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凰主兒(完結)

一道明黃的身影在萬紫千紅中相當於黃金,鶴立雞群,盡顯富貴。這應該是本國宗元國的太子了。

林瑾容站的地方較遠,望過去,隻見衣服顏色,看不清各人樣貌,轉頭收回視線。可是,那些貴公子爺,卻發現了她們一行人。

有人認出了戚老夫人身邊的人,手搖折扇湊近戚蓉耳邊:“你家府上的?”

戚蓉望到了林瑾容,點頭。

其餘人一聽,除了太子殿下,都圍了上來問他。

轎子裏坐著戚老夫人,這樣說的話,在轎子旁走的姑娘家,理應是戚老夫人帶進宮給皇太後過目的。但是,偏偏,這些在廄裏混了長久的公子爺,都沒有見過林瑾容,紛紛問起這是戚家府上的哪位姑娘,怎麽沒有見過。

說起來,這群公子爺,是太子殿下的伴讀,陪著太子殿下,一清早晨起鍛煉去了,回來還要陪太子殿下念書做功課。所以,一個個貪圖在到課堂的路上小賴一下,在半路上抓到戚府的話題嚼起舌頭。太子見著也不攔阻眾人議論,隻是微微眯著眼睛。

戚蓉言行舉止在戚府裏已是非常謹慎,到了宮裏更是慎行謹言。誰讓他是二老爺一排子弟中年紀最小的,親娘是個身份低賤的。說句不好聽的,他自小是被人欺負慣的,他的哥哥姐姐甚至侄子都在虎視眈眈,隨時想找到個機會將他攆出戚府。

隻可惜,他本人很爭氣,或許其它方麵出身之類比不上兄弟,但是,他很會念書,不到八歲,已是被任命為太子伴讀,伴隨太子念書到至今。要不是他出身不好,被提拔為太子身邊的重臣是綽綽有餘。縱使如此,太子沒有嫌棄過他,偶爾還讓他幫著寫作業。

戚蓉望向不遠處的主子太子爺,見太子爺眯起的眼貌似與其他人一樣好奇,隨之答:“是我四姐的女兒,剛從外地回娘家。”

眾人或許之前都有聽說些戚府的傳聞了,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問清楚:“是林府裏哪個姑娘?大姑娘嗎?”

林瑾晴據說貌美如花,大夥兒遠遠望過去,雖然看不清林瑾容的麵貌,可是遠觀林瑾容娉婷的身姿理應是個美女。

大家就此猜測是林瑾晴而不是林瑾容,是由於,戚老夫人不可能帶個傻子進宮吧。

戚蓉當著主子的麵是不敢說謊的,說:“是二姑娘。”

一瞬間,這個答案不僅沒有讓眾人沮喪,是讓眾人都爭相伸長脖子,墊著腳尖,非要望清楚傳說中的傻子是什麽模樣。

連太子李靖安都難逃心中這份好奇。

直到小太監跑過來說課堂上太子的老師催促了。李靖安心思一轉,想著不過是個傻子,想看還不容易,到時候找個借口上皇太後那兒一探究竟就是,揮手招呼底下的人:“該去上課了。”

眾人才把頭轉了回來,惶誠惶恐地跟隨太子身後離開。

林瑾容跟從戚老夫人的轎子來到了永寧宮,為皇太後居住的宮殿。

戚府所有下人在外麵等候。宮裏一位姑姑走出來,帶老夫人和林瑾容邁過了門檻,路上與戚老夫人說:“前天發生的事讓太後娘娘受驚到今日,太後娘娘命人在抄經書。”

聽說過宮裏發生不好的事,具體,是林瑾晴向戚氏打聽之後告訴林瑾容的。林瑾容記得是說宮裏有宮女跳井自殺了,剛好是太後娘娘的宮女。

自己宮裏死了人,而且是個熟悉的,太後娘娘恐怕不是擔驚受怕,是要疑神疑鬼了。林瑾容心裏自己想。

進到了裏頭花廳,皇太後坐在正中的黃花梨木椅裏,手裏撚著一串佛珠,閉著眼,等到姑姑進來稟道:“戚家的人來了。”皇太後睜開一條眼縫。

林瑾容隻見這被稱為皇太後的老太太華貴雍容,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那肯定是要比戚家老太太要奢華上十倍不止。頭上的金釵玉釵金光燦爛,幾乎照瞎了林瑾容的眼。林瑾容低低垂眉,跟隨戚家老太太跪下行大禮。

“都起來吧。”皇太後說,麵容稍顯嚴肅。

林瑾容起身,站到一邊。皇太後看到她頭上戴的宮花,隨之抿笑:“這孩子,長得還挺標致的。”

是說林瑾容第一眼給皇太後感覺是不錯的。

戚家老太太躬身答:“乳臭味幹,字認不得幾個,與她家裏的姐妹沒法比。”

“是聽說她有個姐姐,何時你也帶進宮給我瞧瞧。”

可能對林瑾容的初次印象蠻好,皇太後愛屋及烏想看林瑾晴。

戚家老太太當然高興地答了遵旨。有了皇太後的喜歡,林瑾晴想找個好婆家應該是不難的了。

接下來,皇太後招呼林瑾容過來,問了兩句,無非問的是今年幾歲了,你太姥姥說你不認得幾個字是真是假,寫個字給哀家瞧瞧。

真有人遞交了筆墨上來,林瑾容隻好當場獻醜,規規矩矩地寫了自己的閨名。

皇太後見後大笑:“我看這孩子的字寫的挺好的嘛,怎麽會說不好?”

老實說,林瑾容在現代都沒有學過毛筆字,到了古代學寫字不到幾日,能寫出龍飛鳳舞的字才怪了。皇太後說的好,正是她寫的扭扭歪歪像蝌蚪的字體。大家在旁邊觀看,都知道皇太後其實話裏有指,皇太後是在讚美林瑾容的這股傻勁,看來林瑾容真是個傻妞,讓皇太後很放心。

就此,林瑾容在宮裏留下成定局了。

皇太後賜了她們太後賜了她們祖孫倆上好的藏茶,賜座。有人將抄好的經書遞上來給皇太後查看,皇太後手執紙卷邊瞧邊眉頭不解。

抄書的人立馬跪了下來請罪:“待奴婢重新抄過。”

“算了。你們都累了一夜,去找點東西吃吧。”皇太後放下手裏的紙卷。

沒有一個人敢動敢說話。

林瑾容才知道,這些人是從昨晚,可能不止,是從那個跳井的宮女死了開始,都在抄經書,可能幾天幾夜都沒睡了,熬得兩隻眼全是紅絲。

想到這些人現在的場景可能是自己的未來,林瑾容心頭還真的不得不打鼓。

“瑾容來給哀家說個笑話吧。”皇太後啜著茶說。

林瑾容沒動。

戚家老太太連忙插嘴:“太後娘娘,瑾容不懂事,不知道怎麽說笑話。”

“是。我都忘了。”皇太後方才記起的樣子。

可見剛才皇太後是一直魂不守舍。回想起來,皇太後對林瑾容說:“平常喜歡做什麽?”

