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挑戰自我（五）
“CUT！”這一次，諾蘭臉上絲毫沒有掛著那種“我理解”的表情，反而是無比震怒。
“克裏斯蒂安.貝爾！”他幾乎是咆哮了起來，在飛機上頓時就探出了半個身子，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剛才就差那一下！隻要你抓住他的手，我可以剪切到林現在並不算自然的表情！這場鏡頭就算有了個母本！即使日後沒有拍好，也可以用母本修改！”
“但現在呢！現在是怎麽回事！”狂風吹得他飛機上的頭發都在亂舞，眉毛倒豎，仿佛一尊殺神“為什麽你抓住林的手又放開！這是為什麽！”
他的聲音很大，回**在群山之中，無比清晰。
所有人，聽到諾蘭的怒吼都怔了一下。
“什麽？”一位黑人場務驚訝地說“貝爾剛才已經抓住了林的手？而且抓住了？但是卻放了？！”
“怎麽會這樣？”旁邊的人也吃驚“這明明就是這一場可以過的前奏啊，也許諾蘭導演改改就能過，他為什麽會放手？！”
議論聲，頓時悄悄響了起來。
但顯然，貝爾自己也愣住了。
此刻，已經CUT，他被拉回片場，愕然看著自己的手，臉上的表情是，自己都不敢相信。
“到底怎麽回事？”本來是打算旁觀的渡邊謙，也感到了疑惑“按照道理，貝爾這樣的藝人，不說演技高深，但是盡職是肯定的，他為什麽會放開林的手？”
諾蘭怒氣衝衝地走下了飛機，和三十分鍾之前那個和藹的導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對於必定會發生的情況，他能理解，但是對於眼前，一個母本馬上就能出來，卻忽然斷掉，他無法容忍！
“克裏斯蒂安.貝爾！”他的嘴角都氣得有點往下吊“我不想聽解釋，做到了就是做到了，沒有就是沒有！我不想知道剛才是為什麽！我隻想告訴你，這種情況，我決不允許出現下一次！你明白嗎！”
貝爾這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他看著狂怒的諾蘭，再看看旁邊臉色有些蒼白的林嘯，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諾蘭導演。”忽然，旁邊傳來一個感情複雜的聲音“我敢保證，你剛才的鏡頭停留在克裏斯蒂安先生身上。”
“沒錯！”諾蘭皺著眉頭轉過頭去，看到沃利居然扛著攝影機走了過來。
他臉上的表情，竟然比克裏斯蒂安的迷茫更加複雜。
“其實，我覺得不能怪他……”沃利忽然長歎了一口氣。
“沃利。”諾蘭眉頭皺得更深了“也許你和克裏斯蒂安先生關係不錯，但是我必須提醒你，這是我的片場。”
他搖了搖頭“你不該為做錯事的人說情。而且我並沒打算懲罰誰。”
“不！”沃利臉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了，聲音中透著凝重“也許……你看看我的鏡頭就明白了……”
“和你不同，我的鏡頭……一直在林的身上……”
諾蘭狐疑地站了過來，看著倒回去的鏡頭。
近了……滿臉焦灼的貝爾，此刻完全將蝙蝠俠那種焦慮的心情表達了出來，他的手，已經極為接近了林嘯的手。
下一秒，他的手抓住了林嘯的手。
諾蘭的眼睛猛地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鏡頭。
“這是……”他足足瞪了三秒，這才轉過頭，不認識一樣看著林嘯，再轉向鏡頭。
貝爾的手倏然鬆開。
“不會吧……”諾蘭心中湧起一種極度荒謬的想法“這怎麽可能！”
貝爾終於說話了，滿臉都是苦笑“導演，不止你認為不可能。我更加認為不可能，你知道嗎，我當時真的被嚇到了。”
“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變態，居然，居然……”
鏡頭中，貝爾抓到林嘯手的時候，對方寬大的手竟然如同一塊海綿，軟綿綿地沒有半點力道！
平時，這非常容易，但是在這個環境，這個片場中，如果一個人要掉下懸崖，而忽然被人抓住，他的第一個想法是什麽？
反抓！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
但是，這場戲就沒法拍了。
一個昏迷的人反抓住救他的人？這還有辦法玩嗎？
林嘯是該這樣拍，貝爾抓住的時候，卻震驚了。因為，這才第三次！
這種溺亡之時的繩子，這種每個人的本能反應，竟然真的被壓了下去！
諾蘭深呼吸了一口，看向林嘯的目光，已經如同看向一塊瑰寶。
他什麽都沒說，豎起了大拇指，深深點頭。
“不止如此……”貝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裏我是被嚇到了，但是……我都抓住了，對方沒力氣我也不會放……”
“這正是我所疑惑的。”諾蘭皺眉道“我不覺得你是這樣大驚小怪的藝人。告訴我，還有為什麽？”
“導演，你摸摸他的手就知道了……”貝爾沉聲說。
諾蘭拿起了林嘯的手掌，剛一入手，立刻嚇了一跳。
