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在菩提院廣場中心位置,一群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眾星拱月地圍著數名百年老僧,所誦念佛經化作漫天佛力經文法咒,隨著大陣衝天匯聚到金頂,與其它三院所結法力集合到一起,共同抵擋龍脈邪力。

不斷有支撐不住的僧人被替換出陣,眼看陣外的候補僧人已經告竭,而大地的震動卻越來越頻繁,一次比一次爆發更猛烈。

“普濟大師,普濟大師……”聽到楊真陣外召喚,不多時,一名年輕和尚躍出陣來。

“楊施主別來無恙。”已經初具寶相的靈寶和尚,有些赧然地對楊真笑了笑,對麵前出現的巨大玄武絲毫沒有驚容。

楊真笑言道:“百裏外就瞧見雲頂山魔煞衝天,楊某人是來湊熱鬧的,靈寶不會不歡迎吧?”

靈寶濃眉揚了揚,豎掌道:“楊施主修為臻入絕頂,天佛寺鎮壓妖魔出世,若是鄙寺抵擋不住,再請大巫出手。”

就在靈寶與楊真說話間,雲頂山猛震了一下,四麵八方房屋寺廟崩塌聲不斷響起,驚呼慘叫連綿,山間迸裂出一條條地縫,煞氣衝霄,地麵天空電蛇飛竄,金頂外的煞氣更濃鬱了。

廣場上坐鎮法陣中的僧人紛紛噴血重挫,個個神色萎頓不堪,佛力梵音氣勢陷入了低穀。

楊真對蚩越點了點頭,蚩越領頭祭出巫幡,大聲令下,百名巫門精英就地圍繞玄武,就布起了“天巫引神陣”。

此陣乃楊真七年前從天巫道中取精華所傳,引大地煞氣召神雷降世,萬物生靈辟易,且布陣人數越多,威力越大,無有窮盡。

靈寶和尚見楊真不經天佛寺允許就擅自動手,卻無力阻止,最後對楊真苦笑一下,退回了本陣。

百幡盤旋飛舞,巫力結陣,引動此時大地源源不絕鑽出的地煞,在天空迅速凝結出漩渦狀的、黑白相間的煞雲,粗大的青綠妖電密集如萬蛇聚集,在百幡之間來回流竄,形成越來越龐大的電蛇洪流。

菩提院距離雲頂山半裏開外的金頂,蛋殼狀的佛光越來越弱,四麵天際匯入的佛力也越來越難以維持。

原本濃厚金光如水流一般,如今僅僅剩下薄薄一層金紅佛光,內裏一團漆黑無盡瘋狂湧動的魔氣不斷掙紮,眼看就要從地裂的穴口衝出。

“這地煞得天時順地利,天巫引神陣威力恐怕比預計的要強上幾倍。”楊真麵上綻出一絲笑意,見到法陣如此威力,心中也有了底氣。

轟!

三人團抱一般粗大的雷電閃電從天空劈下,直轟擊在佛力壓製最薄弱的所在方位,幾乎無視佛陣法罩,直擊在魔氣團上。

刹那間,彷佛億萬厲鬼鬼哭狼嚎,魔音灌腦,那魔氣團大大地縮入了地穴許多。

受到激勵,天佛寺四相伏魔陣也士氣大振,梵音高亢起來,佛力大漲。

楊真摸著下巴尋思:這太古天魔怎麽也是遠古神人等級,就算尋常仙人都不給他放在眼裏,絕不會是區區凡間法陣就能壓製的。

隻有兩個可能,在長期封印中實力大為下降,或者穿越三界間隙耗費法力過大。

隻是不管哪個可能,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麽好消息,傳說中太古天魔元神不滅,若重新在人間界聚集魔相真身,凡間修真界手段如何抵擋?

他身兼昆侖玄門道法、巫門古傳天巫術兩門修真界絕頂法門,若修到極致,雖不敢說稱雄修真界,但足以列入絕頂高手之列,即使麵對魔尊向隱,又或龍胤這樣的怪胎也能不相上下。

或許也隻有通過乾坤印所悟空間之力,才能對那天魔有所威脅?

如此想著,天巫引神陣又降下幾道神威,在佛陣的包夾下,魔氣團全麵被壓製到了地穴中,鬼哭狼嚎聲也漸漸收斂。

就在天佛寺跟楊真一方大鬆一口氣時,一陣幾乎讓人心髒停頓的壓力橫空出世,天地陡然一暗。

不好!楊真福至心靈,巫力運轉,空間之力在他身外構築了一層前所未有的結界,頓時那無所不至的壓力潮水般消退。

然而,天佛寺數千僧人,以及百名巫師,彷佛刹那間都被抽空了力氣,明明體內法力尚有盈餘,卻無法發揮,時間似乎已經停頓了。

這一念之間,近乎過了千百年,所有人眼前一盲,火山噴發一般,一團比墨水還深的猙獰魔氣從金頂噴發了出來。

天地衝撞,四相伏魔陣瞬間毀於一旦,於斯回應,數千僧人內腑皆彷佛被巨石拍了一記,成團萎頓歪倒。

百名巫師在無以為繼之時,玄武悄無聲息地發動神獸護體神通,將所有人護持起來。

那團魔氣,一朝脫困,彷佛一滴墨汁入了清水,極速在空氣中膨脹起來,張牙舞爪,似有千百頭洪荒怪獸在其中搏鬥狂呼,要將千萬年來在封印中的苦悶、憤怒、仇恨發泄出來,比之前強烈了千百倍的鬼哭狼嚎,呼嘯在雲頂山,方圓百裏的萬物生靈都在其覆蓋下,發自心靈的戰栗、恐懼。

“繼續攻擊,攻擊!”蚩越緩過氣來,對麾下狂呼猛喝。

也許是巨大的危機感觸發了潛力,天巫引神陣降下的神威再次加強了許多,天空青熾的光芒劈過,彷若重拳轟在了水麵上,將魔氣攪亂成了一團,那懾人的黑色瞬間黯淡了不少。

楊真心中那一絲僥幸尚未生根,那團魔氣幾個呼吸間就重新收縮,凝聚成一團深黑無垠的存在,四麵八方的光熱似乎都給它吞噬掉了。

又一道神威降下,一隻漆黑如墨的大手從魔團中伸出,單手托天之勢,魔手被擊散,那道神威也給化解了個幹淨。

就在這時,雲頂山四方,七八個巨大的金身法相,放射著萬丈光芒升空而起,天佛寺要拚命了。

天佛寺珈藍院、菩提院、伏魔院、大日院的四大院主普難、普濟、普淨、普性,主持大言,還有三名長老,個個積聚數百年法力,祭出了佛門至高神通――羅漢金身法相。

一個個?字經文凝成無邊佛門神通,飛向那團漸漸凝聚成人形怪物的魔頭,形成圍剿。

同時,菩提院普濟大師的壓箱法寶,地藏缽“嗡嗡”飛撞而去,熾熱的佛力照射上了魔頭本相。

極是令其厭惡的佛力讓魔頭一聲厲嚎,他已經生出三頭六臂,高有十丈,比起那些丈許的天佛寺法相雄偉許多。

積聚著佛門純陽至高法力的?字咒文,佛寶梵力,擊入魔頭體內,彷佛沸水入了積雪,僅僅融了一個魔力空洞,很快魔頭就重新將空洞填補如初。

這時巫門又準備好了一道神威降下,這次魔頭主動反擊了。

隻見一團魔氣在魔頭手上變幻形態,先是斧子,後是戰戟,電光石火間最後變成了一劍,黑芒破空一閃,巨大的神雷已經被漆黑的劍氣吞噬湮滅,隻剩下少許電光纏繞劍身。

接下來,四麵飛來的?字咒,被似緩實快的黑劍一劍一個撲滅,道道劍光殘痕所經之處虛空破碎,充滿強大的吞噬力,地藏缽被擊得漫天亂飛,根本無法罩定魔頭本體。

起初劍訣鬥轉還有些別扭笨拙,隨著時間推移,劍訣開始流暢甚至圓轉起來。

楊真神念小心翼翼地捕捉著每一瞬息的變化,發現這一幕完全震驚了,那劍訣手法,真的,真的很眼熟,任憑他百般想象,怎麽也想不到魔頭會他昆侖無上劍訣。

“看箭!”盧麒彈離玄武背殼,神弓力挽,太陽般的刺目銳芒在他手中一閃。

下一刻,魔頭身上的變化,讓楊真完全陷入了癡呆狀態。

隻見那魔頭一手持劍,劍訣馳騁四周,抵擋天佛寺眾僧的攻擊,身前兩臂卻間不容發團團一圈,冰與火兩種極端的五行力量,在魔頭手中憑空而生。

一個赤白相間的漩渦,剛好將盧麒射出的一箭抵禦在冰火之力當中,最後將極陽之力構成的神箭,粉碎成萬千精芒散落虛空。

天佛寺眾僧雖然發覺有異,卻不如楊真這般震撼,他知道,若是樂天在此,看到方才一幕定然會大叫,那是已經從原始殿破空飛升的一陽上人獨門絕技“水火同極道”。

“那個魔頭出手,靈兒好像、好像在哪裏見過。對!靈兒一定見過。”巫靈兒縮在楊真身後嘰嘰咕咕,在她臉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緊張,彷佛眾人是出行遊玩一般。

“住手,住手!”楊真喝住了巫門精英的徒勞進攻。

蚩越雖然不若楊真一般清楚原因,但也知這樣硬拚毫無用處,隻是神威最新一擊已經凝成,無法散去。正要轟下,魔頭四臂揮舞,兩道冰風和火柱糾纏著衝天而起,一舉將天巫引神陣擊破。

瞬間百名巫師心神受了不小的內創,若非玄武神獸護著,隻怕就要受到更可怕的反噬。

巫門一方退下,隻剩下天佛寺一方在主攻,八名羅漢法相金身光芒越來越貧弱,他們幾乎是憑借苦修數百年的本命元氣在拚命了。

白纖情瞧著眉頭糾結的楊真,著意提醒道:“為什麽不用不死神樹試上一試?”

楊真點了點頭,純淨無比的生機從他體內彌漫了出來,白皙的點點光珠揮灑虛空,一株青枝散發著五彩光芒出現在他手中。

同一時刻,意識仍舊有些混沌的魔頭,正麵那個最大的頭顱雙眼洞射出懾人黑芒,朝楊真望來。

玄武背上光波扭曲一閃,楊真下一刻已經出現在金頂上空,幾乎與魔頭平視,相距十丈,不死樹揮舞間,一道乳汁般的光芒似流水一樣從長空散落,星星點點墜落在魔頭周身。

在魔頭由靜轉動,揮動一劍橫斬楊真腰部,將接近的刹那,整個劍光所及虛空都碎裂成了無數塊,這種唯有修真界散仙才有能力的洞虛神通,竟讓魔頭隨手拈來。

楊真周身波紋律動,就消失在碎裂空間的黑色劍氣中,出現在魔頭另一側。

一陣奪人心魄的慘叫從魔頭喉嚨中噴出,魔頭本相魔體彷佛高山化雪一般在溶解,點點墨汁從他身上流淌灑落虛空,體型轉瞬縮小了一成。

更古怪的是,他那種吞噬光芒的黑色淡了不少,隱約有些灰質光芒在體表湧動,不時閃現一點明亮的銳芒,似乎要衝撞出體表,轉瞬又給湮沒掉。

不經意間,那魔頭最大一顆頭顱麵目漸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張讓楊真觸目驚心的麵孔,那麵目雖然因魔化改變了許多,但仍舊足以讓楊真作出判別。

一陣強大的壓迫感襲來,楊真全力發動身法,在空中帶出一道道波紋殘痕,背後一柄黑劍總是能破開層層虛空,斬向他的本體所在方位。

魔頭閃爍不定的魔瞳漸漸有了焦點,口中驚心動魄的嘶吼不斷,強橫的魔相讓天佛寺的圍攻跟撓癢癢一般,唯有楊真利用不死樹不時發動的反擊,才讓魔頭戒懼不已。

魔頭越追越緊,楊真連續發動破虛之法、蒼茫萬象法兩大絕技,盡管每次都能分秒不差、生死瞬間地避開魔頭奪命斬殺,但法力消耗卻是相當大,每次撕裂空間發動遁法都要損失掉將近半成的法力,若非領悟漸深,根本無力連續使用空間之力。

