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背後伸出來的那隻手
黎東鈺帶小吃貨回廣陽殿睡覺。小吃貨抱著麒麟獅子狗,突然翹起小眉頭問他:“你說,你爹留我娘做什麽?”
小太子爺突然臉蛋飛紅:這用說嗎?
輕咳一聲,拍拍小吃貨肩膀,小聲試探:“我爹當你爹,你覺得怎麽樣?”
“不要!”對這個問題,花木容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坑他的男人怎麽可以當他爹。
早知如此了,小太子爺對他的回答不意外,溫聲對小吃貨解釋他爹:“其實,他是喜歡你的,不然,不會坑你,讓你念書,又送東西給你吃。”
“他是想搶我娘。”小吃貨不會聽信人家讒言,一眼洞穿爹的實質。
“要是你娘喜歡我爹呢?”小太子爺問。
花木容小顏擺一擺,一絲不高興劃過小眉,點點的鬱悶。
黎東鈺倒有些吃驚他不會開口否認花夕顏不喜歡他爹。
“我娘,她有時候常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望著星星,很寂寞。”在小吃貨的眼裏,自己的娘,常常表現出與這個世界的人都有某種不同的地方,好像不是這個地方的人。
年紀幼小的他,不知娘的寂寞是怎麽回事,如果能不讓他娘寂寞,讓他娘開心,就好了。
黎東鈺聽他這話不禁沉默,也覺得花夕顏與他人為他描述的母後,好像有些地方不太一樣。想到麒麟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憂鬱的小眸子望了望弟弟手裏抱著的獅子狗。
麒麟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狗頭,衝他眯了下眼睛,一幅神情似在說:該說本宮都說了,再問本宮也不知道。
有些事,竟然連活了多少年的麒麟都不知道的。那他爹,能知道嗎?知道他娘怎麽回來的嗎?
燭光搖曳,他沉靜地望著她的睡顏,涼薄的指尖勾畫她細小的下巴頜。這張臉,與他記憶中似乎是一模一樣的,但是,神情,同時帶了一絲他所陌生的,一如之前他刺探她的時候。
“聖上。”李順德走了進來,低聲稟道。
他瞬間從她身邊坐了起來,李順德親自走上前幫他整理常服。
“讓柳姑姑進來服侍她,其餘人,沒朕的允許,不得進來見她。”黎子墨聲音一沉,吩咐道。
聽見他這話,李順德往紗帳裏悄悄望上一眼。見到裏頭好像那張臉沒有什麽變化時,又是吃一驚,有點搞不清楚怎麽回事。隻得低頭問:“聖上,敬事房那邊,是不是今晚的事要記下?”
整理著龍袍袖口的手一頓,聲音不悅:“還用說嗎?”
李順德緊張地應著:“奴才明白了。”
門打開,刮進來一絲風。花夕顏被冷醒的樣子,睜開條眼縫,見他走了出去,又閉上了眼。
柳姑姑奉命走了進來服侍她,見她好像醒著,嚇了跳:“姑娘你醒了?四更天不到,再睡會兒吧。”
睡,是不可能的。早從第072章。
“此事緊急,我必須馬上去稟告一聲那位大人。”孫擎蒼說,站起身時兩腿竟是有絲發軟,按住椅子扶手才站住,吩咐兒子和孫姑姑,“你等把口封好,別讓家裏其他人知道,不然,我們孫家,快滅門了。”
孫姑姑磕著頭啜泣。
孫玄曦跪下:“爹,我們孫府不會有事的,有事都還有塊免死金牌頂著。”
孫擎蒼擦過他們兩人身邊,走了出去。
抱著貓兒的孫如玉,貼在牆角邊,聽完屋裏頭父親和兄長的對話,隻覺冷汗淋漓。他們在說什麽?說本該死的皇後沒死?
怎麽可以沒死呢?那個宮皇後本就是他們孫家的眼中釘。她太記得了。當年她在宮皇後麵前表示自己對於宮相如的心意。隻想著宮槿汐是好人的話,會幫她牽這條紅線。可她一輩子都沒有忘記宮槿汐聽完這話望回她的那雙眼神,仿佛在說:憑你,也想嫁給我哥?