古代的女人家,喜歡的,林瑾容想起林瑾晴,林瑾晴一天到晚拿著繡冊。但是,她這個傻子偏偏不能拿這個借口。說起她在現代,平常的愛好是養狗。家裏一共養過三條狗了。所以,那天在城門看到那隻長得極漂亮的獅子狗才會丟了個杏子核過去逗逗狗兒,結果惹得獅子狗狂然大怒。

“喜歡狗。”林瑾容說。

既然古代都有養狗的,一個傻子喜歡狗,比喜歡繡冊肯定正常多。

果然,皇太後和戚家老太太聞而大笑。

屋外一個宮女走了進來,行了宮禮,說:“娘娘,太子殿下過來了。”

“他不是念書嗎?”皇太後略顯吃驚。

再想太子可能是有急事,趁著課堂中間休息過來找她的。皇太後就此囑咐身旁的姑姑,帶林瑾容在她院子裏去找間喜歡的房子住下。姑姑接了命令,帶林瑾容離開了花廳。

林瑾容邁出門檻時,隻聽呱呱呱,一串烏鴉聲飛過自己頭頂,愣了愣:宮裏居然有烏鴉?

抬頭,眼中宛若閃過一抹幻覺,一道紅色的影子在皇宮的屋簷上停歇。她眨眨眼時,見了那抹幻影消失不見,好像是錯覺。

應該是錯覺吧。宮裏怎麽可能有烏鴉這種不吉祥的鳥兒。林瑾容看向帶路的姑姑,見姑姑沒有一點反應,儼然自己是看花了眼。

對麵屋頂上,坐在瓦礫上的令狐京旭,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珠,摸下來一把汗。小鴿子不知他為何緊張。

令狐京旭噓,拿指頭封住小鴿子要問的嘴巴:“會被她發現的。這人和花家大小姐一樣機靈。”

說的是林瑾容和花夕顏一樣,像是有超然的洞察力,可以洞穿他這個使了障眼法的魑魅閣主。

如此推斷的話,豈不是這個人,是和花夕顏一樣的來路?小鴿子兩目精光,看來,他們在宗元守株待兔整整十年功夫,沒有白費。

十年前,仙劍大會那充轟烈烈的變故之後,天下格局似乎又風起雲湧。

西真蠱族幾乎一敗塗地,殘存的子民,不敢隨意再拿妖王的借口生事。西真女皇斃命之後,西真族內部甚至發生了內戰,擁有繼承皇位資格的皇子皇女們各立門派,被背後各種利益集團慫恿搶奪皇位。這場內戰的紛爭打了十年,直到至今,西真內部是形成了三國鼎立的格局,分成了三派。

一派為自由派,不與世上任何國家結盟,打算從此帶西真族歸隱於深山老林。而真有一些年老體衰老弱病殘的,跟從了這一派別的人,步入深山叢林從此不問世事。

一派主張與西秦修複關係。這一派說來話長,以前西真與西秦關係好,西真內部有人一直惦記與西秦的這份友誼。隻可惜被西真女皇高壓政策壓迫,不能出頭。現在西秦國內完成了皇位更迭,秦王李莫庭登上了皇位,暗中派人支持這一派別的人,讓其壯大,得以在女皇死後的西真不斷擴大勢力,成為了如今西真族內最大的一個派別,幾乎掌控了所有西真族人。

西真與西秦恢複了友誼,最受益的按理來說不止西秦,還有東陵和雲族。

因為西邊無戰事了,東陵不用為西秦這個盟友擔心,可以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國內的生產和發展。

第三個派別,肯定是當初擁護女皇的那些老臣了。女皇已死,他們的勢力被大大削弱,這些人又大都是野心家,不甘心被西秦掌控。在西真女皇死了以後,被西秦和東陵圍剿,隻得逃命天涯。據聞現在是逃到了南隅國。

南隅國第一劍士與瓊月公主在仙劍大會上離奇失蹤,外人猜測兩人可能已死。公主與劍士在國外不明原因死亡,對於南隅國皇族而言是奇恥大辱。由於當時他們懷疑的重點已是鎖定在東陵皇族身上。導致到今日,原先井水不犯河水的東陵與南隅南北兩國,起了罅隙。

最近,南隅國才向東陵派了使臣意圖興師問罪十年前的命案。不用多說,以東陵天子那副習性,怎會縱容他國向自己問罪。據說那個使臣連黎子墨的宮裏都進不了,在廄裏坐了大半年無所事事之後,灰溜溜夾著尾巴回國了。

南隅國是敢怒不敢言。

東陵是天下第一大國,想出聲,要掂量下自己的實力再說。更可怕的是,以前和東陵作對的好幾個國家,比如大宛,比如白昌,都無一對東陵改變了態度俯首稱臣。

大宛的老國王在五年前去世了,二皇子耶律奇結合於水家在大宛國都奪權,聽說場麵血腥的程度可以將耶律奇推崇為史上最殘忍的弑殺者。因為耶律奇將自己所有兄弟姐妹全殺了。男女不分,老少不分。

可大家在議論耶律奇這頭大野牛的殘忍之餘,更多的卻是在背後聲稱對東陵皇帝的敬畏。因為早有聽說,在幕後支持耶律奇這樣做的人,正是黎子墨。

東陵得到了最大的回報,耶律奇帶人開山,尋找流傳於千古以前的上古神器,要孝敬東陵皇帝。

白昌是個軟柿子,自從賢王被東陵皇帝法辦了以後,再看到大宛這個硬漢都被黎子墨製服了,白昌國皇帝可不想出個兒子殺了自己篡位。仔細小心在心頭琢磨了幾番之後,決定還是算了。乖乖每年給東陵納貢是了。

十年來,大陸風風雨雨,腥風血雨,讓他這個妖王飽嚐了不少口福。說來他是應該感謝黎子墨的借刀殺人。於是,接了黎子墨的那個差事辦到至今,終於有了一線曙光。

黎子墨要他辦的是什麽差事呢?

那得說到當年仙劍大會之後,花夕顏回宮被診斷出懷上龍胎,次年生下了皇女。隻是,這女兒從此成了東陵皇室一家的心病。

小公主打出生起,不哭不笑,不會說話,眼神空洞,好像個木頭人。東陵第一名醫也是國舅的宮相如帶領一批禦醫,對小公主進行綜合診斷之後,隻能得出一個結果:小公主身體健康。

要不是花夕顏本人有過奇特的經曆,是需要為這個女兒哭瞎了眼睛。自己輪回兩世,再有閔文靜說過的話,說她的女兒可能是凰主兒,花夕顏悟出,她這女兒的元神沒在體內。

找出小公主的元神落在哪處,變成了東陵皇室的重中之重。不止黎子墨和花夕顏派出各路人馬去找,花了重金委托他這個魑魅閣主出力,連兩個惺子都不遺餘力地在這世間尋找自己的妹妹是身在何處。

找了將近十年,談何容易。

令狐京旭興歎:凰主兒是凰主兒,代代讓人跑累了腿消耗光了腦子。

說來他能把賭注押在了宗元,都是由於這個小國雖然地小人稀,卻是大陸上三十六國中最奇葩的一個。奇葩於宗元國自建國伊始,從未發生戰爭。自己內部沒有,與外國的戰爭更沒有。而且宗元建國的曆史可以追溯到最古老的大陸溯源,與東陵齊名。你說能不能讓人驚奇?