這時,他想到了體內所擁有的、唯一一件可超脫五行之外的天魄神兵。

他張口一吐,一道黑色閃電幾乎沒有時間間隙就刺穿了魔頭,一聲慘嚎讓楊真頓時振奮起來,看來這天魔分身並非無懈可擊。

天魄神兵化作一道道黑色閃電,來回穿刺魔頭,一點點磨掉他無上魔力本源。

“嗷嗷――”魔頭被徹底激怒了,他體內彷佛萬獸奔騰,外相不斷變化,三個頭顱中比較小的兩個竟縮回脖子,隻留下一頭;六臂也變成了兩臂,軀體縮小到了三丈,顯得更趨凝實,黑得像個無底洞。

與此同時,一直苦忍的天佛寺終於祭出了壓箱底的佛寶,一隻散發著青銅色光芒的古銅鍾,光芒萬丈的升至雲頂山金頂,祭出神器的人是天佛寺主持大言。

楊真發現變化,下意識的退出裏許之外,趁機脫離變化中的魔頭,天魄神兵也回到了他身邊,他瞧著原本琥珀色的劍身變黑了許多,黑色閃電威力更大,似乎是吸收了魔頭體內的精純魔力。

“那是東皇鍾!”半山此時已無力應戰的僧人紛紛引頸仰望。

這件傳說中的神器,威名甚至在昆侖昊天寶鏡、打神鞭、太一九龍神火罩等神器之上。

楊真自然也從眾僧的反應中得知了真相,心中暗罵這些和尚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到這關頭才肯用神器。

他自然不知道天佛寺主持的苦衷。

東皇鍾天佛寺得到以後,曆代無人能完全參透掌握其神力,能發揮其威力十之一二就不錯了,數年前上京城麵世,也是事關重大才請出神器,若非絕境,天佛寺根本不會考慮動用它。

一聲沉悶的金鍾聲響徹方圓百裏,清淡而悠遠,不論是喜是怒是悲還是傷,所有聽到那聲音的人,幾乎情緒都變得古井不波,靜若止水。

不過其真正的威力,卻在它的攻擊目標身上。

剛剛再一次變身完成的魔頭,身外方圓數十丈天地彷佛水波**漾,完全扭曲起來,青銅色的光芒平平淡淡,卻無形中鎮壓了魔頭本相。

一直在巨大壓力中的雲頂山上下,頓時傳來一陣壓抑的歡呼聲,四相伏魔陣運轉了數日,眾僧縱是輪換也疲憊不堪,此時一鬆懈,一些年輕僧人當頭就倒下呼呼熟睡起來。

楊真卻沒有這麽樂觀,他心中的危機感在天魔分身出世後,一直有增無減。

那種來自心靈深處的危機感,出現在四麵八方,不僅僅是眼前。

不過他現在最想知道,這個神似一陽師伯祖,且會水火同極道的魔頭,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然,神智一直不甚清楚的魔頭,自然不會告訴他。

“轟!”就在這時,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在東皇鍾籠罩的空間中炸開了,瞬間猛烈的衝擊,在方圓百裏瞬間掀起了狂猛無比的罡風。

楊真六感甚至失去了片刻,回過神來的時候,東皇鍾已被彈飛到高空。

天魔分身脫困了。

連神器的空間禁製封鎖都無法壓製的魔頭,不愧是太古天魔。

楊真隻見一團浮遊不定的魔氣從金頂衝了下去,在雲頂山滿山肆虐,狂舞的魔焰不斷吞噬湮沒一些腳步慢些的僧人。

精血、舍利子被吞噬一空,連皮囊都化作了飛灰;更有一些遠處沾染了魔氣的僧人,當場魔化,有的發狂對同門發動瘋狂攻擊,有的幹脆就瘋掉,完全失去了意識。

大言率領四大院主和眾長老追擊在後,不斷發動本相進行襲擊,卻不敢靠近幾分,東皇鍾慢悠悠地重新受到控製,也開始飛回繼續壓製魔頭。

那些魔化的僧人,在眾多高僧一再挽救無效後,予以了滅絕處理。

不過就這短短半炷香火之間,已經有數百名天佛寺弟子遭了毒手,方才發動禁法自爆的魔頭,損失的元氣很快補充了回來。

楊真慌忙招呼玄武波若將巫門精英帶得遠遠的,脫離雲頂山。

東皇鍾再次開啟了神音界,魔頭本相這次雖然沒有被鎖定,但卻從狂暴中擺脫出來。

魔頭對天佛寺和尚下手前一念之間的搖擺和猶豫,被早有定見的楊真再次窺探到了,若這個魔頭真是一陽師伯祖魔化所變,那麽之前的三頭六臂又說明什麽,他不是飛升了麽,為什麽會重新在這裏出現?

無數疑問一個扣上一個,讓楊真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這裏,他破空一閃,出現在漫天佛寶飛舞的魔頭外圈,對為首的天佛寺主持道:“大言主持,這魔頭乃太古天魔分身,從三界間隙破界沿龍脈而來,尋常手段無法消滅他,隻能先行將他引離雲頂山,否則他會越來越強。”

剛收回東皇鍾正在調息的大言主持聞言:“楊施主不遠萬裏助我天佛寺於水火,老衲代鄙寺感激不盡,隻是若楊施主引走這天魔分身,恐怕受難的就是九州島黎民,我等如何安心坐視?”

楊真聽得一陣胸悶,險些沒把鼻子氣歪,這些迂腐的老和尚倒是悲天憐人,隻是卻沒有想過任由這魔頭肆虐,隻怕天佛寺滿門上下都保不住幾個。

那魔頭吞噬這偌大一寺的無數高手本命精元後,隻怕會成長到一個更可怕的境地。

“這天魔既是分身,就不隻一個,他們最終必定會融合為一體,在這之前,找到他們的弱點,才有機會消滅他們,不過眼下貴寺東皇鍾也僅僅是勉強能壓製一二,大言主持不心疼門中弟子性命,楊某人可看著於心不忍呢。”

楊真誅心之言,給大言主持血淋淋的傷口上再撒了一把鹽,佛門一向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若輕易任這魔頭從天佛寺脫困離去,將來在修真界他們如何自處?

兩人說話間,魔頭再次突破了眾僧的圍攻,一名奮勇阻擊的老僧避之不及給魔焰沾了上身,他在張望了四周一眼後,一掌拍在腦門上,頹然橫屍廣場,化作一灘黑色膿液。

霎時,師兄、師叔……四周傳來一陣悲憤的嘶喊。

普濟大師法相再次破體而出,同時再度祭出地藏缽。

缽體轉動,法相結印虛化數尊,死死將行動快逾閃電的魔頭鎖纏在一定範圍內,阻止他屠掠。

此時普濟的法相呈現白熾狀態,已經在透支本命元氣。

以一串羅漢珠護體的靈寶和尚,不知從哪裏飄了出來,萬分焦急地對大言主持道:“師伯祖,既然楊施主有把握,何妨一試,師父他快支撐不住了。”

話音剛落,猙獰發狂的魔頭渾身魔氣大漲,手中黑劍再出,緩緩撕開虛空,“鐺!”正麵斬上地藏缽,一道白亮的光線在缽體上閃過,地藏缽已分裂成兩塊。

普濟大師法相劇烈震**了一下,虛化的法相紛紛破碎,隻剩下本相,但光芒已黯淡了許多。

“老衲與你拚了!”普濟無路可退;一退,將有更多的同門受劫,他的法相彷佛金湯般融化,凝成一道金光萬丈的?字咒,徐徐旋轉。

“枯心伏魔咒!”大日院主驚呼,幾乎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師父――”

守護在普濟本體旁的靈寶痛哭出聲,一直在他頭頂轉動的六道伏魔珠轉動著,法力隨之急劇波動。

以本命元氣燃燒的伏魔真雷化作一片豔紅的梵火,印入了魔頭胸膛正中,瞬間就將魔頭小半個身軀汽化一空。

布陣在四周數十名天佛寺高手齊聲誦佛,一股深切悲壯之音已然彌漫開來。

第七章??轉機

正欲發動東皇鍾趁機擊殺魔頭的大言主持,卻驚駭的發現魔頭軀體瘋狂蠕動,很快就恢複了本相的完整,尖嘯著撲向群僧。

“楊施主最好將其引向東海,免得禍延中原,老衲等定當設法周全,為楊施主解難。”大言主持再也顧不得顏麵,接受了楊真要求。

楊真微微頷首,一個閃身穿入幾個用羅漢金身發動神通的新陣,與魔頭直接照麵。

感受到楊真刻意釋放的蓬勃生機,彷佛饞貓見了腥魚,魔頭當即拋棄其它對手,回撲了上來。

幾座羅漢金身法相分錯開來,趁機打出了幾件威力極大的金剛杵和伏魔念珠。

魔頭在穿出間隙突往楊真退路同時,揮手打出一條飛天蟒蛇般的魔霧,纏上了這幾件佛門梵火閃耀的法寶,幾乎就是片刻之間,那幾件法寶就與原主人失去了聯係,被汙濁成了漆黑狀,擊落在地。

眾僧見了齊齊大苦,方才還對佛門涅盤真火攻擊吃了大虧的魔頭,轉眼就施出了對付佛寶的可怕手段,失去了性命交修的佛寶,幾名高僧元神都受了重創。

楊真的天魄神兵再次打出,青龍和白虎兩隻天魄奔騰著鑽出了魔頭體內,來回出入,魔頭雙瞳邪芒閃爍,口中咆哮,渾身軀體湧動著直撲向他挑釁的蟲子。

連續數日拉鋸惡戰,雲頂山天佛寺眾僧已經耗盡了最後一口心氣,這日魔頭突破一戰,天佛寺損失將近三成有生力量,這是他們建寺數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打擊。

大言主持在夜空中率領幾名院主和長老,遙遙目送楊真與魔頭在雲頂山外溜圈,還有那隻體型巨大的玄武神獸,彷佛孤島一般徐徐離山。

無盡疲憊湧入眾僧內心的同時,一種瀕臨無底黑暗深淵的無力感,也深深籠罩著全寺上下。

曾幾何時,可比玄門聖道的天佛寺,竟成了需要別人救援的對象。

一名剛失去本命法寶的老僧,彷佛一夜蒼老數十年,他喃喃道:“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雲頂山洞府護山法陣支離破碎,嗚咽的山風從山外刮來,淺淡的夜色之中,眾僧淄衣鼓舞,遠近除了呻吟痛苦叫喚聲,就隻有那老僧重複的囈語。

“除了主持手中東皇鍾這樣的神器,也許本寺大藏經典所載‘轉生淨火’,能對魔頭有所威脅。”

承載畢生修為的法相破滅,菩提院普濟大師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此刻他正躺在愛徒的懷中,聲音極是虛弱,隨時會斷去。

“普濟,不要說話了。”大言掌心托上了普濟背心,一股精純的法力,令其即將枯萎的心脈啟動了少許生機。

眾僧圍攏過來,主持大言歎息道:“東皇鍾本座尚不能得心應手,難以發揮威力,至於那輪回涅火,且不說那如何難修,本寺最近一個兩世傳人百年前就失去聯係,未曾歸來。”

“靈寶。”普濟輕喚了一聲,他目光落在泣不成聲的愛徒身上,晦暗的目光亮了少許。

普濟幹枯的手掌,輕輕撫了一下靈寶裎亮的光頭,對他道:“癡兒,你輪回三世,今世至今前識未開,為師受你師祖所托在這一世引渡於你,為防你受前因所惑,為師一直隱瞞了你的身世。”

一根枯枝般的食指輕輕點在靈寶眉心,?、嘛、呢、叭、咪、?,佛家六字真言,輪流轟擊在靈寶心海,沉淪寂滅後,良久,靈寶重新睜開了眼,彷佛沉睡千萬年終於醒來,滄桑和純淨兩種極端相反的東西,同時出現在他身上,交替展現、融會。