好冰！沒有正常人的體溫！冷得要死！
他頓時明白了，在發現林嘯完全控製住了手部的自然反應，貝爾就被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入手一塊堅冰一樣的手，這才讓他驚慌失措之下放了手。
“我當時……差點以為林已經……已經……噢，你們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諾蘭沒仔細聽，反而仔細地看著林嘯的那隻手，又看看他的臉，忽然高呼道“不對！”
林嘯笑了笑“沒什麽。”
諾蘭的手都有些顫抖起來，沃利和貝爾都疑惑了，導演這是怎麽了？
“不對……不對……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體溫……”諾蘭猛地抬起頭，嗓子忽然有了一些哽咽“林，掀起你的袖子來。”
“導演，真的沒什麽。”林嘯笑著甩了甩手“沒事，拍完就好了。”
“到底怎麽了？”沃利疑惑地問。
諾蘭充耳不聞，忽然高叫道“我以導演的身份命令你掀起來！”
這一聲，非常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怎麽回事？”渡邊謙剛坐下，又站起了身子，看向那邊“導演發火了？”
“不清楚，但是他要發火也是對貝爾啊，林剛才的表現非常的好……怎麽這是在對林嘯發火呢……”
“OK。”林嘯做了個投降的手勢，再補了一句“其實真沒什麽。”
“場務！”諾蘭沉聲道。
旁邊的一個場務有點懵地說“啊？”
“立刻拿熱毛巾！熱咖啡！熱水袋！把我的按摩師立刻叫過來！”
“啊？”
諾蘭是真的火了，幾乎是咆哮地說“讓你去！立刻！NOW！”
導演第一次勃然大怒！
全劇組都不敢出聲看著這一塊。
“這到底怎麽了啊？”道具組的組長疑惑地問“是誰要倒黴了？”
“是哪個中國的藝人？”燈光組的組長也感到不解“不過，他不是演的很好嗎？”
就在這時，林嘯已經按照諾蘭的說法，掀起了袖子。
“這……這是！”“瘋了！戲瘋子！又一個戲瘋子！”“MYGOD！他怎麽舍得對自己如此殘忍！”
“我的天！”渡邊謙在林嘯掀起袖子的一刹那，猛然被針紮了一樣彈了起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我是不是該說天照大神在上？這是您的苦行僧嗎！”
“OHMYGOD……OHMYGOD！”威廉看到眼前的一切，驚訝地嘴都合不上，隻能反反複複重複著這句話。
沃利整個人都呆住了，這位日後四奪奧斯卡最佳攝影桂冠的大師，看著林嘯的手，根本不敢相信。
貝爾一句話都沒說，因為他說不出來了，眼睛中，已經全部換成了敬佩的神色！
林嘯的兩隻手臂上，竟然用抽血用的橡膠管綁得死死的！因為血液不能流動，周圍都泛出了一絲絲青色，而在這麽冷的天氣中，差不多快要失去了知覺！
這不是他演出來的昏迷，而是知道自己可能演出完全昏迷會很麻煩，自己給自己製造的昏迷！
諾蘭看著眼前的一切，呼吸加粗了，眼角都有點濕潤。
他忽然笑了“林，據說你在中國的影視圈，已經是萬人之上了吧，相當於美國的威爾史密斯？”
林嘯點了點頭。
“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拚……”他深深地看著林嘯“我本來以為……你們應該已經養尊處優，答應我這個角色已經非常難得……你，你為什麽能做到這一步？”
林嘯沉默了兩秒“不管是不是你的片子，我接下來的，我都會盡力做到！”
“因為喜歡，所以才演。”
“如果我做不到，我就想辦法做到！”
他無所謂地揚了揚手“這就是我想的辦法，要克服本能，太難太難，但是，我讓他和大腦通不了話就行了。哈哈，導演，不要用那種目光看我，我拍一場鬆一次，一點事兒都沒有。你看，要不是你和我說這麽久，我早鬆綁去了。”
諾蘭看了他半天，忽然罵了出來。
“混蛋！”
“沒有導演的命令！誰讓你這麽做的！出了事情怎麽辦！”他說是在罵，臉上卻一點怒意都沒有，正好這時，場務送來了熱毛巾，熱咖啡。
諾蘭親自拿起了毛巾“手伸出來。”
林嘯愣了愣“給我就好，導演。”
“這是命令！”諾蘭瞪了他一眼“雖然你是個混蛋，但是我很喜歡混蛋！”
就在這時，貝爾拿起了另一塊毛巾，用一種和之前自我介紹完全不同的口吻，極為鄭重地說“林，能讓你當蝙蝠俠的導師，諾蘭導演沒有選錯人！”
“今天，你為我上了一堂課。噢……我雖然比你大了那麽一些，但是……”他沒有說下去，帶著極為敬重的口音說“我相信，你在中國的帝國，絕對不是徒有虛名！”
“今晚，有空喝一杯嗎？”
其他人，看著這一幕，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這是哪裏來的瘋子？竟然想出這種辦法來拍戲！
“戲瘋子……戲瘋子……”沃利看著三人，忽然喃喃地笑道“一個不用合成不用CG的老瘋子，找了一個拿身體開玩笑的小瘋子……我怎麽覺得……這次的蝙蝠俠很不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