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老戰士
開了一會兒，隱約可看到一棟紅磚平房，兩層樓，周圍綠樹環繞，在初夏裏看著別有一番風味。
車慢慢開進了，林嘯這才發現，小樓周圍有一道院牆，而門口，居然有兩名義務兵站崗。
帶著疑惑的心情，車在圍牆外專用的停車場停下，當一行人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兩名義務兵“啪”地立正，敬禮，高聲喊道“首長好。”
秦紅星隨意地點了點頭，進了圍牆內，裏麵一派鬱鬱蔥蔥，讓人眼睛都明亮了起來。
“歡迎來到南京軍區一號療養院。”秦紅星這才對林嘯笑道“這可是南京軍區唯一一個不在杭州的療養院，也是唯一一個不在書麵上的療養院。”
林嘯眼睛亮了起來，療養院，一般住的都是老幹部，而且是有極大貢獻，或者資格極老的戰士。
秦忠帶他來這裏，果然來對了。
他們徑直走上去，秦紅星帶路，敲響了106室的房門。
進去之後，裏麵是一間窗明幾淨的寬大房間，一名大約六十多歲的老人正帶著老花鏡看著報紙，看到他們進來，佯作不悅地問“你小子怎麽來了。”
林嘯這才注意到，老人的光頭上有一道蜈蚣一樣扭曲的疤痕。
看到林嘯的目光，老人淡淡地說“以前淮海會戰留的傷，不奇怪，那個年代的誰身上沒帶點疤。”
“趙叔叔好。”秦紅星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對林嘯低聲道“這位是以前的老戰士，這裏麵就數他參加的大戰役最多。”
說完，他對趙叔點了點頭“趙叔，我特意帶他來的，他是導演，最近想拍一部抗戰的戲，特意來問問您老。”
趙叔波瀾不興，臉上看不出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隨意地揮揮手“我和他聊聊吧，你們先出去。”
秦家兄妹離開了，隻剩下林嘯和趙叔在這屋子裏。
趙叔沒說話，隻是把椅子挪了挪，讓陽光整個都灑在自己身上，帶著老花鏡繼續看報紙，根本沒有搭理林嘯。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嘯也沒有說話。
足足半個多小時，老者看完了報紙，扶了扶眼鏡，開口說道“你還不走？”
“在等著聽趙叔指點。”林嘯誠懇地說。
“指點？！”趙叔“啪”一聲把報紙拍到了桌子上“為什麽要告訴你？”
林嘯笑了笑“看樣子趙叔對我有點成見。”
自從對方一直把自己視若無物，他就知道，這一趟不是那麽好弄的。
藝人，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光鮮，他們之所以製造出這種表象，是因為自己需要光鮮，需要神秘，這樣才能讓粉絲保持新鮮感。
而在這層光鮮外皮之下，是類似十年寒窗的苦練，甚至每一天都在苛求自己。
曾經章紫怡為了練一部大片的笑容，咬著筷子笑半年，希斯萊傑為了演好蝙蝠俠2的小醜，自己進入瘋人院體驗，很多戲瘋子，為了演戲可以做出比真瘋子更瘋狂的事情。
他現在就是這樣，為了拍好這部真正的“男人戲，”尤其他還身兼導演一職，必須親自體會。否則他把控不住整個劇情的風格。
所以，就算對方為什麽不待見他，他都得等下去。
“成見？”趙叔笑了起來“我不是對你有成見，我對最近所有影視人都有成見！”
“什麽玩意兒！”他冷哼了一聲“拿些個破銅爛鐵就說這是步槍大炮，衣著不對，方針不對，談吐不對，搞得對手就和白癡一樣，這樣的抗戰片能看？我看著這些東西就倒胃口！”
“你來找我，無非是想從我這裏得到點靈感，然後該怎麽拍還是怎麽拍，我憑什麽要糟蹋我的回憶？”他喝了口茶“要不是小秦帶你過來，我根本不會見你。你走吧。”
林嘯歎了口氣，這不能怪老人有成見，中國的日戰片，抗戰片，為了弘揚主旋律，大多都塑造成兩三個解放軍就能橫掃一個連的日軍，國軍，一個手榴彈就能炸死十幾二十個，難怪老人看著惱火。
雖然這大多出於電視上，但是電腦上，更沒有一部拿得出手的軍事作品，反而同樣是兒女情長或者古代風情占了90%以上。
“趙叔，我想拍的不是這樣的片子。”林嘯耐心地說“您說那種，自己想想都能拍出來，我為什麽要特意來找您。”
“我要拍的，是真正的戰爭片！並不是那種打完仗一個正麵角色都不死的戰爭片。”