他是靈寶,也不再是靈寶。

阿彌陀佛,眾僧齊齊誦念佛號,擁有輪回修為的佛門弟子,在佛門自古被視作珍寶,靈寶前世業力被喚醒,修為將迅速突飛猛進到一個無法言喻的高度,在整個修真界也將是奇跡。

普濟貪戀不舍地最後瞧了靈寶一眼,手軟軟垂了下去,整個人瞬間灰敗。

靈寶彷佛立地頓悟一般,放下師父的屍體,帶頭念起了往生咒,他平靜的目光中,蘊含著晶瑩的波光,難以言喻的智能光芒閃爍其中。

很快整個雲頂山都彌漫起了低沉壓抑的咒念,為亡去同門超度。

大言主持脫下身上的袈裟覆在普濟身上,撫平那雙猶自未合攏的眼睛,對一旁一身月白的年輕僧人道:“靈寶既業力初醒,在山上苦修再無意義,本座許你率領本寺四院精英三百前往昆侖,應這場天下之劫。”

“是,主持。”靈寶雙掌合十,目光挪向楊真遠去的深空,浮現一絲擔憂。

大言主持與眾僧默然交換一下眼色,又道:“楊施主有上古神通,不死樹護體當自保無虞,待你業力圓滿,修得輪回涅火,自然可以替本寺在這場浩劫盡一份大慈大悲之力。”

眾僧再誦佛號,雲頂山天空煞氣散去大半,遠方深空卻已了無人蹤。

南下千裏,天魄神兵再回到楊真手中的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一件玄色神兵,充滿吞噬性和侵蝕性的陰性魔力,甚至兩頭神獸天魄也染上了魔性。

若非神兵不在五行,他根本不敢收之回體。

在離開雲頂山不久,楊真就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主導這具天魔分身的動向,其似乎隱約有明確的去向。

他所能做的就是一路不斷予以騷擾襲擊,不時祭出不死神樹對其進行一次洗禮,觀察其變化,尋其弱點。

在日出之前,他發現居然來到了羅浮山地界,這裏距雲頂山有數千裏之遙,更令他震驚的是,這裏同樣遭遇了天佛寺境遇。

漫天墨紫煞氣翻滾成團,遁甲宗山腹法寶激鬥聲連綿不絕。

天魔分身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癡癡呆呆的,楊真心中一動,施展天巫秘術“撼神大法”,一聲聲形成千百次激**迷音灌入了天魔神府。

天魔混沌的凶眼一陣異芒亂閃後,暗紅的瞳孔明亮起來,專注地盯著眼前人。

楊真趁熱打鐵,祭出不死樹,降下充滿生機的甘霖,乳白的神光灑落天魔分身,他眼瞳閃了一下沒有回避,一陣莫可名狀的光芒流轉在天魔身上,魔頭身上竟出現了那麽一絲仙氣。

“我,我……不,我,不,不周……山……”

就在楊真驚喜過望的時候,天魔分身瞳孔紅芒驟閃,他暴吼一聲,雙臂捧著碩大的頭顱拚命搖晃起來,脖子上更有兩顆小腦袋掙紮著欲破體湧出成型。

他究竟想說什麽,跟不周山又有什麽關係?

楊真說不盡的失望之下趁機脫離了魔頭,與玄武以及巫門大隊靠近,靜觀變化。

他對遁甲宗沒有什麽好感,可以說雙方仇怨不小,此時此刻的遭遇,讓楊真不得不懷疑,中土其它地方、仙山洞府,是否也出現了這樣的情形,昆侖山是否安好?

“你不要命了!”

白纖情憤怒的聲音傳來,與此相對的巫靈兒卻高呼,“大巫哥哥好厲害。”

楊真哭笑不得之餘,再次對巫門作了最新指令,命令蚩越分派一批人手去打探中土各地的最新境況,麵對天魔人多並不管用。

就在這時,彷佛來自九幽魔域的嚎叫從羅浮山洞府傳上九天,幾乎同時,滯留在天外的魔頭也隨之縱聲呼應,魔音入耳,天地間幾乎所有生靈體內,似乎都有著億萬隻螞蟻在爬動,那份難受無法言喻。

遁甲宗內原本屠戮正歡的魔頭,衝天而出,卷著滾滾魔雲,迎著形似一陽上人的魔頭撲了過來,雙方不斷嚎叫,似乎在挑釁對方。

楊真立時吩咐數名精幹的巫師進入遁甲宗洞天查探,他與玄武神獸,還有盧麒等人留在了距兩大魔頭數裏外之地。

兩個魔頭一見麵沒有其它,迎頭就滾抱廝殺成一團,狀若洪荒怪獸,嘴咬、爪撕,無所不用其極,兩個天魔分身戰得日月無光,包裹在濃濃魔雲當中。

楊真一邊觀戰,一邊苦苦思索昆侖和巫門經典中,對魔中真魔,天魔的描述,除了一些神器有克製之效,另外就是玄女門有秘技可對天魔造成威脅,左右尋思,都不是他所具備的能力。

天魄神兵從他口中噴出,一道若隱若現的黑色電芒就橫亙在身前,自從沾染了天地至陰魔力,神兵雖依舊受他控製,但與兩頭神獸天魄的溝通卻不如以往了。

若妖皇所言無誤,他這柄神兵已經是女媧族秘法的頂峰,在歸墟七年當中,他曾苦研煉器很長時間,雖不敢說宗師級高手,但他相信自己所掌握的巫門心煉之術,絕不在當世之下。

當初那太古天魔闖入人間界作亂,最終所受懲罰,也不過是被封印人間界之外間隙之中,也許要收拾這東西恐怕要從封印著手,當年是三件古神器造就九州島結界,那麽空間之力也許對這天魔有製約效用。

最關鍵是,從天佛寺出來的魔頭,似乎與一陽師伯祖有關,若真是飛升的師伯祖所魔化的魔頭,是否還有可拯救的可能?

無數荒謬的念頭在楊真腦袋裏一一轉過,卻無一可付諸實施。

無意識發泄下,手上空間之力凝聚將天魄神兵吸入其中,忽然手中一震,神兵內一個角落裏產生了強大的吸力,楊真剛轉化出來的空間之力,轉瞬就給卷入了其中。

補天石!

女媧補天石,楊真如夢方醒,他神念清晰無誤的捕捉著這塊不屬於凡間界的神物動靜。

隨著空間之力的輸入,天魄神兵開始流轉著絢爛的七彩光芒,神兵上原本浮遊的黑色光芒漸漸被淨化,劍器看上去宛若一泓流動的清水。

“大巫哥哥,這件飛劍好奇怪啊,靈兒覺得它是活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不會是神器吧?”片刻也安靜不下來的巫靈兒,探頭探腦縮在楊真一旁,一驚又一咋。

“也許我有辦法克製天魔了。”楊真停止了轉化空間之力,果然神兵內的補天石不再吸取他的法力,他撥了一下巫靈兒滿頭的小辮,“這都要拜你巫門的補天石所賜。”

“大巫哥哥,難道你不是巫門的人。”巫靈兒板起了臉,小嘴噘得老高。

“大巫,巫後跟門中長老都在等候您盡快前往巫島正式完成祭禮。”

蚩越也對楊真的失言大為不滿,這些年來楊真所作所為,無一不合巫門之意,巫門各脈已是萬眾歸心。

如今巫門勢力已經達到了數千年來的頂峰,就算蚩越這等心高氣傲的人,也是心甘情願的奉楊真為主。

楊真環顧四周,在玄武背上數十名巫師殷殷冀望的神情一覽而盡,他這才發覺不知何時起,已經獲得了這群陰森森的巫族人擁戴。

一陽化身的魔頭與新生魔頭交戰仍舊在持續當中,方圓數十裏虛空魔焰狂熾,嘶吼聲此起彼落,不知不覺中,戰場已經漸漸偏離羅浮山極遠。

玄武神獸且退且挪移中,已經到了羅浮山上空,這裏的慘狀比天佛寺有過之而不及,洞府的地脈暴亂,讓遁甲宗大名鼎鼎的飛來峰已經毀於一旦,無數秀美的南方勝景隻剩下斷壁殘垣。

十來道金光從地麵升起,三道玄芒在前引度,楊真神念探去,十二個丈許高的金甲力士,包圍著幾名踏劍道士迅速接近,那其中一名年輕修士正是舊識左清河。

為首一人身負七柄真劍,形若孔雀開屏,此人裝束獨特,楊真一眼就判斷出其身分。

“原來是大巫不遠萬裏而來,遁甲宗無心有禮了。”

見遁甲宗來人冷峻淡漠,楊真也不與對方客氣,“羅浮山掌門真人可好,不知楊某人可有幸當麵一會?”

遁甲宗幾人彼此相顧一眼,後方的左清河腳踩玉扇上前了少許,對楊真一揖道:“邪魔出世,掌門師伯英勇奮戰,不幸遇難,而今家師無心真人暫攝掌門之位。”

楊真點點頭表示明白,他又問道:“日前昆侖昊天令不知貴宗可有收到?”

無心真人對楊真一個後輩擺出如此格調極是不滿,淡然應道:“鄙門自然收到,若是本門抽得空閑,定當按時赴約。”

楊真油然一笑,大袖一拂,轉身就走,空留一句,“妖魔俱現,誰也不能獨善其身,望無心掌門好自為之。”

遁甲宗諸人臉色頓時無比難看,對方分明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左清河目送那玄武神獸浩浩****破雲遠去,忿然道:“師父,這小子一朝得誌,就不把我遁甲宗放在眼裏了,若非魔頭出世,我遁甲宗金甲力士定要給他們一個好看。”

“蠢材!”

無心真人心恨自己弟子為何比人家的弟子差上那麽遠,原本在他眼中可堪造就的左清河,一比之下黯然失色,“巫門如今在中土勢力僅次於昆侖,這小子若沒有點真材實料,如何能收得巫門,何況他師父如今是昆侖掌門……”

他說著,不覺間一身冷汗冒了出來,忽然覺得今日有些冒失。

“師父,那魔頭怎麽辦,好像還沒跑遠,正在跟什麽東西打鬥。”左清河見師父情緒不高,趕緊撇開了話題。

“我遁甲宗今日一戰死傷不輕,金甲力士雖不畏魔氣,但也奈何傷不得那魔頭,那魔物來曆蹊蹺,怎會從地底鑽出來,且聽巫門的說法,那東西從雲頂山也跑了一個出來,看來這天下是真的要亂了。”

左清河趁機獻計道:“師父,這可是我遁甲宗的機會啊,今日魔頭是自己跑了,那天佛寺可不一樣,聽說是死了上千個和尚,此消彼長,我遁甲宗休管他天下事,等天下戰定,我遁甲宗那時候保住元氣,就算比不過昆侖,也不會比中南太一差多少吧。”

無心真人擺擺手:“回去,洞府重新修葺,布置陣法可不是輕鬆的事,昆侖那邊改日就由徒兒你去一趟。”

“是,師父。”左清河頓時一臉苦相。

無心真人冷哼道:“別愁眉苦臉,我遁甲宗不畏人前,也不可屈居人後,為師自會讓你帶最強的金甲力士前去,好教修真界曉得我遁甲宗絕非徒有虛名。”

“徒兒知道了。”左清河駕著寶扇,一邊扭頭回望,嘀咕道:“那姓楊的真不要命了,還敢去找那魔頭的黴頭。”

楊真重新把目光盯上天魔,哪裏知道左清河的腹誹,天誅和不死樹,已經成了他憑仗,就算敵不過那魔頭,也能克製他。

“羅浮山出來的是雙頭魔。”蚩越緊跟著大叫,“他們竟然在互相吞噬。”