如此一個小國,是如何在眾多大國的包圍圈中保存了自己,值得深究。

如果他是凰主兒的話,夠聰明的話,當然要選個比較可靠的,沒有紛爭的國家,安心先養著元神,不再重複上次的教訓。

沒想到被他一猜,十年後終於被他猜對了。但是,世上聰明的人怎會隻有他一個,和他一樣猜對的人理應不少。

小鴿子在他身邊翻開一本小冊子,上麵用毛筆仔細記錄了十年來進出宗元的各界高手,翻到最後一頁時小書童舔舔幹燥的嘴唇說:“這個月來,進宗元的人更多了。東陵的太子爺,如今在城裏某家客棧裏歇著。”

黎東鈺?

令狐京旭眯起桃花妖孽眼,在他記憶裏,對這個小太子爺的印象,似乎還殘留在十年前的那副吃奶的樣子。

十年光陰一晃而過,據聞黎東鈺並沒有繼續被養在皇宮裏了。可能是十年前仙劍大會那場意外讓這個小太子爺差點命喪之外,同時警醒了黎子墨。黎子墨痛定思痛,忍痛割愛,深知再把小太子爺富養不是辦法。於是,開始屢屢把太子放出宮去外麵鍛煉。在大宛耶律奇搞大屠殺時,黎東鈺參與了那場戰爭。

令狐京旭不意外如今的東陵太子爺,與十年前那個仁善的小屁孩相比,怕是要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對此,小鴿子舌頭舔起了毛筆末端說:“他進城時老樣子,帶了條狗和那匹驕傲的白馬,白鷺在他頭頂上飛。”

對人或許懂得殘忍了,對自己那些愛寵,黎東鈺貌似沒變,寵過頭。

令狐京旭捧著肚子大笑,忍住笑之後,是特別懷念起了小吃貨木木。花木容隨花家老太太在外修行十年,但是,後麵幾年,在江湖裏極少能見到小吃貨的身影。

小鴿子一樣懷念木木,歎著氣說:“要是我擅長水性就好了,可以弄隻木筏出海,他應該在海族吧。不知海族人待他如何,他在那兒能不能吃得飽?”

一隻手摸著額角,令狐京旭一點都不擔心木木是否會被欺負。那孩子,向來隻有欺負別人的份。誰敢欺負他?那絕對會是自取倒黴。

“他兄弟都到宗元來了。隻等他騎著黑麒麟出現。”令狐京旭道。

小鴿子想著也是這個道理。

林瑾容隨宮女一路走,穿過院中的假山時,前麵迎來一行人。那行人堵在路口,而且,身份高貴,林瑾容在宮女身後眺望過去,見著李靖安那身明晃晃的太子服飾,黃金一般。

而身前領路的姑姑明顯一絲緊張,林瑾容可以看到她的雙肩像是僵硬地抖了下,接著麵對太子深深地一福:“太子殿下。”

林瑾容隨之行禮。

太子的目光先是越過姑姑的肩頭,看著林瑾容一會兒,笑問:“這位可是林府的姑娘?”

“是的,太子。”姑姑說。

“這是要帶林府的姑娘去哪兒?”

“回太子,太後命令奴婢帶林姑娘到東廂房看看。”

皇太後的意思是讓林瑾容在東廂房一排暖閣中挑一間。

林瑾容自始至終對皇太子不怎麽感冒,反倒眼前這位本是行事冷靜的姑姑忽然變得張惶的狀態讓她不免起了一絲好奇。

這位太子爺讓姑姑很恐懼嗎?

隻見林瑾容的目光一直沒有和自己的對上,太子李靖安眯了下眼,道:“你們過去吧。我去拜見皇祖母。”

“是,太子。”姑姑起身,帶了林瑾容繼續往前走。

林瑾容與這行人擦身而過時,才發現了戚蓉跟在太子爺後麵。

戚蓉看到她,不知道擺什麽表情。

李靖安回頭,見著戚蓉與林瑾容倒是對上了眼神,問:“她不是剛入京沒多久嗎?”

戚蓉不知如何解釋。可能是由於林瑾容是個傻子,想到自身一樣悲涼的處境,反而讓他升起了一絲憐憫之情。

林瑾容因為傻讓人擺弄,他戚蓉被人看不起,還不是一樣受人指擺。

“瑾容是剛入京不久,但是,家裏奶奶有說過,大家要多照顧她。”戚蓉答。

太子李靖安聞之一笑:“戚家倒是個和睦的大家族,讓本宮實為羨慕。”說罷,一甩皇袖,穿過庭院,去見皇太後。

戚蓉跟在他後麵,看著他背影,目光爍爍,驚疑不定。

那晚上,林瑾容在宮裏住下了。由於第一天入宮,對宮中不熟悉。好心的宮中劉姑姑叮囑她千萬別隨意亂走,而且給她指了個小宮女服侍她。

林瑾容因為白天進宮弄來弄去覺得累,想躺下睡個覺。小宮女服侍她躺下之後,在外麵守著。林瑾容一時半會兒閉著眼睛沒睡著,隻聽不知從哪兒又來了宮女,與她的小宮女在她房間外麵的走廊趁著主人睡覺,無聊時嚼起了閑話。

“聽說了嗎?西邊的院子鬧鬼了。”

“是荔枝之前在的那個亭子嗎?”

“不是她還是誰啊?”

原來這兩人說的是之前宮裏剛跳井的宮女。好像到現在,宮裏都沒有能查明真相,究竟荔枝是自個兒想不開跳井自殺,還是說,被人陷害謀殺。不管怎樣,似乎宮內的主子們,更多的是隻是想快點讓這個事件平息。

“太後娘娘讓人抄了好幾天經書了,都不行嗎?”

“要不讓人進宮做法?”

“怎麽可能?”

如果宮裏請人做法,等於將宮裏發生的醜聞昭告天下,到時候宮外市井百姓的茶餘飯後聊天的項目肯定多了一項,誰誰誰,宮裏哪個主子做賊心虛,虐待死個宮女,這不請人做法超度求得心安。宮裏的主子們斷不會做出這種蠢事。所以,這個鬧鬼的事情,恐怕不知要再鬧到幾時。

兩個宮女越說越怕,怕的不止是鬼會不會來找她們,而且,更怕荔枝背後那個黑影。

“你說荔枝是不是自個兒跳井?”

“她好好的,幹嘛跳井?”

“這麽說,真的是——”聲音發抖的是林瑾容的小宮女,“我剛入宮不久,早知道晚點被家人送進來也好。”

“你早晚進來都一樣。”抱著胳膊一塊打哆嗦的另一個宮女打了聲噴嚏,說,“咱們這皇宮,將來都是那個主子的。你隻要進了宮,都逃不過,隻要他看中你。”

“他,他會看中我嗎?”

“你也別往你臉上貼金了。主子整天看的女人會少嗎?荔枝和前麵幾位,之所以能入主子的眼,那樣貌自然不用說的。”

說到這,小宮女似乎心裏踏實了。以她平庸的樣貌,肯定入不了那個主子的眼睛。

林瑾容心頭卻是大吃一驚,那個幕後黑手害死的人不止荔枝一個。這樣說來,那個害人的家夥,豈不是個變?

