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情魄 文 / 肥媽向善
奢華的錦緞鋪在三麵錦屏圍成的龍榻上,每麵錦屏都是雕琢九條龍,龍貌是形態各一,每條龍都雕到栩栩如生,但有一點共性,都是處於雲霧之中騰雲駕霧的狀態。仔細查看這霧,卻不是雕出來的霧,而是真實的霧。水霧是從龍榻下方的玉石底下冉冉升起,一團團的,充滿了緋豔的味道,正是這地宮地下淌過的九龍池池水。
緋迷的色彩就此伴隨霧氣充斥在這個被紗帳層層圍裹的房間裏。而這可以說是整個東陵皇室最奢華的一個房間,比起那皇帝皇後大婚洞房的地方,更是奢侈。無數的家具都是用黃金與玉石打造,地板鑲嵌著這國家最高貴的整個猶如玻璃狀透徹的玉。鋪在龍榻上的,各式各樣的針織品,都是十分精美的工藝和神秘的布料,這布料特殊在,隻要被九龍池的水霧一蒸,布料整個變成透明,形同於無物一般,同時,卻似有似無地覆蓋,使得這裏的一切益發顯得仙仙嫋嫋,飄飄欲染。
這個房間,位於月室殿最深處的地宮,是九龍池的中心,實際上,也是當初流傳下來的,據說是這個國家的開國皇帝和皇後大婚洞房的地方。然而,一般皇帝是不會選擇這個地方作為和女人私處的。這是由於,據說本國的開國皇帝,畢生隻寵幸過一個女子,那就是皇後。至於這具體的原因,乃每代東陵皇帝隱藏到最深的秘密。
如今,這黎子墨,聽說,也是隻寵幸一個女子,叫那宮槿汐。隻是之前,卻也沒有把女子帶到這個地方來過。今日突然將寵愛的女人非帶到這個地方來,沒人知道其原因。
李順德和柳姑姑等在外麵候著的人,隻是知道,這一晚上,那花夕顏叫的聲音是史無前例,他們也都從未聽過的聲音。這叫聲,不僅僅是充滿了讓人臉紅目燥的緋色,而且,淒涼淒絕,像是被什麽勒住了命根,威脅到命脈,那一聲聲脆弱的尖叫與哀求,與絞刑架上的刑犯臨死一刻無望而悲絕的叫聲又有何分別。
聽的人,都覺心髒被死死地抓緊了,一刻都透不過氣。
柳姑姑可以想象,再這樣被折磨下去,這宮主子八成是命在旦夕了。
隻是,他們站的這地方,不僅離花夕顏所在的地宮深處,相差幾百丈遠,雖說中間無數的扇門可以輕易推開,厚重的紗帳可以掀開,但是,沒有那位宮中最高地位的龍主子說一聲,誰又敢做這樣的動作。
眼看,今晚這龍顏的情緒是怪異到了極點,隻讓人每個人像吃了自己心髒似的,七上八下,沒個踏實。
聽著花夕顏的氣息聲,像是死絕的人最後那一口氣,緩緩地收回了地宮深處。
柳姑姑的心依然沒有踏實下來,因為經過一晚上,她已經知道,這一刻無聲,代表,下一波更激烈的尖叫。然後,每一波,再每一波,明顯那真正的**未到。到真正**的那一刻,怕是這位宮主子也就沒命了。
由是,連同柳姑姑在內,幾個對花夕顏忠心耿耿的宮女全跪了下來,祈禱著主子能順利渡過這個劫難。
李順德袖口抹著汗,卻是在想,若那宮主子真沒命了的話,想必自家主子要更發狂。恐怕,這宮主子不是要沒命,而是自家主子決意要收了宮主子這條命。
不管外麵的人如何猜測,在地宮深處這個開國皇帝與皇後呆過的神秘房間裏,素白的龍袍常服,猶如抹仙雲在房間裏緩緩地飄動,男子背後**漾的三千烏絲,行雲流水。
在深深地一陣呐吐之後,龍袍輕輕一拂,坐回了龍榻上。
剛,她又暈了,才半柱香,馬上又暈了。
這讓他雲眉重重地立成兩座大山,沉重地壓製在龍榻上的女子。
薄嫩的金黃錦緞,蓋在女子的軀體上,卻是猶如透明到無一樣,使得女子玲瓏有致的身子骨,似有似無地呈現在雲霧之中,是那風情萬種的妖媚。
女子在紗霧中動了下,隻稍微一動,四肢便是被那像自動纏繞過來的海藻一樣的紗布,緊緊繞住了關節處,鎖緊了。秀眉的蹙緊,代表著女子此刻是像那溺水的人,被海藻這一束縛,是直接要沉落入萬劫不複的水深之中。
層層紗錦捆綁著女子,猶如沉重的鎖鏈,壓到女子每一刻的呼吸益發沉重和緊促。
雲息,大口大口地喘出嬌唇,緊閉的睫毛緊促地眨動,四肢猛地猶如蝦一樣要蜷縮起來,卻被四角的紗布緊緊拉住,使得那隻伸向她胸口的手指,那隻冰涼如水的手指,完全沒有受到阻力,暢通無阻地插入到了她胸窩口裏。
疼!