“射那雙頭的兩個頭,不要讓他們融合!”楊真驚喝了一聲。

盧麒取弓發動神箭術一氣嗬成,兩道讓深黑夜空驟亮的箭芒,瞬間洞穿了那雙頭魔的頭顱,緊跟著連珠箭接連射出,箭箭命中。

一直在楊真身邊甘當小女人的白纖情,也耐不住寂寞出手了,燎原的狐火將大片魔障燒灼出片片空洞,兩魔渾身魔火與狐火糾纏在一起,讓兩魔其痛欲狂。

玄武神獸波若發動拿手絕技聲波攻擊,四大神獸各具特色天賦的音攻之技,由玄武發動頓時掀起海嘯一般的威力,讓依舊不肯放棄吞噬對方的兩魔,雙雙被封鎖在空氣之中,猶若溺水一般。

雙頭魔受到連番打擊,被刺激得暴怒如狂,團身甩開了纏在身上的魔頭,四臂雙腿大張,兩個頭顱各自狂叫嘶吼,麵目不住變化凝實……漸漸化作了兩人。

楊真更驚得無以複加,從羅浮山地脈中逃出的魔頭,竟跟兩個強大無比的散仙重迭在了一起,那兩個大頭雖然扭曲變形,分明正是海外雙仙童大和童二。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天誅在他滿腦子震驚中破空而去,補天石得到楊真空間之力,似乎擁有了原本該有的神石之能,天魄神兵變成一柄巨劍破開空間,將兩個魔頭洞穿到一起。

再次魔音貫腦,這次眾人有了準備,依舊渾身氣血沸騰,幾有走火入魔的錯覺。

驟然間,天誅一股強大的吸攝感應傳來,楊真迅速轉化空間之力填補補天石的索求。此時絢爛到極致、純淨到極致的彩色光芒,緩緩而穩定地將遮天蔽日的魔氣消融一空。

一炷香後,兩個灰白色魔頭,在神兵劍體上隻剩下半個軀體掙紮不休,試圖抗拒補天石的吸攝。

楊真自從突破至返虛境界,憑借多羅神丹,法力抵達太虛頂峰後,首次感受法力枯竭的感覺,天地元氣補充的速度,遠遠趕不上神兵的消耗。

幸好天魄神兵操控權重新回到手中,楊真在眾巫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召回了天誅。

此時神兵完全變得漆黑如墨,黑洞洞地吞噬著光芒,上麵卻又閃爍著純淨的彩芒,詭異非常。

眾人望著這件懸在頭頂的巨大黑劍,彷佛作夢一般,難以置信那兩頭天佛寺和遁甲宗集滿門之力都無法收拾的魔頭,就這麽給收拾了。

過了好片刻,玄武背上才爆發出一陣壓抑的歡呼,其中尤以巫靈兒最為雀躍。

楊真忽然噴血坐倒,引來一片驚呼,他撐開白纖情的攙扶,擺手道:“不妨事,若這就是天魔分身,就算還有三五個,我也有把握來一個收一個,我們走。”

“去哪裏?”蚩越問。

“雲夢大澤。”楊真堅定道。

離開羅浮山三日後,楊真就在雲夢大澤聖地巫島,在巫後和兩名長老的主持下,正式接掌了巫門,名正言順的坐上了大巫寶座。

原本按巫後的計劃,打算廣邀修真界各道前來觀禮,卻被楊真一口拒絕。

就算如此,巫島的儀式也出動了巫門隱藏數千年的力量,得知巫門真正實力的楊真,也不禁膽寒,看來修真界各道都有著自己的保命之法。

不出意外,在雲夢大澤也出了一個魔頭,隻不過僥幸的是,碰巧在那沉沒的南離島出世。

那裏曾是火鳳妖仙的洞府,這次出世的魔頭要比之前兩個弱了不少,楊真在身邊一眾好手鼎力支持下,並沒有耗費太大工夫,就將魔頭封印到了天魄神兵內。

這樣的發現,楊真已經麻木了,那魔頭生前竟是三名數年內飛升的修真界前輩混生,隻是神識已完全混沌,難以交流,比起偶爾清醒的一陽上人和童氏兄弟差了太多。

在離開昆侖山的第七日,楊真實在拗不過固執的巫族人,在巫後提供的巫族精英中,挑選了一百八十人上路。

昆侖同盟大會即將召開,他不管如何都要回去一趟。

同時,他派往中土各地的探子已經陸續回報,九州島有三十六處仙山福地有魔頭出世,十數個小的散修宗門覆滅。

中南太一、姑射劍派、龍門劍派、五老峰都傳出傷亡慘重,昆侖派因聖宗出手及時,將魔頭趕走,是玄門大派中損失最小的門派。

此外,海外也傳來消息,有七八個魔頭同樣被發現,有一些小洞天也慘遭覆滅,蓬萊通天閣有神器翻天印及水上奇陣,損失尚未可知。

這些魔頭不僅在出世之地大肆掃**,同類之間萬裏之外也會找上去自相殘殺,吞噬合並。

且魔頭來去千裏瞬息,修真界隻能大致知道這些越來越少,但卻越來越強的魔頭下落。

沒有克製之法前,斷然不敢再輕易出手。

更有甚者,為數不少的宗門閉關不出,修為稍弱的弟子完全被禁足,門中若一定要出行,必定是結夥成團。

與此同時,北方妖獸橫行越發惡劣,南下的趨勢越來越明顯,大量遊牧部族遭遇血腥屠殺,然而修真界此刻已經完全顧不上許多,隻能派遣少許力量,象征性的掃**那些勢弱的妖獸。

總的算計開來,修真界這一次被魔頭出世至少折損了三成實力,麵對未明的局麵,形勢相當不妙。

第八章???魔

同盟大會的召開,給了修真界一個團結一致的機會,幾乎所有大小宗門都無法再置身事外。

這一日正是月中圓月之時,近百大小宗門和無數散修,浩浩****趕赴昆侖山。

楊真也在這個時候趕了回來。

同盟大會,巫門作為修真界如今的巨頭,自然不可弱了威風,楊真將帶出來的精英全數交給蚩越,讓他代為參加大會,一方麵他不想出現在那種場合,另一方麵他從姬香仙子那裏得到了更重要的消息。

在王母峰外,昔日靈性十足的巨樹,因楊真抽走不死神樹本源枯萎黯淡,且在峰巒上,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血紅熾熱煞氣,彷佛火燒雲一般。

在靈池外,楊真與姬香師徒、白纖情,一起看著兩株神樹本源,還有沐浴在池內靈光中的血紅鳳凰。

姬香歎息道:“火鳳血脈天性與魔性相克,萬魔不侵,不過沾染了太古魔氣,依舊被轉化成了暴虐的血鳳,靈智失之七八,若非神樹神性護體,她恐怕也不會這麽安靜,南離妖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罷。”

“難道一陽師伯祖他們就沒有希望了?”

楊真祭出了天誅,送入靈池一起沐浴在兩株神樹交纏的靈光核心處,原本有些震顫的神兵緩緩安靜下來,那休眠中的血鳳也輕顫了一下翅膀,似乎感應到了什麽。

姬香美麗無瑕的麵孔浮現一絲淺淺無奈,“太古天魔乃開天之時所孕育,連三清聖賢都無法徹底將其消滅,盡管如今這魔頭實力不足那時萬一,但魔性仍在,任何生靈一旦沾染,就無可回避的成魔。”

蕭清兒臉色發白地嗔了楊真一眼,暗責他大膽,就在那麽一刹那,白纖情和姬香都遞給了楊真一個無法言喻的古怪笑意,說不出什麽意味。

同時跟這三個女人在一起,本就渾身不自在的楊真,霎時彷佛萬針紮身。

姬香身分所在,知道適可而止,她道:“也許是上天安排,青龍白虎都給煉成天魄,還擁有女媧留下的補天石,這些充滿天生神性的存在,可以一定程度壓製魔性。”

“青龍,那東西原本是一頭青蛟,恐怕算不上龍族。”楊真笑道。

“不然。”姬香搖頭,“別忘了女媧族秘法煉製後,青蛟本命已經給淨化了血脈,有補天石滋養,稱它為神獸也算不上錯。再且你身邊還有一頭全盛時期的成年玄武神獸,若非具備這些條件,你那天魄神兵也無法封印三個魔化的散仙。”

“這麽說來,對付餘下那些出世的天魔分身,也該有把握了?”楊真大喜道。

“我總覺得這些都不是太古天魔的本尊,他們隻是釋放出來攪亂人間界的魔頭分身,也許隻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我有一點無法理解,他們明明飛升了,為何會給太古天魔魔化?”楊真恨恨道。

姬香沉吟了一陣,道:“最近七年數十人未臨劫就飛升,原始殿本身的秘密,我們就未盡可知,飛升之秘也許隻有上界的存在才能明白其理。

“九州島結界終結前,飛升之人要首先突破它,也許在這一層突破的阻礙,導致突破三界間隙,進入天界前,給太古天魔抓住機會攔住了飛升的完成。”

“一元師祖恐怕……”楊真想到了什麽,卻沒有說完。

“連南離妖仙都逃不過那天魔手段,一元隻怕也在劫難逃。”姬香微微頷首,“你當下最緊要的是聚齊越多神獸越好,並設法發揮它們的最大威力,雖然遠古記載中並不完整,但傳說神獸之間有神秘的聯係,可發揮意想不到的威力。”

“我們還有一頭火麒麟的元神,不知道算不算,那小子在海外,算著也該回來了。”楊真說著,目光已經落到了靈池內的血鳳身上。

姬香頓時察覺了楊真的意圖,她笑著道:“南離妖仙如今盡管魔氣壓製住了,但神智喪失大半,眼下緊要關頭,日後她若能恢複本識,想必也能理解我們所為。”

白纖情插口道:“若是聚齊四大神獸,我狐族傳說有一套牽引秘法,可讓四大神獸布上一套神陣,至於有多大神通則未可言之,畢竟隻有在遠古洪荒時代找到四大神獸才不算什麽難事。”

楊真一臉苦笑:“看來我真是勞碌命。”

姬香沒好氣地睨了楊真一眼,“本座已讓七寶妙樹恢複了元氣,當可重現雙神樹之力,對邪魔有一定的牽製能力,到時候本座就跟著你當個小兵,也能助你一臂之力了。”

楊真有些擔心道:“在不周山妖皇還沒有動靜,若他們趁火打劫,恐怕才真的有難了。”

姬香搖頭道:“不要小看你師父,此次同盟大會雖不敢說萬眾一心,但聚集的力量,就算比不上當年玉鼎真人領袖群倫的時候,也不會相差太遠。”

這時,一道青光闖入了洞府,青鳥遠遠吊著嗓門飛來,大嚷道:“香香,本鳥回來了,累死本鳥了,本鳥要百年桃,一顆不行,要兩顆……”

青鳥的牢騷還沒完,就給香氣四溢的兩個王母桃堵住了鳥嘴。

妖獸已經集群進入了雍州,直取中南地界,通州、青州也有不少妖獸群闖入,計劃不如變化快,青鳥帶來的消息,讓修真界同盟與會都無法再安靜下去。

萬魔出世,讓修真界都暫且放棄了對凡間界的關注,孰料妖獸卻開始大舉進襲。

同盟大會在太昊峰昊天廣場舉行,雲台林立,煙霞流轉,在天下危急的狀況下,昆侖派排場依舊不小。

大會一早上進行了兩個時辰,依舊進展不大,雙方圍繞天魔出世和妖族孰輕孰重爭執不休。

午休時候,某個人到場拿出一瓶東西後,整個會場都沸騰了,幾乎所有人都險些忘了自己所為何來。

這個人自然是現下得意洋洋的神農門門主藍山老叟,這個老家夥吊足了所有人胃口,這才施施然宣告了對手中僅有的四枚多羅神丹的處置。

當這老兒把裝有四粒神丹的玉瓶,交到昆侖掌門蕭雲忘手中的刹那,全場無數雙渴望的目光射了過去。

原本從容安坐主席台上的蕭雲忘,首次有了巨大的壓力,他不敢擅專,與附近幾位修真界耆老商討起來。

兩袖清風一甩,推拒了蕭雲忘的邀請,藍山老叟一個人縮到台下角落東瞧西瞧,他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楊真。

“老鬼,你這回可得意了。”

看到這張可憎的笑臉,藍山老叟惡狠狠道:“臭小子,老子哪裏有你威風,那些平日裏威風八麵的家夥見到你,都要低頭老實叫一聲大巫,我這個孤家寡人哪裏比得了。”