“你說荔枝以前,都有主子看中,她們呢?”小宮女心裏安定後,問起了其她受害者的下處。

“還用說嗎?不是被皇後娘娘,就是被太後娘娘處理了唄。主子是主子,如果主子做錯事,肯定也是下人的錯,絕不是主子的錯。主子要罰,隻能罰下麵的人。”

聽到這話,不用說,小宮女的臉又被嚇白了。原來不止那個害人的主子,宮中的娘娘們為了包庇這個主子,所用手段是很可怕的,反正,荔枝即使不是橫屍於井中,八成也會被娘娘們以各種名義處置了。

年長點的宮女就此歎息:“所以太後娘娘都想不通,明明都要處置的人了,是誰提前一步讓人下到井裏頭了,搞到太後娘娘讓人抄經書都沒有辦法解決問題。”

不知為何,林瑾容聽到後麵這話還真想笑,想到皇太後那副焦頭爛額的樣。這位荔枝姑娘,若真的是自己投井身亡,確實值得敬佩。

一陣風刮過,有人提著燈籠,從遠處向她們這東廂的暖閣走來。

兩個宮女戰戰兢兢地跪下行禮,乃至對著來者都要全身發抖了。因為來的人不是他人,正是她們剛嚼舌根時的中心人物——皇太子李靖安。

林瑾容隻要聽見外麵一點風吹草動,都已經迅速從**爬了起來,往屋裏尋找哪兒好藏身。

門外,李靖安擦過兩個宮女身邊,直接推開了林瑾容睡的暖閣。兩個宮女連攔他一下都不敢。但是,除了害怕,驚訝同時寫在她們眼裏。

李靖安喜歡美色,喜歡獵色這個宮裏誰都知道,連太子妃都隻能有苦無數說。誰讓未來這是個要當皇帝的男子,三宮六院很正常。

隻是,大概誰也沒法想到,李靖安居然會突然對林瑾容感興趣。林瑾容不是個傻子嗎?

美女見的太多。李靖安早厭了。因此,早聽說林府中出了個傻子時,興趣十足,符合他獵奇的興趣。不知道這個傻子嚐起來的滋味是怎麽樣。剛好林瑾容被太後留在宮中,真是天助他也。於是,他當晚來到了林瑾容的閨房。

徑直走到了屋裏唯一的那張床床邊,隻見迎風飄動的紗帳裏頭,空無人影。李靖安對此隻是微微一驚,接著,嘴角勾起益發邪惡的弧度:“容兒,你是不是也在等我?”

鬼才等你呢!

沒想到這個道貌岸然,風度翩翩的太子爺,竟然是條無惡不作的**棍。

林瑾容越想越惡心。

叫了沒人應,李靖安興致越強,先生翻開垂落在床邊的被子,低頭望了下床底。沒有人。他在屋裏四處張望,尋找林瑾容可能藏匿的地方。因此,很快他是找到了一個櫃子。

篤定了林瑾容是藏在了這裏,李靖安走到了櫃門前,輕咳兩聲:“容兒,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裏頭。”

沒有回音。

李靖安麵色一變,伸手忽的拉開了櫃門。

與此同時,由於門外的人都知道李靖安不喜歡有人打擾興致,沒有一個敢隨李靖安進來的,這給了林瑾容有機可乘的機會。林瑾容端著今晚小宮女給她預備卻最後沒有用到冷掉的一盆水,一盆冷水直接從李靖安背後直接潑了過去。

明晃晃的太子皇服,瞬間變成了落湯雞。李靖安滿頭滿臉滿身全是水,而且由於是冰冷的水,讓他猝不及防時是猛打了個寒噤。

“你,好大的膽子!敢,敢澆本宮水?!”轉過身來,一張臉全黑了的李靖安,在盛怒之下,卻依然沒有叫外麵的人進來,而是自己伸出手來抓林瑾容。

林瑾容在屋裏跑了起來。這時候,她還真不好衝出門去。因為一靛出門,外麵都是李靖安的人,她是逃不掉的。

不會兒,她被逼到了屋裏的角落。

李靖安見她無路可退了,笑了起來:“乖乖,容兒,回到我這裏。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不然,也不會今晚上來找你了。”

林瑾容對此隻是冷笑一聲。她之所以選擇退到這裏來,正是因為她之前是躲在這個地方的,被她發現她背後這塊牆原來是有玄機的。現在,隻要她按住牆上的一塊機關。

砰,一聲悶響。她的身影迅速隨之牆壁轉動,消失在了屋內。

隻是,她忘了,這個太子爺學過武術的,李靖安縱然一撲,抓到了她一隻袖管,這樣一來,兩個人是一塊跟隨機關的移動,消失在了牆壁內。

這是一條不知如何形容的通道,看來不像是人工修葺的暗道,林瑾容感覺自己身體是在黑暗裏漂浮,不用說牆,連身體底下有沒有土地都玄乎。

一切看來很是魔幻。

林瑾容絞盡腦汁怎麽從這裏逃出去。

隻聽,跟她一塊被陷入這個奇特黑暗空間的李靖安卻是驚駭大叫:“是何人,膽大包天,竟敢在我們宗元宮內設了術道?”

林瑾容來這個世界不久,並不知道術是什麽東西。據她本能的理解,應該是指魔術一樣的東西吧。現在聽到李靖安這樣說,儼然這東西還不是李靖安知道的通道,林瑾容感到了一線生機。因此先按兵不動。

李靖安果然很怕,注意力沒有在她身上了,十指交叉,像是做法,意圖從這裏逃出去。可是,他做了會兒後,除了滿臉大汗通紅,氣喘籲籲,沒有一點成效。

同時間,這個術道終於是到了道口的樣子。

撲通,林瑾容先著地,在類似草坪上的地麵上翻了個跟頭之後,正迅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時,從黑暗裏伸出來的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胳膊。這令她張口驚呼,而黑暗裏伸出的另一隻手則迅速捂住了她嘴巴。陌生的聲音貼在她耳畔說:“別怕!”

沉著醇厚的嗓音,趁著天上的月光,透著股朦朧的迷醉。應說,林瑾容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簡直是她從頭到腳渾身酥了個遍。儼然,根本不可能是李靖安那個**棍的。

既然不是李靖安抓住她了,林瑾容想,再慘也不會慘過被李靖安抓住。所以,她冷靜了下來。

那個人見她不動,像是在黑暗裏挑了挑眉,驚歎她的素質和勇氣。接下來,是將她拉進了暗處。

這時候,李靖安跟在她後頭,從術道裏跌了出來。擺脫了術道的束縛,這本該是件慶事,可是,李靖安不止臉上沒有笑容,是在看清楚自己身處的地方之後,周身像打起了哆嗦。

沒有錯,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宮女荔枝跳井自盡的那個院子。觸目所及,那口荔枝跳下的井,在夜色中宛如發著陣陣寒氣。

據聞,事發之後,皇太後和皇後都命令把這個院子封了。所以,隻可能是有人故意將他送到這裏來的。李靖安麵無血色,隻聽井口處發出一個女子的聲音。

“太子,太子——你不是說喜歡奴婢嗎?你是來找奴婢了嗎?”