用力咬住的唇瓣,立馬溢出緋紅的血絲,隻是令她那無情的薄唇瞬刻變得飽滿而緋豔了起來,鮮嫩欲滴到像顆讓人馬上恨不得咬上去的桃子。
為此,墨眸在劃過一道暗光之後,深深地吐納出一口氣,那插入她胸口的手指尖,不慌不忙地向裏頭深入著。她的軀體於是用力地扭動。其實,隻是在他插進去的瞬間感到疼痛,插進去手指之後,應該已是沒有疼痛了。然而,終究是有隻手指橫插入了她體內要探取她的魂魄,怎能讓她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尖叫和恐懼。
花夕顏大口地喘息,眼皮沉重到山一般壓著她,滿頭的汗,全身的汗,都如潮水湧出來,而這已是從昨晚開始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這樣多次與他交鋒,其實她的命已是如絲一樣的薄,幾乎被耗盡。
她怎能想到?
是的,她從沒有想到過。因為,即使被他來到過九龍池,也真是從沒有聽過這個地方。這是一個,連胡太後都不敢言一句的地方。她原先隻以為神秘,直到現在,才知道這是一個能讓任何女子感到絕望的地方。最少,對她這種,不情動,不知愛為何物,將自己情魄鎖至自己都不知在哪兒的女子而言,這個專門供人奪取情魄的地方,無非對她而言,猶如死刑架。
瞬間,感覺到他冰涼的指尖又陷入到其中的深處。一聲無助的尖叫,從她喉嚨裏發了出來。
雲眉深深地皺緊,能看著她的身體一遍遍無助地扭曲與掙紮,脆弱的嗓音,能直抵他內心最脆弱的軟肋。但是,他不能再心軟了,眼見這天都破曉了,這都試探了一晚上。如果再抓不住她的情魄,這九龍池的閨宮是十二個時辰,揪不出情魄,這裏的欲念水會將她拉進水底,她隻剩死路一條。
墨眸閉上,手指緊緊地抓住她扭動不安的身體中四處在逃散的七魂六魄。每抓住一顆,都必須仔細地撫摸和試探,探其究竟是不是情魄。
情魄主愛。本應是最容易辨別的,因為它不是緋色定是鮮豔若血的紅色。然而,在她這七魂六魄之中,什麽顏色都有,唯獨缺了那最熱烈的紅。
沒心沒肺的女子,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比他還要更冷。
那一瞬間胸口裏浮現的疼,不知是為何,可能是為著她為何比他的心更冷。為何他再如此細致地對待她之後,她為何不對他敞開她的心。讓他到至今,隻能選擇最殘忍的方式來奪她的情魄。因為,他再看不下去了,如果到了一天,她還是像那次一樣,毫無留戀地選擇離開世間。
隻有沒有愛的人,沒有感情的人,沒有心的女人,能做出這樣沒有畏懼過死亡的事來。人,活在這世上,隻要有愛,有留戀的人,終究不會做到她如此冷漠和絕情。
他,隻想她變回具有情魄的女人,隻做他的女人。
為什麽?
