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飛鳥和魚（二）
“多彬啊……”李泰仁語重心長地說“你看仔細一點，這就是給你說要簽約你的人？他自己都自身難保，有什麽能力幫你發展？”
“你不是沒看過劇本，不知道這一場有多難。”他“沉痛”地說“多彬啊……那天我是過分了一些，不過公司都是為你好。你看，你和李崗熙戀愛的事情被知道了，公司不是沒有追究嗎？漢江怪物別人指定你，我們一點沒有猶豫啊。”
“多彬妹妹，不要被那些人欺騙了，隻要你和李崗熙分手，你照樣還是SEDONA的紅人，不要去幻想外國了，你看，現實的例子就在你麵前……”
“恩。”鄭多彬輕輕點了點頭。神色仿佛就如同一個上了指令的娃娃一樣。
距離她自殺，確切地說，隻有五個月。
邊熙峰和樸海曰喝著茶水，坐在旁邊，卻什麽都沒說。
邊熙峰已經五六十歲，樸海曰是因為地位差得太遠，一個是看淡了人情世故，另一個是根本沒法說，兩人倒是相得益彰起來。
奉俊昊淡淡地看著這一切，眼中雖然有炙熱，但是已經被什麽東西掩蓋了。
他想拍出好片子，也能拍出好片子，不過這樣做的前提卻並不因為是自己愛。
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區別，影視圈無數人想有他的天賦，拚了命去演去拍去愛都無法企及，他卻短短四部片子就做到了。
隻不過，天才也是有欲望的。
“準備。”看到所有小組都報備完畢，他舉起了自己的手。
林嘯，鄭多彬走到場中，而外圍的群演，則早早就拍好了位置。
“ACTION！”
一聲令下，漢江怪物，正式開場！
整個怪物的旅程，從地麵上一個四處噴水的拉罐開始。
一聲令下，四野寂靜。
高雅星穿著學生服，看著亂噴水的罐頭，露出疑惑的表情，緩緩走出了房門。
這裏，一切都是安靜的，幾百號群演整裝待發，緊張而興奮地看著工作人員手中的信號紅旗。
忽然，紅旗舉了起來。
刹那間，人群頓時沸騰，瘋狂的尖叫聲，奔跑聲，隻是一眨眼就響了起來。
林嘯就在同時從後麵衝出來，一把抓住高雅星的手，猛然向前跑了起來。
但是，意外立刻發生了。
“CUT。”奉俊昊毫不猶豫地喊了卡，甚至群眾剛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繼續。”他沒解釋什麽，十分鍾後，眾人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但是剛開始不久，奉俊昊再次喊了CUT。
邊熙峰的眉毛皺了皺。
很奇怪，奉俊昊兩次喊CUT，一次都沒有說原因，可能第一次藝人出了問題，應該是小問題，幾乎小到不用說，藝人也能自己調整，但是第二次還卡，就說明這個問題並沒有得到調整。
到底是誰的問題？
他玩味地看著林嘯和高雅星，按照道理說，應該是高雅星無疑了，這麽小的年紀拍這種大製作，但是有林嘯在旁邊，難道這個藝人有水分？連小問題都指導不好？
又或者本來是林嘯的問題？
他想了想，這好像不大可能。
場中，經常演戲的已經不知不覺思索起來了。
奉俊昊看了眼片場，心中自得地笑了笑，這種問題肯定會出現，但是怎麽處理，就是導演的事情了，他輕微地心理引導一下，不管是不是高雅星的問題，都和林嘯有關。
慢慢地瓦解他的信心，然後自己才能施恩圖報。這種導演和藝人的詭異關係，恐怕隻有這一部戲才能看得到。
無它，它承載了太多不該由藝術承載的東西。而距離年底，不過短短三個月而已。
“繼續。”他淡淡喊了一句。
不到五分鍾，再次卡了。
這下，全場都有一陣低低的議論聲，特別是群演，已經聽到了一些質疑的聲音。
“怎麽回事？”“不知道，導演沒說啊。”“是不是雅星妹妹出錯了？”“出錯了林先生也會提醒的啊？導演沒說什麽大問題，肯定是林先生能調節的小事。”“不會是林先生出錯了吧？”“不會吧……好歹是國際藝人……”
奉俊昊抓起了喇叭，高聲開口，卻並不是訓斥，而是教導“林先生，你怎麽步子邁不開？你拉著高雅星跑就是，這裏我們會注意保護。”
林嘯皺了皺眉頭，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導演私下悄悄告訴藝人，起碼在國內還沒有任何一個導演哪怕張一謀會對他這樣說，等於當眾丟臉，但是，奉俊昊卻這麽做了。