李靖安一步一步趔趄,後退:“不,不,不是——荔枝,你已經死了。再說,不是本宮殺你,是你自己跳井的!”

“太子喜歡奴婢,奴婢縱使跳井,也沒有忘記過太子!”

林瑾容見到李靖安都尿了褲子時,差點一口大笑仰天長嘯:活該!

“本宮,本宮給你燒紙錢,你要多少紙錢本宮都給你燒!”

“不要,奴婢隻要太子陪著奴婢——”

“不行,隻有這個不行。其餘的,本宮都能答應你!”

“太子是願意把皇位都讓給奴婢嗎?”

對話進行到這,本是被嚇掉魂的李靖安突然停止了身體搖擺,眯了下眼,望著那口井:“你是誰?!我知道,你是那個設了術道的人來拿本宮的。快出來!如果不出來,別想從本宮這裏拿到任何東西。”

眼看戲是演不下去了,從井裏頭,跳出了一道紅影。這是讓林瑾容突然聯想起了今早上看著皇宮屋頂上一閃而過的那個幻覺。

現在看來那個幻覺道不定真不是幻覺。隻見那抹紅影跳出井口之後,是翩然落到了井沿上。仔細看,原來是一個身著紅袍的男子,手拿一把湘妃扇子,翹起一隻腿,姿態優美地坐在井口上。

月光斜照下來,勾勒出男子的臉容。林瑾容睜了睜眼珠子,是從來沒有見過美成這樣妖冶的美男。

頭戴寶冠的紅袍美男,除了麵貌不可思議的美輪美奐之外,周身透著的那股神秘氣息,隻能讓人聯想到一種可怕邪惡的力量。

眼看著眼前這股強大的邪惡,是勝過了自身,李靖安不由望著啞然。過了會兒,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吐出:“閣下莫非是魑魅閣主?”

“正是。”令狐京旭搖了搖扇子,眼珠子轉到眼尾處,是斜射到了林瑾容的藏身之所。

林瑾容一方麵可以感受這個被叫做魑魅閣主的男人的可怕,另一方麵,卻也能感受到眼下自己身邊的這位男子,似乎一樣是一個不可以忽視的高手。所以,兩眼相對之間,似乎是高手較量。

令狐京旭鼻孔裏哼了哼,收回視線,望回到想要逃的李靖安身上。

或許是早已聽聞魑魅閣主是什麽什麽樣的人,隻要令狐京旭的目光掃過來,李靖安立馬停住了要逃的動作,謙卑地轉回身主動請罪:“不知閣主找本宮有何事?本宮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閣主的忙。”

“說來話長了。”令狐京旭道,“前段日子,不對,是近來,剛入陰曹地府的鬼魂都來找本王訴冤。控訴太子爺的鬼魂多了些,本王隻好來找太子爺討個說法。”

“閣主,閣主是想,是想替人伸冤?”李靖安吃了一驚。

魑魅閣主不是個邪惡的人嗎,什麽時候變成伸張正義的表率了?

啪。令狐京旭收了湘妃扇子,可能感覺到這時間緊迫,太子若失蹤太久不免會引起這宮中的懷疑,采取了速戰速決:“不瞞太子爺。那些向本王伸冤的人都說了,隻要太子爺願意將皇位拱手想讓,讓他們做一把當皇帝的癮,他們願意放過太子殿下。”

“本宮隻是太子,皇上年歲不高,本宮要登基,時日方長——”

“太子務虛謙虛。據本王所知,宗元皇室事關皇位的詔書,都是放在宗元閣裏。太子是知道如何進入宗元閣的。”

也即是說,宗元國最寶貝的東西,理應都放在皇室的秘密寶庫宗元閣裏。

如果他不說,他肯定是跑不掉的。李靖安顧慮了半天,終究是畏懼了魑魅閣主在外界的傳聞,決定帶令狐京旭前往宗元閣。

宗元閣神秘,是神秘在哪處呢。那就是,它如果在皇宮內是看不見的。除非擁有那把宗元閣的鑰匙。而這把鑰匙,向來是由宗元皇帝給太子保管。出於一凳帝出事,太子能順利繼位著想。

早知道魑魅閣主會盯著他們國家的宗元閣——李靖安恨恨地想著自己居然沒有先做提防,然而,令他更迷惑的是有兩件事。一件是,這些人怎麽猜到他今晚會到林瑾容的暖閣,所以知道怎麽對他下手。第二件事是,魑魅閣主存在都多少年了,按理說,如果想對他們宗元的宗元閣感興趣,早就下手了,何必拖到現在,好像專門拿他李靖安開刀似的。

宗元閣裏能有什麽寶貝?李靖安作為掌管宗元閣鑰匙的主子,都記得裏頭沒有什麽值得特別注意的寶貝。除了繼承皇位的詔書,以及一些上古流傳下來的古書籍。說白了,宗元閣裏頭,連顆寶石黃金都沒有,純粹就是一個藏書閣。

李靖安對讀書不是很感興趣,對宗元閣裏頭老祖宗們流傳下來的那些像是天書般的古籍,更是了無興趣。

隻見當他打開了宗元閣的兩扇門之後,令狐京旭踏進門檻,和小鴿子剛仰頭一望,瞬間簡直是驚呆了。

滿滿的書,擺滿了室內,見那高度,最少十層以上。

放眼當今大陸,哪個皇室能擁有如此巨大的書庫和浩海般的藏書量?這個宗元皇室,儼然是上古流傳至今的第一號書癡!

隻可惜流傳到今天這一代,這位李靖安蠢哥兒,是個愚蠢至極的,居然不懂得藏書一本勝過一兩黃金的道理。

隨手往李靖安的後脖子上一劈,將李靖安劈倒了。隨之,是讓小鴿子趕緊將這條**棍送回林瑾容的暖閣。反正,林瑾容肯定是不會回到那個暖閣裏頭了。

林瑾容是一路和身邊的男子,秘密尾隨李靖安他們,一樣來到了宗元閣。

到了閣樓前,林瑾容一方麵一樣為這個古代巨大的藏書庫驚歎,另一方麵,突然在有燈火的地方,看清了身邊男子的臉。

未想,身邊這位隻是一身樸素竹布棉衣的男子,容貌居然與那妖冶的魑魅閣主不相上下。

如果說令狐京旭是美到讓人感到邪氣的話,眼前這位男子的美,無疑是另一種風貌,猶如三月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美得讓人賞心悅目,挑不出半點毛刺。

林瑾容感覺,想在這男子臉上移開半寸目光都很難。無法理解,人怎麽可以這樣美。何況,她剛到宗元不久,已經接二連三遇到好幾個美男子了。每一個都與眾不同。

這桃花般美豔的男子叫什麽名字來著?

手裏玩轉那湘妃折扇把頭的令狐京旭,旋身轉過來,衝眼前的男子鞠個躬:“明海大師,不介意小王奪了你的頭籌吧?”