為什麽她的心是這麽的冷?他的心冷是由於帝位的關係,那她呢?
兩隻冰冷的指尖在她心窩口中最深處狠狠地一掐。她的身體劇烈地一道抽搐,尖叫的聲音,反而吐不出喉嚨口,緊隨,是那冷汗從額頭不斷冒出,口唇張口發出幹啞的一聲呻吟之後,用力閉上,是牙關緊閉,用盡了全身力氣與心窩口裏的那兩隻手指全力抵抗著。
“聖,聖上,不,不要,不要取臣妾的——”
話沒說完,驟然雷擊一般的**擊中了她,讓她每條頭發都豎了起來,滾燙的抽搐直抽到了她腳心底。一刻被他牢牢抓住在手心的驚恐與難受,讓她沉著的眼皮啪睜開了條縫。
墨眸眯成了條縫隙,微微揚起的雲眉眉梢,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享受。他是在享受著,享受著指尖如今終於夾住到的那顆東西。
沒錯了,是她的情魄。終於抓到了。沒想是埋到了這麽深,竟然到達了她的命脈深處。而且,隻要稍微一動這情魄,她的命脈便是隨之波動。這是其他人所沒有的,隻有她宮槿汐有,是她宮槿汐的獨特之處。
她的這顆情魄,還真是太特別了,特別到他手指隻要微微一撚其魂魄表層,她全身便是成了一條活蝦,緋紅的軀體像蛇一樣情動。由於她的情魄區別於他人,與命脈相連,動其情魄等於動其命脈。
所以,他必須小心翼翼,不要傷及到她的命脈,但是,手指摸著她這顆情魄,能感覺到其表麵有一層殼,猶如石頭一般的堅硬,因此,他才找了許久,久久未能找到這顆與常人完全不同顯得蒼白無力的情魄。稍微試探下,竟是不知如何破除掉其白色的外殼,才能露出情魄原本的緋色。
情魄已經被他手指間擒緊了。花夕顏大口大口地雲息吐出,汗水,從額頭流進了她的口裏,又熱又燙。接下來,他拿到她的情魄想做什麽,她想都想得到。
是的,他要讓她情動。因此,他那涼薄如冰的指尖,轉瞬間,變得溫柔而火燙,撩著她的情魄。
這樣的動作,無疑是將她整個人捆綁在了浴火的火刑架上去烤。讓受盡煎熬的火苗,不是讓她疼痛,而那股痛苦,卻比讓她被火活活燒死,要更難受上千倍萬倍,她這是想死不能,想活也不能,隻能這樣被他烤著撩著。
掙紮的力氣,在一夜裏頭,幾乎耗盡了,隻剩下那殘存的一絲氣息,卻是被他無情地點燃了把火,這是要把她往死裏拉,往火裏烤。
她此刻隻想死,因為她都不怕死,她隻更怕,更怕他這變得火熱的手指尖,在一點點地要融化剝掉她情動的殼。
“聖上,聖上——”
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的指尖,向上伸著,伸到他那無波無瀾的墨眸麵前,哀求著。
涼薄的唇角微微彎勾,隻是呐吐一聲:“朕是不會再被槿汐這樣子騙了的。”
是的,如果再有不解,再有懷疑,再有猶豫,隻要抓到了她這顆情魄,在他手指之間撚一撚,他什麽都明白了。
她這個無情無欲的女人,之前不知道騙了他多少次,是騙他至深,想必,在之前大婚洞房,在之前與他對視像是情脈深深的眼神,在他傾盡一心一意讓她懷上龍胎的時候,她也隻不過是,都在裝,裝著,裝著與他多親密,其實她那顆心,全是冷的,比他更冷,此刻一察覺,是他這顆心都寒透了,隨之是洶湧的憤怒,要一口吞了她。
墨眸裏掀起的巨瀾,讓她杏眸一驚,驚顫間火速要縮回手時,卻也是來不及了,他那另一隻手,宛如鐵鉗一般抓住她的皓腕,她的手指尖,在驚顫之間,便是不可控製地被他拉了過去,貼近他的胸口,伸入到了他的心窩口。
那一刹那,指尖傳來的火熱,猶如熔岩噴發,世界末日的到來,那是他的怒氣,龍顏盛怒,怒於她的沒心沒肺。
“聖上——”她的皓腕掙脫不得,隻能手指尖被他拉著往他心口裏更深的地方探去,這令她更為驚恐,隻覺,是真正最可怕的事情馬上就要降臨到她頭上,她的手指隻能拚命縮著,一邊朝他喊,“聖上,臣妾一心一意都為聖上做事,聖上為何還不滿意?”