聽到藍山老叟誇張的說法,楊真攬住藍山老叟肩膀道:“看你油光滿麵,就知道你過得有多滋潤了,孤家寡人有孤家寡人的好,這不,沒人要求你去斬妖除魔。”

藍山一想也覺得有理,嗬嗬撚著胡須道:“過些時候,再煉製兩件法寶,就準備渡劫,去見天上的祖宗。”說著他猛一跺足,“可惜,可惜啊,老夫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一個可以繼承衣缽的徒兒,走不得,走不得。”

楊真見狀大笑,“難怪我說你老兒吃了一顆神丹,應該不隻現在的境界,看來你神農門還有壓製修為的訣竅啊。”

藍山老叟撇嘴道:“這等法門有何稀奇,五老峰那神鴉老兒也會,說起來他跟老夫一個心病,如若不然他早從你昆侖原始殿走了。”

“走,現在恐怕輕易走不得了。”楊真意味深長道。

藍山老叟皺著眉頭正要說話,這時中央雲台上,傳來了蕭雲忘清朗的聲音:“適才蕭某與神鴉上人等諸位前輩商討有了結果,這多羅神丹雖是至寶,但值目前修真界的局麵,本座決定從今日仙府中各道年輕一輩挑選神丹所有者。”

“這裏沒有一千也有幾百號年輕人,怎麽分啊。”下麵頓時有人起了哄。

“靜一靜。”蕭雲忘揮手壓下了下麵的喧囂,“本座還有話沒說完,為了讓神丹發揮最大的作用,我們將從百年內修入元嬰期的年輕一輩中,挑選所得者。”

話音一落,下麵安靜了許多,隻有少數角落仍舊躁動不已,能在百年內修入元嬰期,本身就是各脈極為了不得的天才人物。

神鴉上人這時也提議道:“老夫在修真界也算薄有幾分麵子,就厚著老臉提名幾人,場下元嬰期之輩皆可以向提名之人挑戰,最後決出四名神丹擁有者,諸位同道以為如何?”

如此省時有效的建議,又是修真界元老所倡議,誰會不識趣的反對?

很快昆侖派楚勝衣、中南太一掌門真人的得意弟子趙啟英,當先被點了出來,當天佛寺靈寶和尚被點到的時候,出了點意外,靈寶表示了拒絕。

眾多修真界大老在關鍵時候也不想佛門置身事外,亦是不肯鬆口,在楊真偷偷找了靈寶說了幾句後,靈寶終是點頭應了下來,於是第三個提名有了。

接著第四個最終落到巫門蚩越頭上,原本有人提名楊真,給楊真笑著拒絕了,以他如今的身分也不好意思跟後輩爭奪,何況他身上還餘有一粒神丹尚未分配,於是改推薦了麾下的頭號大將蚩越。

以如今楊真的麵子,他的推薦,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比試已經在廣場角落四個臨時搭建的擂台展開,在雲台進行的同盟大會,蕭雲忘一臉惋惜地對紫幹真人道:“憑樂天修為獲得一個名額當無問題,可惜你這徒兒至今未歸。”

紫幹搖頭道:“身手越強,責任越大,依老夫自私的想法,這小子已經夠皮了,若他再吃了這多羅神丹,隻怕會騎到老夫頭上來。”

附近諸人聽到紫幹的自我解嘲,紛紛大笑。

神鴉上人也無不歎息道:“如今修真界危難關頭,但年輕後輩一個個都不含糊,一個強過一個,雲忘那徒兒就且不說了,老夫如今都看不透他,也不知他怎麽修煉的,隻怕已經衝入了太虛極境,休說年輕一輩,就算我輩之中恐怕也能排得上位置。”

他目光找到太一掌門魏元君,再讚歎道:“趙啟英這小子也是不可多得,如此年齡突入分神境界,恐怕也隻有紫幹那個弟子能比了。”

附近越來越多關注的視線,神鴉上人意猶未盡點評道:“天佛寺那小和尚也是區區數年不見,法力雖不見得多強,但境界竟然已經深不見底,最為古怪。”

聞言眾人也紛紛點頭,這小和尚雖然很早就聲名在外,不過這次現世,眾人居然從這不足三十齡的年輕和尚身上,發現了飽經滄桑的氣質,但其旺盛的生機氣息,分明是一個年輕人。

修真界四處告急,卻沒有把緊張氣氛帶入同盟大會,玄門中人首要修心,故此誰也不肯在這樣的時候丟了身分。

然而一直托庇在昆侖門下的靈霄三子空桑子、空道子、空空子卻耐不住了,這三個老道是靈霄派成功逃脫妖皇毒手的人,無時不刻想著為師門複仇。

空桑子起身發言道:“諸位同道,妖族大舉入侵九州島,占據不周山,如今妖族大部尚未越洋進入九州島,我等切不可錯失良機啊。”

“空桑子道兄,稍安毋躁。”

神鴉上人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天魔一夜之間從九州島地脈暴出,這究竟是魔道的陰謀,還是其它緣故,我等尚未落到實處,實不宜貿然與妖族開戰,那不周山尚未完全成形,我等奪了它也毫無用處。”

“放屁!”脾氣一向暴躁的空道子拍案而起,他終是忍不住慢騰騰的同盟大會,“你五老峰孤家寡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靈霄派滿門皆滅,獨餘我三子苟活……”說著老淚縱橫,再說不下去。

空空子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拱手一周道:“在下師兄失禮,不過相信神鴉上人也應該能夠諒解一二。”他頓了一頓,跟著提高了聲線:“在此我空空子代表靈霄派發話,修真界誰家能替我靈霄派複仇,除掉那妖皇,我靈霄派的崆峒印就贈送於他。”

會場四下頓時一片嘩然,眾人這才知曉這件消失修真界已久的神器,竟然落在靈霄派手中,有些人當場就叫囂起來,一派不把一代妖皇放在眼裏的樣子。

更多的人在觀望,但也蠢蠢欲動,要知道一件神器足以讓一個門派從無至有,壯大屹立修真界。

“區區一件神器就亂了陣腳,一件神器能抵得住整個修真界的安危,一件神器就可以化解我修真界浩劫?”蕭雲忘句句誅心,目光掃視會場,數百修士彷佛瞬間給澆了一盆冰水,清醒了幾分。

空空子陰陽怪氣道:“昆侖仙府固若金湯,自然不把妖族的威脅放在眼裏,聽說連昆侖山地脈出世的魔頭都給收服了,我靈霄派如今光棍一條,自然不同。”

他這話一說,場下還真有一些修士目光怪異起來。

空道子更振袖高呼道:“若爾等不願助我師兄弟,我空道子馬上趕去不周山,在萬妖麵前發動秘術,引動天劫,死了就不提,若是飛升成了,去天界再回來,到時再給爾等好看。”

受空道子所激,空桑子與空空子相顧一眼,各自頷首,一起壯烈道:“我靈霄三子一向共同進退,我三個修為低微,若一起發動秘術,定能引動大天劫,死了也要讓妖族付出代價。”

會場一陣窒息,所有人麵麵相覷,諸人明白這三老兒修為在虛境上下,若說有秘術直接引動天劫也未必不可能。

此時在廣場角落的比鬥已經接近了尾聲,差不多四五場都很快決了勝負,後麵的人有自知之明紛紛放棄比試,四個提名人選竟全數保留了名額,毫無爭議的取得了多羅神丹,這一切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不管是否有資格在同盟大會列席,上千名修士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會場。

這時中南太一掌門魏元君站了出來,打圓場道:“三位心情魏某可以理解,若是三位想複仇須從長計議,若三位想飛升天界,隻要修為夠了,這昆侖原始殿不是一直為修真界同道敞開的麽?”

空桑子三人彼此相顧一眼,一起哈哈狂笑起來,讓全場不明所以,空道子答道:“看來你們都還蒙在鼓裏,那原始殿自九州島結界消失後就完全沒了作用,吾等想飛升,萬全之路在不周山。”

此事連昆侖派自身也不甚清楚,畢竟九州島結界關閉不到半月,會場頓時炸開了鍋。

原本因為有一個原始殿的存在,故此眾人對那尚未成形的不周山並不熱衷,且有妖族霸占,任哪一宗門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此一來,不周山地位陡升,再非雞肋。

當然相形之下,昆侖派在眾人眼中的價值要大大降低了。

“原來你小子早就知道了。”同盟大會進行中一直安分異常的藍山老叟忽然大叫道,他的話同時也在異靜的會場丟下一顆驚雷。

四麵八方射來的目光,讓楊真如坐針氈,他起身麵向上席,指著空桑子等人位置:“我知道的,他們不知道;他們所知道的一些,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都共同了解一點,九州島結界關閉後,已經帶來了一係列惡果,更有一點,你們所有人都不知道……”

被楊真的繞口令兜得暈忽忽的與會修士,待腦袋轉過彎來,都豎起了耳朵,等待這個修真界新貴的說辭。

“就算是我等立刻成功渡劫,也未必能順利飛升天界,因為這七年來從原始殿乃至更早以前成功渡劫飛升的人,都未必飛升成功了。”楊真的一字一句都讓全場聽了個清楚,但所有人都更胡塗了。

“或許是因為九州島結界的存在,或許是因為……三界間隙封印中的太古天魔存在。”

隨著楊真祭出天魄神兵,全場所有人呼吸都要停止了,因為他們感受到了神兵傳來的兩種極端相克,卻又極端強大的氣息,尤其內裏的陰冷魔氣,這個氣息幾乎讓全場都在短短數日內刻骨銘心。

楊真瞑目片刻後,一個虛幻的、呈現灰質的巨大法相,從天魄神兵升了起來,幾乎整個昆侖派上下都驚呼了起來。

蕭雲忘等人個個臉色大變,再站不住,個個神情彷佛見了鬼一般,事前楊真從未對昆侖派,包括師父在內的人透露過這個內幕。

“一陽,你是……一陽,你們怎麽會在這裏,這怎麽可能……”神鴉上人指著那尊法相,口舌打結。

“老夫從未想過會這樣與老朋友、修真界同道再次見麵。”一陽上人口齒有些遲鈍、含糊,但眾人還是聽清了,“就老夫感知中,至少有六十個同道被太古天魔魔化,成了魔頭分身,不過我們都不是他的本尊所寄,他,他在……”眾人看到他的手指向了北方。

楊真臉色一陣蒼白,將脫離補天石會無法壓製魔性的一陽上人收了回去。

全場死一般寂靜,你眼望我眼。

楊真調息了一陣,又緩緩開口道:“我手中這件神兵,乃當年妖皇以女媧族秘法所煉,有一顆補天石存在,可以暫且壓製魔性,目前神兵內還有像一陽前輩這樣的存在,比如海外雙仙、南離妖仙。”

“這樣說來,中土仍舊在逃脫中的魔頭,都是我等的前輩先賢?”一個充滿**力的女子聲音,從一座雲台傳來。

眾人望去,原來是一個蒙麵女子,光從其身段大約就能估摸到其絕世容光,隻是那女子渾身上下似乎都透著妖氣,自詡名門正派的修士自然不敢多看。

楊真一早就知曉玄女門派來了瑤姬那個妖女,若非她,回山後他也不必躲在王母峰,不過此時他也無法跟這妖女計較,當下點頭道:“大約是這樣。”

“這些魔……魔頭是否還有拯救的可能?”神鴉上人肅穆問道。

楊真搖頭,會場一片默然,與會大多門派這些年都有門中長輩從原始殿飛升,對於這個問題無法回避,有些對師門長輩感情深厚的後輩,已經黯然神泣,為之神傷。

魏元君道:“這些魔頭相信諸位同道都吃過苦頭,一陽上人指出天魔本尊在北方,想必是在魔道大本營幽都山。”

楊真搖頭否決:“去幽都山又如何,刻下就連九州島四散的魔頭,我等都難以解決,那天魔本尊可怕程度絕非人間界所能抵擋。”

神鴉上人決然揮袖道:“老夫就是拚卻了一條老命,也要給一陽老友報此大仇。”