宮槿汐,她討厭她,不是普通的討厭和憎惡。每個人都說宮槿汐是宮裏最好不過的主兒。但是,比胡太後更討厭。胡太後的虛偽她看的一清二楚。宮槿汐,比胡太後更虛偽,巴結聖上的好,以此謀權,壓著他們孫家人。
如果宮槿汐回來了,胡太後已經去世了,她還能倚靠誰?心裏著急著,靈機一動,想到了個主意,叫了自己丫鬟過來,說:“備轎,去長公主府。”
想那西真皇長女金素卿,聽聞風聲有變,不是也跑到長公主府去了嗎。
長公主,絕對是,連聖上都動不得的。不然,胡太後不會將長公主一直都當為抵擋聖上最後的靠山了。
長公主府。
黎季瑤見昨兒真是下雨了,咋呼咋呼眼睛,對丫鬟三七說:“你說這顏尚書神不神,和我皇嫂一樣,不用看天都能預知下雨的事。”
三七低聲和她說:“郡主,奴婢剛經過大堂,見很多人來找公主。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奴婢怎麽聽說,說太後娘娘在宮中好像不行了。”
“太後娘娘病重了?”黎季瑤問。
“是,奴婢是這麽聽人說的。”三七點頭。
黎季瑤立馬從賴著的**跳了下來,道:“那還等著做什麽?趕緊備車,本郡主要進宮裏探望太後。”
“宮裏都沒有人傳話通知長公主府,郡主,聖上能答應讓您見太後嗎?”三七攔住她說。
黎季瑤瞪她個一眼:“你怎麽知道本郡主不是想見太後,是想借機進宮見顏尚書?”
三七被她這話給愣到,於是,被她撥開了手,隻好追上去喊:“等等,郡主,奴婢陪你一塊去。”
花夕顏在宮裏,既然是被自己哥嚴厲警告,想著,暫時按兵不動,讓他們和杜有誌都分別去查,自己呢,在宮裏也不會沒事做,剛好可以有時間做起相夫教子。
早上,起的早,就此走到太子宮殿,去叫醒兩隻小懶蟲早起來念書。柳姑姑和綠翠跟著她走,分別提著從禦膳房帶來的好吃的點心。
來到太子宮殿,張公公在昨晚太子和小吃貨一塊睡的寢室外候著,見到她來,被驚到似的,連忙行個禮說:“顏尚書好早,是來找花公子的嗎?殿下未起身呢。”
剛剛打了五更的梆子,花夕顏墊腳,往扇門的縫隙裏想望下兩兒子怎麽睡覺的。柳姑姑於是在張公公耳邊說:“聖上說了,顏尚書想看兒子的話,不需阻撓。你開個門,讓姑娘進去瞧瞧自己兒子有什麽不好的。”
張公公皺個眉頭:“裏頭不止有她兒子,還有我們太子殿下。我們太子殿下的睡顏豈是可以他人隨意見的?”
“張公公,不怪我提醒你,你想想,她若是未來月室殿的主子,你這兒廣陽殿都得她管著呢。太子殿下還不都得對她行禮。”
張公公十足愣了下:什麽時候,已是快成為月室殿主子的地步了?
不再多想,張公公打開了扇門,說:“顏尚書,花公子在裏頭。”
意思是她可以走進去看了。其實,她想進去看自己兒子的話,誰能攔得住。隻是她想進去會不會吵醒兩隻小懶蟲,這不在門口猶豫了有一陣。這會兒門都打開了,想必不吵也吵醒了。提了裙子,花夕顏邁過了門檻。
裏頭,一幅鴨子戲水的屏風,遮擋著小龍榻。花夕顏先是站在屏風邊角上,往裏頭偷偷望一望。這可好,裏麵,金黃被褥頭上露出兩個小腦袋,一個麵向外麵,一個麵向裏側。
躺在裏頭的是她兒子,被子歪了一角,露出小木木懷裏抱著的獅子狗。一人一狗睡的香甜,連呼嚕聲都頻率一致。她兒子睡覺的典型特征是,小嘴角流口水。比起來,可憐的是她的大兒子,小太子爺,一晚上,肯定是被小吃貨折騰到沒法睡。瞧小太子爺睡向外側的小顏都知道了,小眉宇緊緊拉到中間糾結成一團,可能一晚上都沒有鬆開過。
哎,那是他弟弟,沒有辦法,隻好忍著。
花夕顏握住拳頭,撤回腦袋,躡手躡腳走回到屏風外頭一把椅子上坐下,輕輕咳了聲。
這聲音不大不小,小太子爺立馬被驚醒了,爬了起來,問:“是張公公嗎?到什麽時辰了?”