“朕原先也覺得奇怪,為何太子是朕所生養,為何與朕心靈總是隔了層畏懼。而你生養的花公子,更是把朕拒之於千裏之外。原來,這都是由於你,由於你宮槿汐,本來就是畏懼朕,本來就是把朕當成陌生人,本來就是拒絕朕於千裏之外。這樣的枕邊人,怎不讓朕寒心。宮槿汐,你敢說朕是不是真心待你,而你卻這樣對朕?!”
伴隨他這句怒吼,她的指尖,觸到了一顆火熱到像是團火球的魂魄。這是她的情魄,隻是稍微碰觸到她的指尖,立馬變成了盛怒的火山噴發,要一口把她吞了。隻是,若隻是用一把火將她燒成灰燼燒到幹幹淨淨她倒也認了,這盛怒的火苗,卻隻是撩著她掌心,用充滿緋色的情動,撩著她掌心最敏感的那條命脈,直通到她體內,便是心髒——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心跳聲,讓她張口猛然吐出一氣,瀕臨命絕。
隻見她身體在觸到他情魄時,立馬受不住軟倒,他結實的手臂圈住她水蛇的腰,隻覺手中這幅身軀是如此嬌弱,宛如那不堪一擊的花朵,岌岌可危。平日裏她的堅強,她的鋼鐵般的意誌,全成了虛無,她,終究隻是個女子,而且比任何人都要來得脆弱的女子。
倒在他臂望裏的她,咬住了一口啐牙,無力地吐著雲息:“聖上,聖上,饒了臣妾——”
她快不行了,這股撩著她掌心的火苗,連接著她的命脈,加上他指尖沒有停止撚著她情魄,她這條命,真是要被他收去了。
冷冷的,冰寒如淵的笑聲,背後代表那無盡的黑暗,飛出他的薄唇,罩住她的耳畔,一字字,都像那奪命的刀子割在她耳膜上:“朕都不死,你宮槿汐想裝死,又是在朕麵前表演金蟬脫殼的伎倆。朕被你騙過一次,絕對不會有第二次。”
砰,砰,砰。
心髒又劇烈地跳動,是快跳出了胸腔,把鮮紅的脆弱完全暴漏在他的麵前。
他俯身,又快又準捉住她那像桃子似致命的嬌唇,兩唇相碰,是火熱與冰寒兩重天。輕輕撬開她閉緊的牙關之後,一股磅礴的陽剛之氣,渡進了她的口裏,直通她八脈。她殘存的一口氣,一下子想死的可能性,又變成了烏有。
從垂死的懸崖邊睜開杏眸,見著麵前的他,素白不容褻瀆的袍子,已是邪邪地敞開了大半截,露出那結實的麥色的肌肉,與優雅誘人的鎖骨。潮汗,帶著緋紅,一樣濕了素白的龍袍,使得他那絕塵的仙顏愈顯妖豔。素來古井無波的墨眸,伴著那揚起的雲眉頓時如染上緋色的柳眉,誘人地俯瞰著她,裏頭那一波波**漾的井水,竟是火熱到宛如倒映了炙日。
他眼中這把火,是要把她吃了,吞了。
一道道戰栗,遍及她全身每一處。
她那幾乎沒心沒肺的禁欲的情魄,哪裏知道,卻是將這個號稱無血的男子,撩動到了情動的深處。此刻他的情動,已是欲罷不能。他一定要吞吃了她,吞吃掉她的情魄。
如果情魄被他吞吃了的話,她睜圓了眼睛。
“聖上!”李順德戰戰兢兢地,在離幾百丈遠的地方,對龍顏傳話,“幾位大臣,說是受到聖上密詔,在外頭等了許久了。”
雲眉瞬間飛上一抹極其不悅的烏雲,眼看,他都快能吃了她的這個時候。
“讓他們在外頭等著!”