明海大師,即閔文靜沉靜從容:“閣主願意鼎力相助,誰高興都來不及。”

沒人願意想和這性情不定的妖王作對,令狐京旭願意出手幫助不是最好不過的事嗎。當然,令狐京旭沒有那麽傻,如果不是有利可圖的事,誰願意費力氣冒危險去做。令狐京旭狀似謙虛地回了話:“承蒙大師抬舉小王了。”

兩個人的目光,隨之都落在了林瑾容臉上。

令狐京旭心頭懷疑,自己是今日才發現進宮的林瑾容。那麽,這閔文靜是什麽時候留意起林瑾容呢,而且,閔文靜在林瑾容的閨房裏設局,抓太子爺李靖安,到現在尾隨他來到宗元閣。一切跡象表明,閔文靜至少,是在之前已經在宮內布局要抓李靖安了,否則不會散布有關宮女荔枝鬼魂的謠言。

想到這兒,令狐京旭心裏有些不甘,嘴裏癢癢地嘖著一聲。自己盯梢宗元可謂苦心經營了那麽久,卻依然趕不及閔文靜的速度。說來說去,還不是由於閔文靜這個怪物,被天下譽為神算,好像什麽事要發生之前都能了如指掌。

不管如何,能在關鍵時刻搶先了閔文靜一步,雖然說是有些不道德,對於他這個被人早已稱之為邪王的人來說,無所謂的了。

先下手為強。在閔文靜麵前裝模作樣行了禮之後,令狐京旭飛快地轉回身,在宗元閣裏頭尋找。

隻是,這個書,實在太多了。怎麽才能從其中找到一本他想要找的書?

林瑾容好奇地觀望著,看到這個長得妖魅的紅袍男子,好像孫悟空一樣在宗元閣裏蹦蹦跳跳,爬上爬下,隨手從櫃子裏頭抓出一本書,翻了兩頁,見不是自己想找的,就隨手丟在了地上,和孫悟空大鬧蟠桃園沒有兩樣。

她是個愛惜物品的人,無論是書,或是蟠桃,世上資源稀缺,豈可隨意浪費毫不珍惜。於是走過去,彎下腰,親自撿起地上被人丟下的撿了起來,卻兀然發現,不知道把書歸到何處,何況,有些書,原先擺放的位置居然有好幾層樓高。而這個地方也算詭異,沒有樓梯達到高處,不知以前進來的人是怎麽取物的,莫非,個個都是神仙,可以飛來飛去?

換做她這個常人,還真是心有餘力不足。

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抽出她手裏抓的書,林瑾容一愣,回頭,見著這位被稱為明海大師的美男子,用那隻好像神仙一般的手指,輕輕一點那個卷自動飛了起來,好像騰雲駕霧一般,直飛到頂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啪一聲回歸進書架裏。

哇。林瑾容不由驚歎。

魔法世界在她麵前展開,怎能不讓她感覺到像身處哈利波特世界裏的激動。

這女子與他以前所見的,所想的,都與眾不同。眼尾的目光始終漂移在林瑾容身上的閔文靜,心裏不禁想著。

想之前那個本該稱為凰主兒的花夕顏,率性歸率性,卻是骨子裏頭透著股像是與生俱來的冷漠,把人拒之於千裏之外。老實話,明知花夕顏是凰主兒,他並沒有因為前世姻緣,而對花夕顏真正動心過,隻覺得是自己的責任去盡禮地幫助她。

林瑾容某一方麵,或許更像黎季瑤,有種像孝子的天真和浪漫。可是,單看她怎麽對付李靖安的機智和果斷,這些,都是隻會衝動的黎季瑤所不具備的。

非常矛盾的綜合體,可不知為何,林瑾容的一舉一動,無疑都像是一抹跳躍的星光,好像如果他有稍微不留神,她這抹星光便會在他眼裏消失。

這樣的感覺,不僅拉動了他心頭的弦,而且,似曾相識。

是的,是讓他想起了許久許久以前,當他還是一棵仙草,守護著那顆蛋時,對方的每一點風吹草動,無不都牽動他的心弦。

在胡亂地抓了上百本書,徒勞無功不說,最後居然抓到了一本春宮圖,令狐京旭哀嚎。人家都說妖王如何如何不好,其實人類更**棍!

他們妖就從來都沒有春宮圖這種玩意兒。

差點沒用自己的長爪子將春宮書抓成了碎片,令狐京旭一回頭,卻見,在他忙碌的時候,那個堪稱為聖人的男子,居然趁機討好起女子了。

林瑾容撿書,閔文靜獅幫她把書放回原位。

一男一女,相伴而行,搭配如雲流水,宛如佳人才子,好個璧人一對。

可他呢,好像是麻煩的製造者,或者說是撮合這兩個人的始作俑者,一路扔著書。

小鴿子驚心膽寒地發現,自家主子手心裏是快升起一團火,團團的怒火,好像妒火,羞怒,要把這個閣樓燒了的趨勢。

“閣主!”小鴿子驚喊。

令狐京旭手中的那團火,才忽然間收了回去,淡淡地將春宮圖收進袖口裏,飄然從幾層樓高的書架上飛躍下來,穩穩落在了林瑾容和閔文靜麵前。

林瑾容能感覺到這個魑魅閣主好像散發出隱隱的怒氣,不知道他氣什麽,難道是氣著沒有找到自己心儀的書,便是好心問:“你們是想找什麽書呢?”

在她看來,令狐京旭這樣盲目地在書架上亂抓一通肯定是不行的。

無論是什麽書閣都好,創立書閣的人,或是平常管理書閣的人,哪怕隻為了自己方便拿書,都肯定會想一個法子來歸類這些書籍。隻要找到這個法子,想找到自己要的書,就有了門路。

閔文靜早就這樣想了,隻是令狐京旭在這裏,他本來想著等這個妖王找得不耐煩了,走了以後,自己再來找。隻是沒有想到林瑾容不止好心,而且聰明,把這個竅門告訴了妖王。

聽了林瑾容的話,知道是她是給自己幫了大忙了,令狐京旭忽然從心底感到一股高興。

世間均討厭他,少有喜歡他的人。願意幫他的人更少了。

這小姑娘好,太好了。難怪他第一眼看到她都覺得順眼。哪怕她就是那個傳說中有可能消滅他的凰主兒,都沒有關係。他喜歡她,認定了。

伸出的爪子,在林瑾容削細的肩頭上拍了兩下:“以後有什麽事需要本王幫忙的,隻要喚一聲本王的名,隨叫隨到。小王本事沒有多大,但是,誰敢欺負你,小王幫你痛扁對方或是送佛送到西天,都是沒有問題的。”

林瑾容被他那隻手拍到像不倒翁一樣左右椅了下,誰讓對方力氣好大,但是,不知為何,雖然李靖安等人都表現出對這個人的懼怕,好像這個人很可怕,在她林瑾容的直覺裏,卻不以為這人真是那麽可怕的人。比如,這人收拾了李靖安這種壞人不是嗎。敢收拾壞人的人,怎麽可能是壞人。

也就是說,她林瑾容看著這位魑魅閣主也很順眼,直覺裏是個很值得交的朋友,於是對對方這話真誠地咧開牙齒笑:“謝謝這位大哥。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這麽快稱兄道妹了啊!