德高望重的神鴉上人表態,場下頓時無數感同身受的修士紛紛振臂高呼,要求打上幽都山,鏟除天魔。

至於角落裏,空桑子三個師兄弟的臭臉和微弱的反對聲,自然無人在意。

第九章??收妖

蕭雲忘清朗低沉的聲音,這時響徹全場所有人心中,“且聽聖宗姬香仙子有何說法,再議不遲。”

“妾身正在守候不死與七寶兩株神樹,請恕本仙子無法與諸位同道見麵,妾身能給的建議不多,所知也不會比大巫楊真多上幾分,不過可以給修真界同道一些淺見。”

聲音竟是從數十裏外的王母峰直達,且不抑不揚,彷佛在眾人耳邊述說一般,在場稍有修為的人都識貨,這是一種極高的傳音手段,讓人不得不對這神秘的聖宗仙子高看了幾分。

“如果說,妖族在九州島的出現是適逢其會,那麽天魔的出世也許是命運使然。

“當初上古神人將天魔封印在九州島結界限之外,是為了保護人間界,如今結界不複存在,相信以神人的算計,定是有徹底鏟除天魔的手段留到了千萬年後的近日,所以諸位不必驚慌,也不必熱血死拚。

“就目前來看,凡間沒有手段可以徹底收拾天魔,那麽不周山也許就是關鍵,這個信道一開,若天魔不可抵擋,自有上界處置,妾身言盡於此。

“此外,大巫楊真有克製魔頭的手段,所以聖宗在這裏號召修真界同道捐棄俗見,與大巫楊真盡心合作。”

仙音嫋嫋,會場所有修士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聖宗姬香仙子一席話,大大安定了修真界各道紛亂驚惶的心思,心中有了清晰的目標和方向,大會接下來順利達成同盟協議。

以昊天令為主,成立一支虛境高手為主力陣容的?魔同盟;以神鴉上人為主,昆侖掌門蕭雲忘與中南太一魏元君為副,大巫楊真也領了個狗頭軍師的職位。

其實憑楊真手中的力量,實質地位已經在神鴉上人之上,隻是他輩分威望不足以平定修真界桀驁不馴的修士群,所以領了個不倫不類的位置。

此外,還有七支專門對付妖獸的修士隊伍,主要由修為精絕的年輕修士組成,目標是斬除闖入中原的妖獸,並監控不周山妖族的動靜,隨時待命。

所有成員都由修真界各大門派和散修自願報名參加,統一行動,聽從同盟指揮,以飛劍傳書保持聯絡。

日落西沉,一抹血色殘陽掛在天際,同盟大會結束,各道分頭出發前,都心情沉重,這一去也許就是不歸路。

與蕭清兒匆匆話別後,楊真帶走巫門精英,駕禦著玄武開赴大漢腹地,他主動選擇任務最艱巨的一路。

這次他帶上了牛頭人,白纖情則被他留在了王母峰,一是出於周全考慮,二是姬香手中可動用的力量太少,兩株神樹可在關鍵時候發揮大用,必定需要強大的保護力量,另外也可以減少妖族與聖宗衝突的可能,還有一個楊真潛意識中的念頭,自然不足為外人道。

此外,盧麒則因為不放心在姑射山的師妹,單人匹馬趕赴了青州。

順怒江東去,沿路展開了拉網式搜尋,百餘名巫門精英足以完成方圓千裏的覆蓋探查,最終目標直取中南地界,路經洛水城也未停留片刻。

一路上並未碰到妖獸,想到這裏楊真更加心驚,那些妖獸必定是被操控的,否則憑其野性,斷然不會老老實實行動。

不過,最令他奇怪的是,那些魔頭似乎一夜間都消失了,大多魔頭都在出世地對修真洞府進行一番屠戮後,就遠揚而去,似乎對凡間界一點興趣也欠奉。

有玄武安穩運載,所行不快,跟觀光旅遊一般,一路歡笑不斷。當然更大的原因是從河陽小鎮,接了個八九歲的小家夥上來。

這孩子別看不大,人卻酷酷的,對誰都愛理不理,首次站在個大怪物背上也很快鎮靜下來,巫靈兒不斷逗他,也不能挑起小家夥興趣。

反倒是長得極嚇人的牛頭人,能跟小家夥說上幾句。

方抵達上京城百裏外,衝天的妖魔氣息已經傳了過來,方位正是大漢國度上京城。

玄武神獸收到命令,幾個大挪移後,直接降臨了戰場,在上京東南城郊,數百頭以狼妖群為主的妖獸,正與一群修士激鬥不休,不斷試圖衝入城中。

“波若,去把那些家夥都轟趴下。”楊真提住新收入門下的弟子,正要飛離玄武,靈機一現又補充道:“別都弄死了,這些妖獸都是魔化妖獸,也許還有用處。”

“師父,那俺呢?”牛頭人提著巨斧急了,這些日子跟昆侖弟子切磋可把他憋壞了,又不能下重手,以力量取勝的他,經常在中土修士狡詐的劍訣麵前吃苦頭。

楊真二話不說,一腳把牛頭人踹下了玄武,牛頭人嗷嗷幾個翻滾踩著妖氣團,撲了下去。

“糟了。”楊真抓起了小徒弟,這才想起,下麵那些人會不會跟牛頭人先戰到一起。

不過他剛冒起這個顧慮,下麵已經有人在跟他打招呼了,一個人騎著一個渾身冒火的家夥衝了上來。

“他是火人,他是火人。”寡言少語的衛靖安,忽然在楊真腋下大叫起來。

楊真腳下一動,一朵方圓數丈的雲氣生成,小家夥平穩地落了下去,來人這時已經威風凜凜地來到了跟前,一臉興奮。

“樂小子,看起來好不威風嘛。”楊真已經與飛撲上來的卷毛男子重重擁抱了一下。

“師弟,師弟,我在這兒。”下方一個紫色的身影遙遙振臂高呼。

楊真同時看到了一個奮勇廝殺在前的孤傲身影,那人隻有一隻手臂,卻在百多名中南山弟子中最為醒目。

“聽說你小子威風八麵,早想跟你碰麵了,想不到你這麽大排場,屬下隨隨便便就來了百多個,羨慕死哥哥了。”樂天與楊真勾肩搭背,坐在雲朵上,看著下麵的戰局。有了巫門精英和玄武神獸加入,很快就占據了上風,不斷有妖獸被重創,在楊真吩咐後,還有一些妖獸被捕獲禁錮。

“咦,這小家夥是誰,你兒子?”樂天終於注意到了楊真身旁正對著他寶貝坐騎火麒麟看的小家夥。

楊真橫肘就給了樂天一下:“這是本大巫二弟子。”

樂天怪叫一聲,一把將衛靖安拉了過來,大眼對小眼,“小家夥快叫師伯,師伯送你禮物。”說著他已經裝模作樣在身上掏弄起來。

衛靖安搖搖頭,手指了指一旁的火麒麟。

“想騎它?”樂天燦爛的笑了。

衛靖安沒有說話,眼睛卻低瞄向了楊真,這個在他娘親眼中無所不能的神仙人物,從幻想到一日之間的見證,足以讓他產生無數崇拜。

楊真點點頭,樂天抓住衛靖安硬逼他叫了聲師伯,這才提起小家夥,躍上火麒麟,在衝下去前,他又回頭奇怪道:“七年不見,你小子都收兩個徒弟了,你大弟子在哪兒?”

楊真笑道:“下麵最威猛的那個家夥就是,很好認,別認錯了。”

樂天一眼掃下去,最後不可思議地落到正在狂猛揮動巨斧的牛頭人身上,他心中泛起了奇異的感覺,吆喝一聲駕著火麒麟就猛衝了下去。

楊真自然不會閑著,他肚子裏一籮筐對玄門來說算得上陰毒的天巫秘術,一直沒有施法對象,如今這些魔化的妖獸正是他絕佳的施展對象。

他落足玄武神獸身邊,此時玄武正戰在妖獸防線最前沿,它左右兩翼是大批巫門弟子,身後有十數頭已經被禁錮的妖獸,更後方數裏外就是上京城高聳的城牆和飄揚的旌旗。

楊真先挑了頭醜惡的三頭犬,用神念將其內外查了個遍,最後鎖定妖獸內丹和神竅內的元神,神念分出一絲絲,毫不費力地就滲入了妖獸元神。

一陣凶惡狂暴的魔化氣息撲了上來,隻是麵對楊真強韌的神念無疑是螳臂擋車,那一絲神念就在三頭犬神府內化出一道符?。

一股邪詭的氣息,讓已經被禁錮金丹的三頭犬瘋狂掙紮起來,最後那道巫符烙上了那微小的綠色元神,就此元神上麵多了個灰色咒文。

楊真揮手解除三頭犬的內丹禁製,此時三頭犬雖仍舊是凶光四射,但在楊真麵前卻乖巧若家養小狗一般,搖頭擺尾,三個狗頭滴著黏糊糊的**,惡心地想蹭上去。

頭一次就成功了,出乎楊真的意料,雖然耗費心神不少,不過有了一次經驗,他把目光盯往前方戰場上更多的妖獸,一道命令下去,要抓活的,雖然難度大了不少,但巫師們依舊不屈不撓的執行,何況有玄武神獸在此,不斷施壓神獸威壓,抓捕過程事半功倍。

當然一些過於殘暴桀驁的強大妖獸,隻能擊殺了事。

蚩越神出鬼沒地來到楊真一旁,稟告道:“大巫,這群妖獸背後有人控製,我已經摸到他大概的方位。”

楊真神色一喜,他再望向那群噴刀吐火的凶惡妖獸,頓時覺得可愛了許多。

兩個時辰後,楊真身後已經跟了一支參差不齊的妖獸隊伍,且在漸漸壯大,讓附近中南山修士幹瞪眼。

最後在暗中照拂的天狗老道竄了出來,圍著玄武神獸,還有那一群被收服的妖獸轉來轉去,對楊真一個勁兒的老弟老弟,熱乎異常,最後才巴巴地問楊真,收了這些妖獸做什麽。

楊真嗬嗬笑了笑,平指西北。

天狗老道話也沒多說,便將中南山這班年輕弟子交給他,任他調遣。

在日落前,楊真已經與剛收的小弟子、樂天、蕭月兒等人在上京大街上漫步了,隨行的還有剛剛升任上京城守的武令候。

至於冷鋒一個人孤獨地待在城頭,哪裏也沒有去。

“金,你不在意屠殺你的同類,那些狼妖獸,虎妖獸……”樂天跟牛頭人一馬當先,當然牛頭人進城前已經讓楊真施加了幻術,否則如何能入城。

牛頭人巨掌拍在樂天肩上,痛得他齜牙咧嘴,牛頭人咧嘴樂嗬嗬道:“那些妖獸不過是妖族最低等沒有靈智的蠢物,在歸墟通常是肉族的肉族。”

樂天卻不識趣地追問:“我可看見你一斧頭把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家夥砍成對半,難道那不是你同族?”

