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一隻鳥的尊嚴

在蠱靈化為灰燼的那一刻,一直昏迷不醒的喬酒歌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有作用了!”高陽看到喬酒歌的反應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伸出圓手探了探喬酒歌脖子上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看來她的變態體質又回來了。”

鹿野的嘴唇蒼白,心裏卻被無窮無盡的酸楚填充。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她的眼睛還是閉著的,卻好似能感覺到他似的,睫毛微微顫動。

他當著眾人的麵,底下頭,吻了吻她的眼睛。

銀白色的月光穿過他的發,落到他的臉上,形成陰影,沒有人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吻地很虔誠,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

大家都出奇地配合著,誰也沒有起哄唏噓,沒有人說話。

孔雀收拾完剩下的吊屍,勵誌要做一個來無影去無蹤,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家禽,幹脆趁著大家不注意先走一步了。

小嶽滿臉祝福地看著喬酒歌和鹿野,鼻子忽然就有些酸澀。

明明是溫馨的一幕,為什麽會讓她產生一種他們是在訣別的錯覺?

鹿野的雙唇離開喬酒歌的眼睛,又轉而輕觸她的額頭,他直起身子,想要再仔細看她一眼,可稍稍一動就頭暈眼花了起來,所有的疲倦在那個瞬間堆積在他的身上,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喬酒歌的身邊。

白虎看到鹿野倒下,立刻躥到了他的身邊,在他的傷口上左嗅嗅,右嗅嗅,像隻貓咪一樣伸出自己的爪子,在鹿野的胸膛上按了又按,看樣子是在給鹿野做心肺複蘇。

人家隻是昏倒而已,你一隻貓科動物,這麽大隻的爪子搭在人家的胸上給他做心肺複蘇,這樣的畫麵看上去很奇怪好嗎?

小嶽妹子睜大眼睛戳了戳高陽,“那隻白虎……在吃鹿野的豆腐唉。”

此時的高陽放鬆了精神,也已經癱在了地上,他倒是巴望著有隻神獸能給他做做心肺複蘇,可人家神獸壓根就看不上他。

某師兄有些嫉妒,吹牛道:“那四隻神獸可都是我送給我師妹的,它們和我的感情也很深厚的。”

大戰過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疲憊。

小嶽靠在結界壁上,聽見高陽這麽說,反倒是來了些興趣。

“既然你和那四隻神獸的感情那麽好,能不能讓玄武把腦袋伸出來?”

打從四象陣出現開始,她就沒看見玄武動一下,小嶽的好奇心很強,但是她這麽一問,顯然是難倒高陽了。

吹牛吹過頭了,總得想個辦法圓回來的。

高陽躺在地上滾了滾,滿臉為難地舉著手伸到了小嶽的麵前,“叫醒玄武是個力氣活,你看,今兒個恰巧我的兩隻手不大方便,改天吧,改天。”

經過了這一場惡戰,每個人的體力都達到了極限,唯一還意識清醒的隻剩下高陽和小嶽了,但是這兩個人也傷的不輕,隻憑他們兩個,一定不可能把喬酒歌和鹿野抬回去的。

好在所有的吊屍都被滅幹淨了,蠱靈一毀,四周破碎的結界也隨之消失,他們現在還躺在四象陣裏,非常安全。

就在高陽和小嶽聊天的這段時間裏,喬酒歌的變態體質已經開始充分發揮作用了。

一直昏迷著的某人像是詐屍一般,抓了抓腦袋,發絲淩亂地深吸一口氣,坐了起來。

張口便是:“師兄,你抱著兩個椰子幹什麽?”

這大概是這幾個月裏高陽第一次聽見喬酒歌說話,眼睛一擠,幾滴滾燙的眼淚就掉落下來。

“小酒,你終於能說話了!”

一張皺巴巴的臉擠成一朵野**,“順帶一提,這不是椰子,是人頭……”

喬酒歌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聽見高陽這麽說,頓時激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臉頰上的兩塊肉一提,笑得比高陽還**。

“啊啊啊,我能說話了……幾個月不說話,真的是憋死我了。”摸著自己脖子的手沾上一些滑膩的觸感。

喬酒歌舉著自己的爪子對著月光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滿手的血,她的脖子上哪來這麽多的血?

“別抓了,你脖子上被吊屍咬了你不記得麽,好不容易止了血,你再抓,就算是你的變態體質也救不了你了。”

自己被吊屍咬脖子,喬酒歌對這一段還是有些印象的,她記得那時候鹿野好像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安慰著她,等等,鹿野呢?

喬酒歌在四象陣裏環視一圈,發現鹿野就躺在她不遠的地方,漆黑的發蓋住前額,稍顯淩亂,冷峻的臉上滿是血汙,即使是昏倒了,還是蹙著眉頭。

喬酒歌眼眶一熱,就這麽一屁股坐在鹿野身邊。

她看到了他手臂上的傷口,皮肉相連,完全沒有處理過,那些血浸透了他襯衫,擰一擰,就能擰出血來。

她見過他狼狽的樣子。

在青瓦,他渾身僵硬變成瓷人,在滿是蠱蟲的大樓裏,他們被幻覺左右,她看到他被蠱蟲一點一點吞噬,露出森森白骨,可那畢竟是幻覺。

這一次不同。

他傷得很重,前額發燙,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咬痕無數,這些都不是幻覺。

喬酒歌覺得自己的心尖疼了疼,像是被人挖走一塊肉。

她定定地看著鹿野的臉龐,抬手幫他擦去了臉上的血汙,鼻子有些不爭氣地酸了起來,眼睛模模糊糊的,掉下兩滴眼淚。

她很笨拙,不知道怎麽處理傷口,更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麽辦。

她不敢搬動鹿野的身體,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又牽扯到他的傷口,她像是個孩子一樣伏在他的胸膛上,肩膀一顫一顫的,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鼻涕。

高陽和小嶽沒有說話。

大概是喬酒歌哭得太傷心了,一直在四象陣裏裝死的玄武龜殼忽然動了動。

慢悠悠地爬啊爬……

一旁的朱雀看到玄武爬過來,眼裏冒出嫉妒的火苗來。

可惜玄武壓根就沒把腦袋伸出來,完全是一副縮頭烏龜的樣子,朱雀有些瘋狂地站在玄武身上這裏啄啄,那裏啄啄。

這關乎到一隻鳥的尊嚴,說起來,還要牽扯到這四隻神獸的上一任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