小鴿子眼睛嘴巴都縮得圓圓的: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敢和妖王做朋友,可能隻有林瑾容這一人,天下獨一無二。

閔文靜眯了眼,緊張讓他嘴唇都張了張,想開聲提醒她這個貿然的舉動,想告訴她其實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是,以他直覺,想必哪怕他告訴了她令狐京旭是天下最可怕的妖王,林瑾容也會堅持己見。

這,該是一個多麽與眾不同的女子!

令狐京旭都快從心頭溢出感動的淚花了。想當初,他百般討好花夕顏,可花夕顏一點都不睬他。

這個凰主兒,他喜歡,太喜歡了。如果她要他的命,他願意全心奉上。

“小王名諱令狐京旭。”

“那我叫一聲,京旭大哥吧。以後,大哥若是有麻煩,也可以呼喚瑾容幫忙。”

這豈止是感動,感動過頭了。抬起紅袍,擦擦眼角,令狐京旭說:“小妹身體瘦弱,不像大哥強壯,大哥給小妹護駕。小妹不用為大哥強出頭。若是小妹有個三長兩短,大哥會心碎的。”

小鴿子跟著在一旁擦眼角:從沒想到自己那比誰都冷酷無情的閣主,居然有一天能說出這樣動情的話來。

左手手指發麻的觸感,讓閔文靜低頭,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捏起了拳頭。再抬頭望到令狐京旭那張妖冶臉,應說,以前他雖然沒有和妖王真正做過朋友,可是,對這個妖王也不像世人那般厭惡。這一刻,他看著令狐京旭的臉,是從來沒有過的厭惡。

林瑾容衝著令狐京旭點點頭,嘴角含笑:“京旭大哥,我們找書。你想找什麽書?”

“小王想——”令狐京旭像是有點難以啟齒,麵對閔文靜,抬起袖子掩住臉,貼近林瑾容耳邊竊竊私語。

閔文靜冷哼一聲,以他道行,令狐京旭弄的這一手不足以瞞住他。

其實令狐京旭不用瞞他,想必他們兩個人要抓李靖安,為的也就是想探探宗元國的秘密。宗元國既然身為大陸的起始國之一,或許這裏有關於大陸起源的一些曆史文件。

九族紛爭,九族與妖之間的種種,究竟該如何相處。何不問問當初大陸剛開始的時候,各族之間又是怎麽一回事,怎麽結的怨恨。

令狐京旭不同於以往妖王的原因,就在於此,為了自己都不認識的前人,生下來就要與人衝突結怨,在他看來,是很愚蠢的一件事情。

他要為自己而活,不想被世規擺弄,更不想,被莫名其妙的天規規定自己必須要殺人。

閔文靜自然也是如此想法。究竟自己前世的一切,是為了個什麽結局。上天讓他守護凰主兒,究竟是為了啥。

為了同一個目的,他們開始在這個堪稱大陸最神秘最偉大的藏書庫裏尋找大陸起源的機密。

聽到說原來是要找一本世界起源的書,林瑾容恍然大悟:這豈不是與找達爾文寫的物種起源差不多。

簡單嘛。

曆史的話,肯定放在曆史類。隻要各層,東西南北方向,先各抽出一本是屬於曆史類的,那麽,曆史類的書肯定都是在這本書所在的同個區域。

她說的這個法子,很快被其他人接受了。三個會仙流道術的男子,紛紛飛起,不會兒,從東西南北方向,每一層樓各取下一本書來。擺在地上成一排,共是七十二本,說明宗元閣一共是十八層樓。

十八層?林瑾容想著是讓人想到了十八層地獄,心頭怪怪的。

把每本書翻開之後,找著。

小鴿子率先發現了秘密,喊:“閣主,林姑娘,這裏,這裏有一本——”

眾人飛速地圍過去,隻見,小鴿子指的那本書,寫的是西真金元時期追溯,沒錯了,屬於曆史書類,而且足以說明了,這個藏,不止收錄了本國的資料,也收錄了他國的資料。

果真是個寶庫啊!

誰都沒想到吧,在這個大陸中最小的國家裏,居然隱藏了許多大國神族的把柄。

“難怪曆史上的哪次劫難,都沒有一次能傷及到宗元。”閔文靜眯眼興歎。

令狐京旭也是佩服得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創立這個國家時,是有意給這個國家賦予了中立記載曆史的責任,所以,為了保護這個小國,賦予了宗元國皇室神氣的宗元閣。因為,那時候他抓著春宮書想燒了時,發現,這本書怕是怎麽燒都燒不毀。也就是說,這些書,相當於被一層奇特的神力保護著,誰都傷害不得。

從此可以推想,想必造物主,不讓人毀滅曆史書的同時,肯定也不會讓守護世界曆史承載的宗元皇室滅亡。

在發現了這個神跡之後,大家好像是確定了寶藏,興致益高。根據這本書,很快找到了堆放曆史書類的區域。見是位於十八層的第十二層,北邊方向。

接下去,需要林瑾容大展身手了。原因這些古人都沒有學過現代管理學,不知道管理圖書是怎麽做的。而林瑾容這個以前經常喜歡兜轉圖書館的人,有這方麵的管理基礎,想來古人管書與現代人的理念不會太大差別。事實也證明如此,林瑾容不需吹灰之力,找到了這些書擺放的規律,原來是以書名的筆畫數來排列的。

推測了下想找的名之後,再找起來,不是很麻煩。約過了一個時辰之後,閔文靜和令狐京旭同時鎖定了一本書。

這是一本,封麵陳舊,幾乎看不出書麵上的花紋與文字記載,都可以稱之為無名書。

打開之後,小鴿子驚詫地叫道:“天書!”

始因裏頭的文字,他們幾個人,是一個字都認不出來,不知道是什麽字。為此,令狐京旭摸著下巴頜,閔文靜濃眉深鎖,都在思考這種文字是哪一國的。

“莫非是西真或是雲族,哪位道行高深的長老歸隱之前流傳下來的文字?”令狐京旭說。

“我看不大像。”閔文靜更傾向於或者是某個已經滅亡的種族流傳下來的古書,這一方麵比較符合這本書年久的神秘之處,另一方麵,以他廣博的知識和妖王的情報網,都不認識這種文字,隻能說明,這種文字可能是失傳了。

若是如此,這世上豈不是無人可以解讀這本天書了?

眾人正愁得不得了,難道要就此功虧一簣時,林瑾容卻滿臉不解地望著他們幾個苦惱的表情。

沒錯,這,這天書裏的文字,她林瑾容認得。而且,對她林瑾容而言,根本不是天書,而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文字——漢字。

“林姑娘你認得這些字?”還是小鴿子機靈,比另外兩個大人更快地發現了林瑾容的異樣。

林瑾容道:“這些字,不是我們平常看到的那些字嗎?”

“什麽?!”小鴿子詫異,快點誤以為她發燒了,是想把手摸到她額頭上。

林瑾容著急,莫非自己看到的字和他們所見的不一樣,於是指著書裏其中一個字說:“這個字,天下的天,不是這樣寫的嗎?”