牛頭人雙瞳一紅,噴著鼻息,撞開樂天,大步在前,嘴裏罵罵咧咧道:“那東西根本就不是我的同族,牛跟偉大的牛頭族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也似乎是在對所有人講。

跟武令候並肩而行的楊真,傳音告誡了樂天兩句,回頭就看見,牽在蕭月兒手中的衛靖安雖仍舊是安安靜靜,但目光卻骨碌碌轉來轉去。

巫靈兒左奔右轉,不時在一些大膽開著的小店裏買些小零碎和小食獻寶,不過那些東西多半最終都掛在一旁一隻長了六個耳朵的可憐猴子身上,隻露出個大頭來。

“這上京的人膽子不小,竟然還有人敢開門就市?”楊真有些奇怪。

武令候笑著解釋道:“中南山的高人早就封鎖了城北、城東和城西,那些妖獸出現連聲音都越不過城牆,聽說是布置了仙家法陣,再說了中南山的人經常鬧出動靜,京城的人都習慣了。”

走了沒多久,楊真忽然聽見後麵傳來小徒弟的叫罵聲,“放開我!放開我!”一個穿著老土的老頭,正抓著衛靖安上下摸來捏去,不住嘖嘖稱奇,臉放紅光,極其猥瑣。

“藍山老頭,你不是在昆侖給同盟煉什麽百靈丹麽,怎麽這麽快就出山送丹來了。”

藍山老頭仍舊兩眼放光,絲毫不理楊真,他一把搶過附近一個攤販販賣的撥浪鼓,拿在衛靖安臉前,叮咚撥轉來去,**道:“小家夥,叫什麽,你要跟老爺爺走,老爺爺給你做更漂亮的東西。

“不要,好,爺爺給你糖果,不,是靈丹……什麽,還是不要……好,實話說罷,老夫是神仙中人,人稱丹王之王,你入得老夫門下,修得長生大道,成仙成聖也不無可能……”

楊真一把拉過小家夥,毫不留情的撲滅了藍山老叟的希望,“去,去,去,你個老東西挖牆腳挖到我頭上了,鄭重介紹一下,這是楊某人開山二弟子。”

“這小子是你的徒弟?”藍山老叟臉頓時拉長了,跟楊真混熟後,這老頭越來越沒個正經樣。

“我八年前就預定了小家夥,我眼光不錯吧?”楊真不無得意道,衛靖安當初被妖物入體再治好後,服食了楊真留下的靈丹,慢慢改造了體質,兼且先天秉賦確實超人一等,自然成了良材美質。

“讓給老頭子行不行,你看我老頭子都快入土了,就行行好,當可憐老子好了。”藍山老叟忝著臉,裝起了可憐。

“沒門,你神農門修煉法訣雖然不錯,但楊某人的隨便扔一套出來也不比你神農門的差。”楊真毫不買帳,徒弟可不是說轉讓就轉讓的。

“藍山老鬼,你那套煉丹的東西不如傳了我吧,樂某保證給你發揚光大,將來樂某大弟子就你神農門徒孫,怎樣?”樂天不知何時又哄好了生氣暴走的牛頭人,一人一牛兜了過來。

“就你這活蹦亂跳的性子,能煉好丹才怪。”藍山老叟蔑視地搖了搖頭。

“說得沒錯,樂天這隻野猴子要能靜下心來煉丹,本姑奶奶跟他姓,他煉丹十次七次走火,三次炸丹爐。”與巫靈兒攜手從胭脂店裏出來的蕭月兒,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樂天氣得吹鼻子瞪眼,憋得說不出話來。

楊真目光流轉在樂天跟蕭月兒身上,似乎發覺了一些東西,不由露出笑意,蕭月兒這個鬼靈精,一下子就給他看得臉紅了起來,別過頭去,不敢再看楊真,隻顧跟巫靈兒說話。

“大巫,那小子自盡了。”一身漆黑的蚩越忽然出現在楊真身後。

“不必查了,繼續尋找妖獸群,越多越好。”楊真頓了一頓,“對了,那批受控的妖獸群去向繼續追蹤。”

“楊小子,不如我跟你打個商量,這小家夥你跟我共有,將來是神農門弟子,也是你巫門弟子如何?”

“為什麽不是昆侖弟子?”樂天奇道。

楊真摸摸鼻子,總不能說自己被逐出師門,不肯再回頭吧,他對藍山老叟的提議已經意動,便點頭道:“也不是不可以,若你不怕我占你便宜,那小家夥可以學你的丹術,別的還是學我的好。

“其實我還有個更好的提議,我代你挖掘徒弟,隻要你不嫌棄狐人、獅人、牛頭人這些奇奇怪怪的種族就行,歸墟部落天資絕高的徒弟多的是。”

藍山老叟仰天長歎,最後目光落定身旁定定看著他的小家夥。

他頭一眼看到這個小孩,就認定其絕佳的秉性:專注執著、冷靜大膽,不但是修真不二之選,更是與他神農門訂做的人選。

楊真卻不管那麽多,抓住樂天,附耳就問:“你跟月兒怎麽回事?”

樂天一直皮厚無比的臉一下子就紅到脖子根了,他拉著楊真走到一邊,“你可別跟你的劍仙師父亂嚼舌頭,師叔他老人家如今是昆侖掌門,咱可怕給人抓著小辮子的。”

“你們鬼鬼祟祟在說什麽?”蕭月兒粉臉紅紅地站到兩人身後。

“我們在說,師姐似乎有心上人了。”楊真回頭調笑道。

蕭月兒杏眼一翻,狠狠一腳就跺了下去。

楊真啊地慘叫了一聲,一旁樂天卻跳著腳原地打轉納悶:“明明是我的腳給蕭大小姐踩了,你喊個什麽勁兒?”

“我不是被踩了……”楊真艱難地從背上抓了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下來,丟在腳下,“我是給這東西咬了。”原來是一隻紫貂。

“活該!”蕭月兒叉腰道:“這是你當年送姐姐的禮物,這小東西如今跟了我。”

楊真這才認了出來,恍然間已經許多年過去了,當年上山的一幕幕猶在眼前翻滾。

連續七八日,楊真率領的隊伍,接連收編了在雍州活動的十多批妖獸群,最後越界撈到了青州,在他麾下精英的協助下,被他直接間接強行收服元神的妖獸,已經達到五六千頭。

那些妖獸紛紛被下了指令,前往一個方向,一個地方,那就是燕遼交界的不周山。

其餘六支巡守掃**妖獸的隊伍,先後在各自地界邊緣碰頭,欲效法楊真所為,卻不得其門而入,那精微詭異的巫術,若非巫門心法,斷然無法傳授。

縱是如此,妖獸席卷北地至少帶來了數十萬人的死傷,草原部落消失無數,黑河流域也有無數城鎮和村莊給毀滅的慘不忍睹。

修真人縱然已脫離世俗七情,但麵對這些殘酷的血肉傷亡,無法不傷痛感念於心,後期對於妖獸的處理,漸漸屠殺多了起來,隻有少數強橫的妖獸給予以秘術收服。

在妖獸已經越來越少的情況下,楊真決定收兵,趕回昆侖山休整,看看?魔同盟北進究竟有沒有進展,最近抓妖獸玩得不亦樂乎,他都幾乎忘記了天魔這個天大的威脅存在。

玉霄峰,這一日終於聚齊了上下,不僅如此還多了一些客人。

師父忙碌不在,師娘仙逝,身為大師兄的伯雲亭主持起了家務,看到那麽多師弟師妹歸來,滿麵春風。

趁著鬧騰一個段落後,楊真叫過樂天來到回廊角落,摸出了懷裏一塊玉瓶交到他手中,“這顆多羅神丹是天佛寺靈寶和尚爭取來的,本該屬於你,拿好了。”

樂天愣了一下,手中的小瓶子彷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別那麽感動的樣子,我早用過一顆,若你不要,恐怕百年內休想趕上我了。”

“為什麽要給我,而不是冷鋒、伯雲亭,又或者是蕭清兒、月兒?”樂天雙目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清兒她有了,冷師兄少了一臂,我不希望他再有事,月兒……”楊真攤了攤手,“我實在沒有了。”

“就這麽個理由?”樂天依舊不肯相信。

“若你送給月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楊真轉過身去,樂天並沒有發現他意味深長的笑容。

第十章汝仙人

在另一個角落,蕭清兒也遞了個玉瓶交到一臉迷糊的蕭月兒手中。

眼疾手快的蕭月兒一下子就拔開了瓶塞,一股難以言喻的靈氣和香味就彌漫了出來,令她完全陶醉了。

“這是你楊師弟讓我給你的多羅神丹,可不要告訴別人,是他偷偷從藍山前輩那裏得來的。“蕭清兒柔聲吩咐道。

“多羅......神丹。“蕭月兒傻眼了,她雖然聽說了前陣子昆侖同盟大會發生的事,但從沒指望自己有機會染指這東西,她怎也不會想到,從姐姐手裏會得到這個修真人夢寐以求的寶貝。

“姐姐,那,那你呢?“蕭月兒前些年離開昆侖,隨樂天等一起前往海外,除了鳳嵐的去世給了她太大的打擊之外,不能不說與早年和蕭清兒的矛盾有一定關係,她潛意識中一直要跟姐姐一爭高下。

“姐姐也有份。“蕭清兒輕輕按了一下妹妹的手,轉出閣樓前,回頭道:“月兒,別忘了,一會一起去看看娘親。“

“知道了。“蕭月兒張了張嘴,人都不在視線了,才低聲回答,她並不傻,心中疑雲越來越大,她拔腳就追了上去,不料卻與迎麵走來的樂天撞了個滿懷。

“你個冒失鬼,趕著投胎啊,大師兄的六味湯還沒有做好呢。“眼尖的蕭月兒正要錯身而過,赫然發現了樂天手中拿著一模一樣的玉瓶,“怎麽你也有?“

樂天摸了摸後腦勺,渾身奇癢難耐一般納悶道:“這多羅神丹,難道成大路貨了嗎......本來,本來我是想送給你的......“他已經從蕭月兒手中那殘留的氣息,辨別出了同樣神丹的存在。“我才不稀罕你的......我這是姐姐,不......是楊師弟送的。“蕭月兒說話有些磕磕絆絆,接踵而至的衝擊已經讓她有些眩暈了。

“楊小子,他敢騙我,他可是說我這是僅餘的一顆。“樂天咬牙恨恨道,但他心裏泛起奇怪的感覺,剛才楊真的話似乎隱藏了......什麽。

蕭月兒目光迷亂,看看樂天手中的瓶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突然跺足道:“楊小子在搞什麽鬼。“

在飯廳內,楊真截住了蕭清兒,盯了她許久,問道:“為什麽?“

蕭清兒抬起頭來,目光異常清亮、溫柔,她微笑著答道:“小時候,有什麽好東西,我這個做姐姐的總是讓著月兒,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就奪去了她拜在王母峰的機會,???一“

楊真打斷道:“所以你想彌補她,對不對?“

蕭清兒緩緩搖頭,“我已經失去了娘親,我不想再失去妹妹,沒有多羅神丹,我還有你。“

“姐姐......“蕭月兒出現在門庭,此時已是淚水盈眶。

“開飯了,開飯了,俺餓死了。“牛頭人對飯廳的氣氛恍然未覺,直撲向了餐盤堆滿的峨桌。見到從後庭端來食器的伯雲亭,牛頭人一臉熱情地對這個他極有好感的寬厚人族道:“大師伯,俺聽師父說,你做的菜最好吃了。“他回頭對默不作聲入座的衛靖安道:“小師弟,你還小,正長塊頭呢,來,這塊肘子給你。“

衛靖安對著碗裏彌漫著草藥香味的肘子吞了一下口水,見到師父點頭,這才開始埋頭大嚼起來

“慢來,慢來,還有。“伯雲亭笑眯了眼,對於這兩個師侄,哪怕其中一個是異族,他都是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

整個按桌很快成了牛頭人一個人的天下,其它人隻是隨意動了一下碗筷,更多是說笑,聽楊真說著歸墟的故事,但桌麵上卻有一股淡淡的、久違的溫馨。

他們知道,這樣的機會不常有,也許不再有。

然而,這一切在一個人出現後就完全打破了,當白纖情突然出現,牛頭人一聲師娘的稱呼叫出來以後,整個飯廳都窒住了,隻有牛頭人和小衛靖安沒有察覺到異樣。

反倒是當事人蕭清兒若無其事地安排招呼白纖情入席。

靠著牆壁的樂天摸著鼻子,嘀咕道:“楊真小子果然不同凡響,居然腳踏兩條船,我樂天上次隻是跟通天閣一個丫頭多聊了幾句,月兒丫頭就半個月沒理我......“

“你不閉嘴,沒人當你啞巴。“蕭月兒怒拍了樂天一巴掌。

“楊真,你出來。“一向老好人的伯雲亭臉色異常難看。

“看起來,姐姐我來的不是時候。“白纖情剛入席又站了起來,蕭清兒也跟著起身,一屋子你眼望我眼。

而楊真聽到大師兄那一聲大喝,渾身都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聖宗秘密管道,迅速從歸墟取得了驚人的消息,原來在妖族地界也出現了魔頭,並且一團散沙的妖族損失慘重,一些沽染了魔氣的妖族帶來了巨大的混亂,這也是不周山妖族一直沒有動靜的原因之一。