趙叔不動聲色“話誰都會說，多少個導演拍之前這樣想的，拍起來又如何？”
“這部戲，我們計劃投資近一億人民幣，說實話，全部靠別人投資和申請貸款，我自己都是導演，您說，我會用這些錢打水漂嗎？”林嘯立刻回答“而且，這不是電視，是電影。”
“趙叔，這是我寫的劇本。”說完，他從公文包裏遞過了自己的劇本。
由於時間的倉促，集結號原本隻有三星的劇本，他一個字都沒有改。
趙叔眉頭皺了皺眉，還是接過去看完了。
期間，沒有任何聲音，趙叔沒有表示一個字，林嘯也耐心地等著。
“尚可。”又是半個多小時，趙叔看完了劇本，微微點頭“比那些隻為了圈錢的影視人好得多，起碼我沒看到一個滿腦幼稚的戰爭片。好歹有人死了。”
林嘯點頭，劇本本身還不錯。否則不會有三星。
“但是……”趙叔看了他一眼，忽然拔高了聲音“狗屁不通！”
“什麽？”林嘯愣了，雖然劇本他沒有修改，但是全部是原版劇本，好歹也有三星評價，居然被批狗屁不通？
“行了，你走吧。”趙叔把劇本放在桌子上，神色間雖然沒有了開始那股不屑，但並沒有好多少。
林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他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打擊過了，重生之後，有著先知和係統的優勢，他大多數時候都過得順風順水，尤其是在畫皮播出之後。
“還請趙叔指點。”這次，他更加誠懇地說。
“嘖。”趙叔頗為不耐煩地撇了下嘴“我就賣小秦一個麵子吧。說完，你就走，我也不想和影視人打交道了。戰爭，開不得玩笑。”
“你要寫什麽？”他接著說了下去“是戰爭還是戰爭之中的人？我沒什麽文化，看不明白。”
“前麵是打仗，後麵打仗的影子都沒看到了，打仗變成打官司。你到底要表達什麽，我真的搞不懂。”
林嘯如同醒醐灌頂，忽然醒悟了。
這句話，前一世同樣被更多的影評人詬病過，但是，說前一段沒有聯係吧，它又很有聯係，說有聯係吧，無非是交代幾個人的前因後果，真正的故事，是從官司開始的。
而集結號的原劇本，就叫官司，05年被馮曉剛收購，02年開始連載，他早就讓秦心去武漢的時候順路買下了版權，然而，這一段事情實在太多，後半段被評為熱血戰士的經典，他都忘記了前一段的缺陷。
“集結號，有望達到四星標準。”就在這時，係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如果不是兩端劇情脫節，轉折略顯突兀，毫無疑問的四星級劇本。卻因為劇本太好，戲份不夠，隻能用戰爭場麵彌補，導致了這個劇本隻有三星半。”
“趙叔。”林嘯站起來，鄭重地向對方鞠了一躬“請擔任這部片子的總監。”
“這部片子，太需要你這樣的老戰士來指導了，你們的經曆，會為這部片子錦上添花。”
“你這小子怎麽這麽纏人！”趙叔終於拉下了臉“得寸進尺了你？出去！”
“趙叔，我確實想拍出這樣一種從另一個角度看戰爭的片子。”
“沒空，走。”
林嘯歎了口氣“趙叔，我會再來的。”
趙叔哼哼了兩聲，沒答話。
“怎麽樣？”出來後，秦紅星和秦心異口同聲地問。
林嘯聳了聳肩，苦笑道“訓了一頓，趕出來了。”
“趙叔這人就這樣。”秦紅星也無奈“他性格直，有什麽說什麽，你別介意。”
“我打算在這裏住下來。”林嘯忽然開口。
“怎麽？”
“改劇本。”林嘯毫不遲疑地說“這部劇本，一定要修改到這些老戰士點頭。”
“一旦他們都認可了，普通觀眾一定會認識到這是一部不一樣的電影。是真正的戰士。”
“隨你吧。”
接下來的時間，秦紅星在附近給他找了個房子，而林嘯幾乎三天就去一次。
趙叔開始還懶得理，但是林嘯每天都去，每天都問，終於從不理，到偶爾說兩句。
不過也僅止於此。
林嘯讓公司把“官司”的書發給了他，花了幾天時間從頭到尾讀了一次，又用了大約一周仔細地品味了一下，找出其中容易動情的幾個點，慢慢思考。
其實書也有戰爭，不過書可以這麽寫，因為是文字的過渡，但電影這麽拍，就出現了思維的落差。
馮曉剛版的集結號，等於兩部片子，他現在要集結號變成一部，哪怕削減時間也在所不惜。
“又來了你？！”趙叔氣得差點沒摔杯子“我家是你來串門的嗎？我們不熟吧！”
“趙叔。”林嘯笑了笑，遞過去一個本子“這是我新寫的情節，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