李順德猛閉上眼,這哪止是觸到了鐵板,是要把自己送上了斷頭台,真是巴不得割了自己舌頭了。
“聖上,聖上若有公務,臣妾,臣妾可以——”她抓住時機,宛如抓住根救命草。
“朕沒有公務,朕如今隻有槿汐。朕說過,朕要的是槿汐,不是臣妾。”納吐的溫熱,拂過她耳際,是最後一口忍耐,緊隨,不需再忍,雙手打橫抱起她。
她柔軟到如一灘春水的嬌軀,無助地被他這樣抱著,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拚勁最後一口氣力咬著啐牙。
素白的袍子一瞬間,穿過那重重紗帳,顯露在她杏眸裏的,便是那如仙仙嫋嫋的九龍池。九龍池,又叫情念詞。如今,她情魄被他抓在手心,若是浸泡在這池裏與他發生肌膚之親的話,可以想象到的後果讓她整顆心都寒瑟了,隻覺他龐大的身軀像是黑暗整個罩住了自己。
撲通。
不容她一絲掙紮,他抓著她,再次下了九龍池水。有了昨夜剛開始浸泡九龍池水的挑動,這次一入這情念池中,水與身體極快地融合。她周身便是被團團的欲火束縛住了,動彈不得。
他的指尖,猛地掐入到她的情魄之中。
一聲絕命的尖叫,飛出嬌唇之後,**漾在這飄飄欲仙的九龍池裏,久久沒見褪去。
午時。
黎季瑤坐在齊府裏齊雲煙的閨房裏,隻要想到去月室殿聽見的那讓人耳赤麵臊的叫聲,臉又不禁發起燙來。想來想去,真想不明白了,她皇兄是對皇嫂做出了什麽,才導致皇嫂的叫聲如此淒絕。
是,叫聲雖引人遐思,卻同時是無望的淒絕,直讓人心頭打起股股寒戰。
想到自己母親長公主一再警告她,當今的東陵天子是如何可怕的一個人。誰敢當真去挑釁黎子墨,等於是不要命。
說到敢挑釁黎子墨的人,黎季瑤擺起指頭數了數,數來數去,可能,也真是隻有她皇嫂一個人敢。
齊雲煙親自端了盤點心進來,對她說:“郡主今兒中午在這府中用膳吧。”
“也好。”黎季瑤輕快地幫她和自己擺好茶杯,讓三七倒茶。
“說好是下午去白龍寺嗎?”齊雲煙點心擱在了桌上,問。
下午?那還要看她皇兄下午能不能放了皇嫂。不過,據她猜測,她皇兄是需要處理公務的。早上,宮門那頭不是排了一隊大臣嗎。現在,她隻想著,她皇嫂能不能從她皇兄手裏有命歸來。
黎季瑤到底是個天真爛漫的,想她皇兄黎子墨,再如何都好,畢竟是喜歡她皇嫂的,又不能真對她皇嫂怎樣,因此,手撿了塊蓮花膏,放進嘴裏邊嚼邊說:“下午吧。到時候,我再去宮中把皇嫂接出來。”
聽說花夕顏也是要去白龍寺,齊雲煙作為月室殿行走尚宮,似乎更沒有理由拒絕這個邀請了,要陪主子去哪兒,是臣的職責所在。
在齊府用完了午膳,黎季瑤迫不及待,坐上轎子再前往皇宮一探究竟。
月室殿裏,柳姑姑拿巾帕抹了抹眼角。終於得以躺在自己**的花夕顏,一張臉,幾乎變成了紙白,是誰都看出來,她這半條命都沒了。
花夕顏隻要摸下胸口,都能感覺到,她心口裏,連著她半條命的情魄,虛弱到全是蒼白。他掐過撩動情魄外麵的指痕,曆曆在目,清晰可見。每一道,都讓她像是在懸崖邊喘息,不知自己還能活到幾時。
咳咳咳。
“娘娘。”柳姑姑連忙上前扶住她伸出來的手。