此外袱魔同盟從幽都山也探得了一定的成果,強大的魔頭氣息雲集魔域,探測的玄門中人不敢闖入,守候了兩日發現魔氣越來越強烈後,不得已撤了回來。

在同盟最高秘議後,之前的七支精英隊伍重組後,一起向不周山靠近,由聖宗姬香仙子率領,靈霄三子為副帥,而這次加入了楊真的就魔同盟高手一起進發幽都山。

以昆侖掌門蕭雲忘、中南太一掌門魏元君、五老峰神鴉上人為核心,楊真一人擔任先鋒,餘下皆為修真界一時之豪傑,如手掌打神鞭的紫霞師太、巫門的天駝、黑木二長老、遁甲宗無心真人、姑射劍派落英仙子、龍首道派掌門寧樹真人等等。

在幽都山數百裏外冰原上,應楊真要求,暫且落足在狂暴的風雪中,等候強援。在楊真舉出一塊猙獰的黑鐵牌不久,通天一片烏雲滾滾而來,鬼氣衝天。

不明真相者如臨大敵,而蕭雲忘看到楊真臉上的笑容,明白這次所謂的強援是誰。“走衛“楊真身外波紋閃動,下一刻已出現在十裏之外,長空之上。

“老鬼,沒想到你真來了。“楊真對著一團巨大的鬼雲氣團笑道。

“鬼爺爺說話算話,何況鬼爺爺我還想爬一爬不周山去天界看看呢。“鬼尊破鑼嗓門大吼道,滾雷般的聲音傳出百裏。

蕭雲忘飄然而至,與鬼尊打上招呼,其餘袱魔眾卻一聲不吭跟在後麵,與這非正非邪的老鬼打交道,這些玄門中人還是多少有些抹不開麵子。

在進入幽都山前,有個陌生的麵孔加入了隊伍。

此人僅僅與楊真點了個頭,就埋入了雲層,在前方引路。

此人自然是莫問天,曾經的一歧。他的出現,讓楊真瞬間明白了姬香曾對他表示過的暗示,這個讓他無比尷尬的存在,事實上一直

在暗中為聖宗乃至修真界做事,隻是不為人知。回想在歸墟莫問天給予他的鼎力支持,楊真心神不禁一陣震動,若非蕭雲忘催促,他都忘了趕路。

第二次來到幽都山,心情已截然不同,在無盡的黑暗下,楊真感受著比以往強大了千百倍、氣勢還不斷在攀升的魔氣,心中寒氣直冒。

原本的七分信心,已經跌落到了穀底。

“小蟲子們,你們終於來了。“低沉、傲慢、霸道、雄渾、蒼涼,總之無法言喻的魔魅聲音,轟擊在就魔同盟成員心靈深處。

那聲音有些像向魔頭的,但感覺上卻截然不同,楊真說不出個所以然,既然來了,還猶豫什麽,他回頭對眾多前輩高手道:“容小子前去一探。“話音剛落,他已經破開虛空,融入黑暗中。眼前一群高矮模樣不一,卻全數巍然環繞在一團巨大魔氣團四周的數十個魔頭,見到虛空出來的一個藍袍人,幾乎同時睜開了魔瞳。

楊真渾身難受至極,萬魔的威壓幾乎讓他心神完全沉入黑暗,巫功運轉後才緩解許多。天魄神兵已經自動出體,似乎感受到了對立的存在,神兵亮起了炫目的光芒。

“去!“瞬間膨脹到十丈的巨劍,一瞬洞穿了最近一個魔頭的軀體,那魔頭掙紮了一下就給攝入了神兵內,隻留下一陣慘烈的哀號。

“小蟲子,沒用的。“天空中央那團黑洞一般的魔氣漫不經心地說.

楊真沒有理會那天魔本尊的聲音,神兵依舊在一個一個洞穿似乎被某種陣法禁錮在半空的魔頭,而他體內的空間之力在飛速消耗。

接連吞噬了十餘個魔頭後,他已經無力繼續,就在體內法力一窒,即將無法維持的時候,背後一道浩然法力湧了進來,跟著傳來了師父的聲音。

“這些魔頭看來是絕佳補品呢。“空氣中似乎傳來了鬼尊貪婪的聲音,一團鬼氣已經撲向了其中一個魔頭,但轉瞬那團鬼氣就沒入魔頭體內,沒有一點波瀾,鬼尊一驚之下縮了回去。緊跟著十數道身影陸續出現在楊真後方,看到眼前情形都不敢擅自出手。

短短一住香工夫,已經有三十餘個魔頭被天魄神兵攝入,眼看蕭雲忘也將不濟,莫問天默然替了上來,法力猶勝前者的雄渾。

刹那之間,天地完全陷入了黑暗,龐大的吸引力從那團極速開始團轉的魔氣傳來,四麵八方殘餘的數十個魔頭紛紛投入天魔本尊。

楊真等人也不例外,明明是在飛速倒退,與那魔頭的距離卻非但沒有拉大,反而在縮小,詭異到了極點。

莫問天不得不放開楊真,這時一道天外流星從黑暗中亮起,斜斜繞著天魔本尊轉了起來,每轉一圈,就甩出周邊一些,神鴉上人見狀有樣學樣,在一顆顆掌心雷轟出的同時,也開始轉圈飛舞。唯有楊真在原地一動未動,他雙目已經閉上,身前的天魄神兵彩芒越來越亮,漸漸將他籠罩了起來。

忽然他口中一個“破“字恍若震天神雷炸開。

那天魔本尊競窒了一下,就那麽一下,蕭雲忘、莫問天等人瞬間憑借極速破空遁了出去。下一刻,山呼海嘯般,天魔本尊已經滾轉著張開巨大的黑洞口子,將與天魄神兵合為一體的楊真吞噬進去。

很快魔域所有黑暗都消失了,不,是收斂成了一團黑球;可吞噬光芒的黑球,天魔本尊化作烏色遁芒,直指出逃的就魔同盟。

“去不周山!“蕭雲忘見狀狂喝一聲,狠心掉頭直線劃破長空朝西方射去,神鴉上人等也緊隨其後。

他們身後一道烏芒似緩實快透逸而行,所經之地,一切生機盡失。

通天的光柱聳立在虛空,接天連地,恰若永恒,是灰暗的雲層和地麵之間唯一的光明。此時不周山四麵八方,漫山遍野都是妖族;天上盤旋的、地麵列陣的皆有。

山下對立陣營中,上千名人族修士遙遙駕著仙寶神兵候著,這裏不僅有修真界同盟的修士,也有海外仙山的大批隊伍,雲頂山天佛寺的僧人方陣。

雙方似在等待,也似開戰的前奏。

龍胤和妖皇高踞山巔通天柱之下。

“也許我們將麵臨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妖皇似有所覺地望向東方深厚的雲層。“這也許是賭博,但我妖族絕不能失去這樣的機會。“龍胤聲音依舊那麽戰意盎然。

“來了。“十裏外一處山崖上站著兩個女人,一身霓裳羽衣的姬香目光卻望向西方,那裏有兩道一長一短的金光掠來,近了,競然是一大一小兩條巨龍。龍族的到來,頓時掀起雙方陣地一陣驚天動地的熱潮。

但真正高手,都將目光落在了東方那團極速逼近的滾滾黑色颶風,仿佛整個天地都為其帶動了。戰栗的不僅是大地,而且是所有妖族和人族的心。

十數道在以往看來算得上驚天動地的法寶或法術攻擊,不斷在那道黑色颶風麵前且戰且退,不能阻止其分毫。

那是一種毀天滅地的力量,內組毫無生機的死氣,充滿暴虐和陰暗,那正是瞬間幹萬變的天魔本相。

見到這等威勢,妖族和人族大軍臉色全都變了。

一白一金兩道光亮至極的光芒糾纏著衝天而起,那是不死神樹和七寶妙樹合一所誕生命之光,伏羲琴流水般的清音絲絲滲入黑色颶風,五彩光芒沿著琴聲軌跡,釋放著強大的生機神氣**漾襲去

操琴的自然是姬香仙子,讓人意料不到的是,駕禦神樹的競是玄女門的九玄仙子。一黑一白,生與死兩道光芒在虛空中衝撞開來,無聲無息,卻在天地間演繹了萬象變化。趁此機會,幾乎本能的,人族與妖族雙方將所有攻擊力量,都投送向那道牢牢占據上風的黑色颶風。

萬千法寶和法術,將天地染得一片絢爛多彩,仿佛萬雷齊降。

沒有人知道此刻那黑色颶風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藏身在補天石中抵抗天魔入侵的楊真,眼睜睜看著精心煉化的魔頭,一個個紛紛被拉扯出天魄神兵,投入天魔懷抱。

他神念驚恐的發現,在太古天魔的本源中,不隻從原始殿飛升的修士,甚至一些久遠、數百年、千年,更久遠的修士都化身成魔頭,他們隻剩下生命本源一念,在向楊真拚命傳遞著什麽。連轉生機會都喪失的他們,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是怨僧還是其它?

隨著傳遞的消息越多,楊真越恐懼,最後幾乎被仇恨和撲麵而來的怨僧淹沒掉。自從九州島結界誕生以來的飛升都是騙局?

無數凡間修士隻是一個代價高昂的陪葬品?

那個太古天魔原本的真相......

來不及知道所有,天魔已經完全吞噬掉一切。

楊真心知已經到了最後時刻,同樣藏身在補天石中的玄武神獸、青龍和白虎天魄、南離妖仙,甚至還有從樂天處借來的火麒麟,布成了一個神獸周天大陣,以補天石為核心運轉起來。隻是大陣全麵運轉後的結果,卻讓楊真大出意外,補天石似乎隱藏了什麽......萬千個偉大的生靈在那一刹那完全被抹殺掉,無數意念湧入他的腦海,他整個人仿佛回到了洪荒時代,混沌初開,陰陽立判,無數記憶電光石火的流逝,轉眼就是億萬年。

一個被九州島所有生靈尊為聖賢的存在,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有著陰陽兩麵的存在,一麵充滿創造和光明,一麵卻是陰暗和毀滅。

於是他分裂了自己......

不久,他收下了三清,更多的神人弟子。

在外間,所有攻擊力量已經到了極致,天魔本尊化身的颶風依舊沒有多少變化,地麵、空中不斷有修士和妖族被吸入吞噬。

就在諸方皆絕望的時候,一道瑰麗無倫的七彩光芒,從天魔本尊化身爆發了出來,天地霎時為之亮了起來。

在那光明之中,一道黑芒抖動了一下,似乎擺脫了束縛,一頭衝入數十裏外的不周山通天光柱上。下一刻,通天柱劇烈抖動一下,光芒大盛。

而天魔本尊卻仿佛染料鋪打翻了一般,萬千古怪的光芒在體內爆發出來,更似有億萬頭怪獸在其體內翻滾不休,鬼哭狼嚎飄揚萬裏。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天魔本尊的時候,不周山上空一道燦若星河的金芒閃過。一股龐大的威壓降了下來,那是完全不弱於那太古天魔的存在。

仙人!那是仙人,所有人都在歡呼。

那仙人抖袖一揮,一道鋪天蓋地的金光在天際翻滾而過,瞬間**清了九重天的汙濁和黑暗,天魔所化魔障幾乎瞬間被蒸發了,隻剩下幾個黑點在熾熱的金芒中慢慢消融。

良久之後,天地間一切都平靜下來,隻剩下那通天的光柱放射著永恒的光明。那仙人依舊屹立虛空,下方看的仔細的會發現,仙人旁邊多了一個黯淡得多的人影,他身形不住波動,似乎兩人在說話,不對,似乎是在爭吵。

陡然天際一聲驚雷響徹寰宇: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天地間刹那連風聲都消失了。

隻剩下一片虛空和死寂。

那句在仙人麵前爆發的咒罵,是也許隻有下方巫門子弟才聽懂的方言,膽戰心驚的他們,都聽出了那句惡毒咒罵來自於誰,隻是他們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麽智勇兼備的大巫會如此失態呢?

《??天痕》??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