張公公答:“小主子,是五更天了。”
“五更了,這麽快?”小太子爺感慨的聲音,充分透露了昨晚上可能一晚都沒睡。接著,他的手推推小吃貨:“木木,該起來了。”
“不要,我在吃包子。”小吃貨做夢夢到包子,不願意起來。
小太子爺隻好想了想,生出一個主意:“禦膳房的蟹黃餃子送來了,再不吃的話,冷了就不好吃了。”
聽到這話,小吃貨啪,立馬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四處聞:“餃子在哪?”
“你穿好衣服就有餃子。”小太子爺一步步誘騙弟弟下來洗臉穿衣。
一樣睡到香甜被叫醒的獅子狗麒麟,聽見小太子爺這騙小吃貨的話,狗嘴勾了勾:和你爹一個樣。
兩個孩子,下床,張公公過來,幫他們整理衣服,時而望向屏風外頭,知道花夕顏是想給他們兩個驚訝,沒開聲。可是,小吃貨的鼻子不一樣,聞著聞著說:“我好像聞到我娘來了。”兩個孩子就此一驚,繞過屏風一瞧,果然見他們的娘坐在外頭等著他們呢。
“娘——”三天兩頭能見到娘了,小木木一如既往地賴著娘衝過去抱住娘的大腿。
花夕顏一隻手摟住小兒子,一隻手,對著那邊站著不動的小太子爺伸了出去。
黎東鈺隻是怔了下,立馬走了過去,在遲疑著抓不抓住她的手時,她的手已是繞過他的小肩頭,把他摟了進來。
鼻子裏,滿滿是她的味道。小太子爺心裏酸酸的,好幸福。
小木木抱著娘的一邊大腿,本是虎視眈眈地望著突然被娘摟進來的小太子爺,突然看到小太子爺眼角酸酸像是泫然欲泣,鼻子往上一翹:算了!誰讓這小子對他也很好呢。
花夕顏讓兩個孩子洗臉,然後和他們一齊用早膳。想到永寧殿那位主子不知吃了沒有,對柳姑姑說:“等會兒讓禦膳房做碗燕窩湯過去給聖上。他起的早,可能要打個盹兒,晚點再送過去。”
柳姑姑和張公公對視上一眼,聽她這口氣,完全是月室殿主子了,連忙齊聲應好。
有個宮人這時候過來,稟告道:“郡主進宮了,說是要見顏姑娘。”
這個宮人是黎季瑤買通的,不然,哪能直接報到她這兒來。可見,黎子墨說的禁足令,不過是嚇唬下這位郡主妹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花夕顏說:“請郡主到這邊來吧。”
黎季瑤不會兒就到了,進屋聞著早點的香氣,直喊:“好餓好餓!”與孩子無異,不,是比小太子爺更像個孩子。因此,知道這是小太子爺的宮殿,說:“太子殿下,可否賜本郡主一碗粥喝,本郡主出來的急,沒有用上早膳。”
黎東鈺對她自然是熟悉的,吩咐人:“給郡主賜座。與本宮一塊享用早膳。”
黎季瑤不用人二話,自己已經快手快腳先搬了張椅子坐到花夕顏身邊,要和花夕顏談笑時,方發現,桌上坐了兩個孩子,除了小太子爺,還有一張和小太子爺一樣的小顏。頓然失色,滑下椅子:“天,這孩子是,是誰?是太子您的法術嗎?”
什麽法術?說得他好像不是人。小木木不悅地瞪她下:“我叫花木容,不過剛好和太子爺長得像罷了。這是我娘。”
黎季瑤眨了下眼,望向花夕顏:“你兒子?”
“嗯。”花夕顏一語雙關,兩個都是她兒子。
黎季瑤兩隻手托著腮幫子,望著眼前這兩張一樣的小顏,沉默了。
暗室裏。
孫擎蒼望見珠子上浮現的兩張一樣的孩子臉時,驚駭的神色可見:“這,這——”
“是她回來了。”回答他的聲音十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