誰也不知道,究竟她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他把她弄到像是半條命都沒了。
她這半條命是快沒了,因為在九龍池裏他那最後一掐,硬生生地將她情魄掰成了兩半,收了一半進了他體內。他取了去她這半條命,不知道他要如何處置。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的怒意,他的狂怒。以及,他要掰開她的心,吞吃她的心。
他要她愛他,他要她纏著他,像那每個巴結討好的女子,猶如梨花,猶如金素卿,愛他如火,為他情動到貢獻出整條靈魂巴著他。
她什麽都能做到,唯獨這點,卻是別想。
是她的錯,是她糊塗的腦子,忘了,這作為九五之尊的男子,本就是天下最不講道理的,最霸道的,要的東西,非是要拿到手握在自己掌心裏頭。
哪怕她給不起的,他都要!無論她願意不願意。
所以,接下來,她與他,怕是要有一場漫長的戰要打了。
咳咳。
“扶我起來,本宮要梳頭。”她不能輸就是,在她坐上這後位那天開始,她就應該知道,威脅她的,足以威脅到她的人,隻有他,沒有他人了。
柳姑姑扶了她起身。腳心踏到地板上時,微浮,整顆心由於被他掏空了一半,虛汗直流。隻能靠著柳姑姑的身子,走到那梳妝台,喘了兩口氣,那擺在龍鳳相纏的梳妝台上的東西,一支支金釵良玉,寶石白銀,琳琅滿目,榮華富貴,可享盡她一身,卻沒有一樣是屬於她自己的,全都是他送給她的。
“本宮的那隻,素白梅花銀簪呢?”那是她嫁入皇宮時從娘家帶來的嫁妝,是她平日裏喜愛戴的一支,可如今,怎麽卻都找不見了。
柳姑姑看了她蒼白的臉色一眼,最後隻得無奈地說:“聖上有令,娘娘以後這房裏的東西,都必須是聖上送給娘娘的。”
啪。
那撩起妝匣的指尖,哆顫了下,不知是無力,或是慍怒,或是羞惱,垂落了下來。
柳姑姑等幾個人,立在她身後,半句大氣都不敢吭。雖說誰也不知道她和皇上發生了什麽事,隻是,黎子墨之後明顯表示出更寵她的態度,隻能說明,這月室殿的主子她宮槿汐還是坐的十分穩定,幾乎沒有被拉下來的可能。所以,她們這些人的命,都依舊握在宮槿汐手裏。
隻怕她生氣。
“算了。”眉角,掃過身後那群比她更如秋風落葉顫顫發抖的人,花夕顏興歎一聲,“隨意給本宮梳個發髻,插上——他喜歡的就好了。反正都是他送的。”
“是。”柳姑姑應旨,走上前,拿了隻牛角梳,慢慢地給她挑著發絲,望到她那抹依舊蒼白的麵色,低聲問,“要不要讓太醫院派個太醫過來給娘娘瞧瞧?或是,通知宮大人過來?”
她這情況,若是被她哥知道的話,怕是她哥要被嚇到和她一樣魂都失去了一半。至於太醫院的那群庸醫,又有何法子。
柳姑姑細聲說:“近來,據聞院使大人帶了個徒弟進宮。這位新來的閔太醫,雖說是個新人,對於治療外傷、五髒六腑內等疑難雜症,可能還不擅長,然而,據說在治療婦人病中,頗有心得,這才被院使大人召進宮裏。”
這太醫院裏的一群太醫也頗有意思。從以前,巴結胡太後不成,把胡太後的病治到一塌糊塗,如今,卻可能是從哪兒得知她與黎子墨之間的情況以及她可能麵對的處境之後,揣摩了個巧徑,想巴結好她。
“哦。”花夕顏輕輕揚聲,“你給本宮說說,他這治婦人病的本事到了哪個地步?”