連續來了兩次，奉俊昊才抓著喇叭喊，看起來仿佛是對林嘯已經夠容忍了，忍不住了才在眾人麵前喊起來，實際上，他想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
“刷”所有聲音都停了下來，注視到他的身上。
而另一邊，李泰仁則笑了“多彬啊……看到了吧？不僅是公司，看他不順眼的人多的是呢。”
“嗯。”鄭多彬仍然和剛才一樣，默默點頭答應。
“多彬啊，拍戲開頭就錯三次，這真的是國際藝人嗎？他就是個來韓國圈錢的，畢竟中國窮嘛，你去這麽窮的地方發展，對你真的有好處嗎？你得仔細考慮一下。”他語重心長地說。
“俊昊叔叔……”就在這時，高雅星怯怯的聲音響了起來“不……不是哥哥的錯……是我跟不上他的步子……”
這句話一說，邊熙峰就釋然地哦了一聲，完全了然了。
樸海曰一臉茫然，想了好幾秒，這才不恥下問地說“前輩，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邊熙峰也算是老戲骨，他笑著說“海曰啊……如果讓你演這個場景，你要怎麽演？記住，後麵有一隻怪物在追你。”
樸海曰想了想“瘋狂地跑，臉上一定要慌張，速度一定要達到最快，而且還不時回頭望。”
他聳了聳肩“總之怎麽驚訝怎麽來。”
邊熙峰笑著點了點頭“林先生有多高？”
樸海曰不明究裏“一米八一？八二？”
“高雅星呢？”
“一米五五？一米六？應該沒有……”樸海曰說著說著，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說“我知道了。”
“雅星妹妹跟不上林先生的步伐，但是林先生發現他跟不上了，於是刻意放緩了一點，但是，此刻他應該是在入戲狀態，知道身後有怪物在追，心情兩種矛盾，就出現了這種‘不敢跑’的情況。”
“嗯……”邊熙峰點了點頭“如果他硬要拉著雅星跑的話，雅星肯定要摔跤，這是個挺照顧人的小夥子……”
“那奉導演應該也知道啊？他為什麽……”
“別問我。”邊熙峰搖頭“我也不知道。”
“恩，原來是這樣。”奉俊昊點了點頭“你們多配合一下，等會兒務必一次過。”
大家都開始了休息，而林嘯和高雅星開始配合跑步。
“哥哥……對不起了……”高雅星低著頭說“都是雅星不好……”
“不是你的錯，是哥哥腿長了。”林嘯笑著逗她“那些人羨慕哥哥腿長，所以不讓咱們拍了。”
“噗嗤……”高雅星被逗笑了，隨後覺得現在笑很不合適，看著林嘯問“哥哥，真的沒關係嗎？”
就算她小，但是也拍過幾部片子了，她也覺得剛才有點不對，但是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
“好好練就沒關係了。”
二十分鍾後，他們的步伐就得到了協調。等再回到場中的時候，卻發現邊熙峰，樸海曰已經坐到了一台備用攝影機旁邊，而鄭多彬還是坐在原地。
“那邊看不清。”邊熙峰看著他們過來，笑了笑說“人太多了。”
林嘯朝兩人笑著點了點頭，走到場中。
“準備……”奉俊昊拿起了喇叭“ACTION！”
一如既往，高雅星走出屋子，林嘯拉著她跑了起來，而此時，工作人員紅旗舉起，整個群演人潮都開始跑動。
尖叫聲，再次響起，而邊熙峰看著備用攝像機，卻嘴巴張了張。
“前輩，怎麽了？”
“沒什麽。”邊熙峰搖了搖頭“你沒覺得，林現在的表情很不錯嗎？”
“那種驚惶，卻照顧著孩子，提心吊膽回頭看怪物追上來沒有的表情，真的挺不錯。”
樸海曰點了點頭“是不錯，要不怎麽能做到國際藝人？不過，這場戲的精髓，現在才開始呢，沒拍好這組長鏡頭，再好也不行的。”
說話的時候，林嘯一個前撲倒地，非常自然，不過大家都沒有驚訝，要連這都舍不得摔，恐怕不隻是導演，群演都會不滿意。
手，在地上胡亂地摸著，林嘯抓住了一隻手，飛快地起身繼續跑。
摔跤了，卻不知道女兒摔著沒有，他緊張地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卻意外地發現……
他抓住的並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另一個穿著校服，帶著眼鏡，梳著馬尾的女孩！
“檢驗他三百萬身價的鏡頭，要開始了。”樸海曰喃喃說道。
奉俊昊什麽都沒說，仔細看著鏡頭，這組鏡頭，他拉到了特寫，同樣，掌機金炯求也同樣拉到了特寫，因為，接下來是林嘯一個人的舞台，而他們需要的，是林嘯整個麵部二十秒的默片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