿佛渾身血液都被流幹一般,宛如雕塑一般站立原地不動。

他無比艱難的看著陸淵,仿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的發出嘶啞之聲:

“你,還未用全力?”

“你說呢?”

陸淵眼神淡然,手中七星龍淵消失,轉身而走:

“送客!”

話音落下。

渾身鮮血淋漓的觀世正宗神情徹底凝固,眼眸似有遺憾,似有悔恨,身軀轟然仰麵而倒,徹底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