柳姑姑聽她問,明顯是對閔文靜感到有意思,仔細道來:“奴婢聽說呢,上回,掖庭有位宮女,月事時流血不止,差點去掉了一整條命,這閔太醫去到那兒,輕輕針了兩下,再灌了其一服藥,馬上就好了。”
這麽神奇?
花夕顏想的倒不是自己,而是據小五說,綠翠救了回來後,氣息一直不穩,不知那七魂六魄哪處因聖水強行進入被傷及了。小五不是大夫,也沒有法子。她又不可能叫她哥給綠翠看這病。因為綠翠的月事,像是提前來了。
“你到太醫院,按照你說的,將閔太醫給本宮秘密召來。”花夕顏吩咐。
“奴婢這就去辦。”柳姑姑福身完,轉身就走。
永寧殿中,皇帝換過了龍袍,換成平日裏辦公的那幅裝束,發髻整齊規整地戴上了玉冠,玉帶束緊腰腹,衣扣規整。走出來麵見眾臣時,還是那幅冰冷絕塵的模樣,在見著底下一排臣子行完禮,道了句“平身”,拂袍,即坐進了龍椅裏頭,俯瞰眾生。
眾臣不敢抬頭,隻用眼神偷窺黎子墨那睥睨的龍顏,都覺得今聖上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那張絕塵仙顏,似乎又冰了三分有餘。
一個個心驚膽戰,不知今兒是哪位惹了龍顏導致龍顏心情像是不悅。
宮相如垂立在下麵的臉,白皙的麵色,更是劃過了一道烏雲。想都想得到,能真正惹到天子暴怒的,隻有他妹妹,沒有其他人了。
皇帝今日叫了幾個臣子,張明先幾個老臣和近臣,為的該開始籌劃秋獵的事兒。話說,這供奉祖先的事兒,年年有,也不是今年才有。今年主子特別的注重,原因還是由於月室殿的那位宮皇後回來了。宮皇後這是第一次和皇帝一塊去打獵。
“皇後要去。兩位皇子也要一塊去。”黎子墨沉聲說,“所以,一點閃失朕都是不允許發生的。”
淩厲的龍威之所以特別的強調安全,是由於之前在近郊的小獵場,差點兒花夕顏就出了意外。
在底下拱手彎腰的林璟琪,眉目縮緊,麵色如霜,似乎是將麵臨大軍壓境的重大敵情一樣。因為一個花夕顏,再加上兩個小皇子,怎麽想,這護衛的工作,都是困難重重,難以想象,比讓他率軍殺敵都要忐忑和不安。
永寧殿一群臣子正愁著的時候,柳姑姑帶了那新人閔太醫到了月室殿。在這期間,花夕顏已經命人將綠翠抬了過來到她房間。
“娘娘。”綠翠的臉色比她更白,白到幾乎沒有一絲血色,隻是,貌似這出血也不是很多,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花夕顏摸了摸她的手心,隻覺一邊冰涼一邊火熱,好像內外交集。這種情況,遠比全冰或全熱要可怕的多。秀眉便是絞緊,想,早知道,把她哥叫來好了。因為都不知道這閔太醫的本事是否有如柳姑姑說的那般神。傳言總是誇大了幾分真實。
“娘娘,閔太醫到了。”柳姑姑先走了進來報告。
花夕顏點頭:“讓他過來幫本宮瞧瞧本宮的丫鬟是怎麽回事。”
柳姑姑想,她這是拿綠翠先試那閔太醫的本事,因此沒有懷疑。
受到召喚走進來的男子,身穿著太醫院服飾,可能連官都沒有封,穿的不是朝服,隻像那太醫院的小藥童穿的衣服,倒是這男子的五官,長得十分養眼,唇紅齒白不說,一雙妖媚的柳眉,具有幾分女子的嬌媚,柔美幹淨的五官,清澈得猶如山間的流水。