“天下的天,哪是這樣寫的,是這樣寫!”小鴿子在自己手掌心上寫著一個“兲”。

林瑾容在怔了一下後,忽然才記起。對了,前幾天戚老夫人教她認字時,是教了她很多繁體字。好在她在現代時是學古文出身的,知道繁體字,所以不覺得難。原來,在這個世界裏,漢字沒有簡體字,隻有繁體字和異形字。所以,在他們看著簡體字愁眉不展時,她卻覺得再正常不過,且比繁體字容易多了。

莫非,這本天書是現代人穿來寫的?

林瑾容在內心裏幾乎想嗬嗬嗬,傻笑一通。或許她這個想法真是沒錯的呢。這本書,是以前到過他們那個世界的人,到了這邊世界留下來的。如果真是這樣,這個人絕對是奇俠了,用了簡體字來寫天書,媽呀。

其餘的人,在聽說她能看懂天書的一刻,表情又是不同。

由於知道她可能和花夕顏到哪個地方輪回過,令狐京旭和閔文靜頓悟:這天書用的是另個世界的文字寫的。

小鴿子興奮地喊:“林姑娘,你能讀懂天書?快讀給我們聽聽,這裏麵寫的是什麽。”

“讓我看看。”林瑾容沒有覺得該為他們保密這裏麵寫的內容。因為看他們的表情,他們似乎也知道這文字是從哪裏來了,不找她,也會找別人,她還不如賣個人情給他們。何況她不是冷了人家當哥哥了嘛。

翻了幾頁,確定這裏頭的東西,好像並不涉及個人。其實,在林瑾容讀來,天書裏麵描述的,更像是神話傳說,沒有特別稀奇的。她就此念念了起來說:“這書裏,說的大概是,開天辟地,造物主造人。由於世界是由混沌劈開,必然有陰陽之分。誕生的九族為陽族,所以,為了調和陰陽,造物主把聚集的陰氣造化出一個妖。九族與妖族為一脈相承,相對又互相依存。”

林瑾容往下念著,卻不知道聽的人臉色早已變了。

啥?!

這個字,幾乎能代表了小鴿子和令狐京旭此時此刻的心境。

他們妖和九族是一脈相承,同個母親所生?!

隻因為莫名的造物規律,所以讓他們兩方互相殘殺。

知道林瑾容沒有理由欺騙他們,天書裏說的全是事實的話,等於整個大陸的種族全被造物主騙了,騙的團團轉。

靠!

令狐京旭黑了臉,甩袖化作一團雲煙飛出了窗。

林瑾容隻聽小鴿子突然喊一聲“閣主”,從書裏抬起頭,剛認下的大哥已經氣衝衝飄走了。

“小妹,大哥心情不好,找個地方散心去。你放心,大哥給小妹的承諾絕對不會變。”飛走的令狐京旭隻餘下一句話在她耳際繚繞。

林瑾容想了想,沒有追問。每個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而且每個人都有私密,所以沒有必要問。

回頭,望向那一臉沉思的閔文靜:“還讀嗎?”

這個天書所寫的東西真是出乎他意料,不過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的反應,她好像沒有對剛才所述的內容沒有一點感覺,是由於事不關己嗎?

疑問的目光從對方眼裏投回來時,林瑾容拍拍天書封麵的灰塵說:“這裏麵說的是真是假都好。反正,命是自己的,路是自己的,自己想怎麽走,自己堅持的話,又有誰真能阻止你。”

一瞬間,閔文靜眼前豁然一亮:“你說的對。”

“你還想知道什麽?”林瑾容看的出來,他想找的東西和那個大哥不一樣。

閔文靜不確定這裏麵有沒有關於他前世的說法,隻好試探地問:“你看看裏頭,有沒有寫凰主兒的。”

“凰主兒?”林瑾容沒有疑問,低頭翻著天書。

見她真是一無所知,閔文靜望著的目光閃了又閃,一絲遲疑,一絲斟酌。如果告訴了她,她又會做何想法呢。

問題是,他希望她怎麽想嗎?

“沒有。”林瑾容仔細地翻了一便,粗略確定裏麵應該沒有凰主兒這個詞,不過,畢竟這書很厚,要認真讀的話,怕沒有幾天是沒有辦法字裏行間全部讀完的,所以她又說,“不知道這書能不能從這裏借出去?如果不能,我沒有讀完,也不敢完全確定,或許裏麵有你要找的。”

“不用了。”閔文靜負手望著頭頂的天窗,聽著應該是宗元皇宮裏打更的聲音,快要天亮了,他們是該走了,再不走,被宗元皇室的人發現,怕起衝突。

隨之,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天書,回歸原位。之後,帶她走出了宗元閣。

待出了宗元閣,他回頭和她說:“如果姑娘相信在下,讓在下帶姑娘出皇宮。這地方,畢竟姑娘是不能久留了。”

這正合她意。隻要看荔枝等人的下場,都知道即使李靖安放過她,宮裏的娘娘們也不會放過她的。

皇太後是早上起來,想見林瑾容時,才聽宮女來報,林瑾容在宮裏失蹤了。

由於出賣了宗元閣,李靖安哪敢說出自己昨晚的經曆,那會令他太子之位不保的。所以下死命令不準底下人對皇太後說出昨晚他來過這裏找林瑾容。

林瑾容變成了失蹤,一傳十十傳百,由於林瑾容是個傻子,大家都認為,林瑾容突然失蹤很正常。

皇太後雖然有點疑問,但是,想到好歹是個傻子,隻要是這個借口,都容易應付找人的戚家。

戚家老太太就此很快從宮裏派來的太監口裏得知,說自家剛送進去不到一天的林瑾容,自己晚上不知道怎麽跑的,跑不見了。聽宮裏娘娘說,還有些怨氣這個傻子怎麽不聽話,自己給跑不見了,竟是給人添麻煩。

聽宮裏這口氣,戚家老太太哪還敢問皇宮裏要人。

歎聲氣,戚家老太太坐下來。本想送林瑾容進宮討皇太後歡心,昨兒送進去時,皇太後還挺開心的。隻是這孩子晚上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間自己跑了。

沒有想到過林瑾容會在宮裏被害,是由於知道皇室是要賣戚家點麵子的。何況隻是一個傻子,哪個人會沒事會笨到去想害個傻子。

隻能說這孩子沒有福氣,好好的路都自個兒糟蹋了。

戚家老太太與林瑾容相處時間誠然不長,隻覺這孩子可惜,感情不是很深,所以,沒有多大哀傷之情。

這幾乎是全部戚家人的想法了,終究是個傻子嘛。

與此不同的是戚氏和林瑾晴了。

戚氏聽到消息的一刻,兩眼一閉,直暈了過去。想這孩子雖然出生後有殘缺,可也一直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是她親生骨肉。

直到報信的人,貼近戚氏耳邊說,皇宮有意思補償她,會給林瑾晴介紹一門好婚事後,戚氏的悲傷才逐漸停止:好在有另一個女兒。

所以,最哀傷的要算林瑾晴了,因為林瑾晴是唯一知道林瑾容不傻了的人。

林瑾容不傻又怎會突然自己跑出皇宮呢,以林瑾容本事也絕對自己跑不出皇宮,不用說,肯定是在皇宮裏被人害了的。

問題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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