房間裏站著的宮女,平日裏看那些宮裏進出的帥哥,也是看了不少的。然而,今兒走進來的這位,明顯又是一道奪目的風景線。花夕顏能瞧到幾位小宮女立馬紅了臉心髒砰砰砰跳的樣子。
這就是所謂的情動吧。花夕顏想。隻是自己的這顆心髒,除非被他那指尖用力地撩動那顆情魄,還能稍有些反應,否則,就是石頭一顆。不怪她,她自小看到的美男子,多到要命,又怎會輕易動了凡心。倒是這年輕的閔太醫,快走到她跟前時,迎風吹來他像是發自他身上的一股幽香,淡淡的迷人的幽香,不知是什麽花香的味道,卻是能讓她心口某處突然一撩。
“臣閔文靜,拜見娘娘。”放下手裏的藥箱,閔文靜朝她跪拜行禮。
花夕顏按住剛那莫名其妙一動的心神,沉吟:“起身吧。給綠翠瞧瞧。”
“臣遵旨。”
閔文靜就此走近床邊,給綠翠細細地把脈。
綠翠的氣,已是有的吐沒的進了。
閔文靜把完脈,回頭,對著花夕顏,似有些話難以啟齒。
花夕顏見狀,隻得先讓柳姑姑等旁人退下,道:“有話直說。這病人的病不能耽誤。”
“臣想,這位病人對娘娘而言十分重要。”
“是。她對本宮很重要。”花夕顏對於忠心耿耿於自己的人,都是很好的,要護到底的。
“那麽臣想,若娘娘為了她的命,把她賜了人為了人婦的話,臣相信,她應該不會怨恨娘娘半分的。”說完這話,閔文靜叩下頭。
花夕顏在一愣之後,即明了他意思。
那妖物聖水,居然也是和九龍池水一樣,是個情念之物。被沾及,若不解了情念,這死期不遠了。
花夕顏雙目便是垂下,閉眼。想她最可以信任的丫鬟,一個又一個,都被迫成了他人的老婆。留下的,都是柳姑姑這種。
指尖揉了揉眉頭:“本宮明白了。本宮這就幫她找個好人家,馬上送她出宮完成人生大事。”
綠翠聽了她這話,雙目滿含水霧:“奴婢,奴婢對不起娘娘,本是答應要陪娘娘一生的。”
花夕顏暗地裏捏了下掌心,隻知道得趕緊把她送出去,一是,她這條命要緊,二是,看著她這被情念水所困的模樣,會讓自己也燥熱起來。
九龍池那混蛋水,在她體內留存著,居然不舍得那麽快褪去。是想再次享受她和他肌膚之親帶來的歡愉,和那大宛國聖水一樣的混帳物。
令人馬上抬了綠翠下去,吩咐了小五幾句之後,花夕顏手捂住胸口,倚靠在椅子裏吐納聲息,按住那九龍池水。
目光掃過去,見那閔太醫立在那兒,並沒有馬上走,橫眉一豎:“還有事嗎?”
“臣見娘娘身體貌似不適,不敢離開。”閔文靜斯斯艾艾地說。
花夕顏一股惱火起,這太醫院的太醫簡直是絕了,一個個腦袋像那王太醫那樣都是稻草裝的,都看得出她這是怎麽回事了還說的出來!
手拿起茶盅,砰,摔到他腳邊:滾!
正好,黎季瑤進了宮,來到月室殿,知道皇兄放了她,直衝衝沒讓人通報就進了門來找她,剛跨過門檻,聽她摔茶杯的聲音,十足嚇了大跳。想到花夕顏從來不是個愛發脾氣的主子,再有脾氣,都是一副沉著淡定樣,何時突然失去了方寸,於是,眼睛,有些吃驚地掃了掃那個被花夕顏發了脾氣的男子。
這男子還真是一副桃花豔貌,看得她心頭漏跳了一拍。
“娘娘。”閔文靜跪下來,仍舊不離不棄的樣子,“請娘娘讓臣為娘娘治病。”
這個豬腦袋!
黎季瑤走近她身邊,福身,說:“皇嫂,皇嫂這身體是怎麽了?”
這小妮子莫非是傻的,還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