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所謂千眼

寶秋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露出了大部分的眼白。

有好幾次,差點就這麽暈過去了。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麽死在這裏,她強迫自己看向自己手腕上那個突然出現的眼睛。

那隻小鬼還抓著她的手腕,好像很開心似的,“這是我的眼睛!”

寶秋的額頭上滿是一層薄汗,你的眼睛……嗬嗬……右手在身後的地上一撈,撈到了一根人家隨手丟在樓道裏的竹簽。

趁著小鬼不注意,一咬牙,舉起竹簽朝著自己手腕上那隻眼睛紮了下去。

“啊!”那隻小鬼捂住自己臉上眼睛的位置,痛苦地叫了起來,一邊叫,一邊朝著寶秋撲過來,“你賠我眼睛,你賠我眼睛!”

寶秋的頭發散亂,露出半張頹然的側臉。

那根竹簽就這麽紮進了她手腕上的眼睛裏,她對自己下手毫不留情,就像紮在自己的肉上一樣,可寶秋卻像瘋了似的,臉上帶著笑意,拔出了那根竹簽。

鮮血從眼球正中心噴湧而出。

那隻朝著寶秋撲過來的小鬼拚命地扯著她的頭發,“我的眼睛!好痛……好痛……”

“痛就對了,嗬嗬……”此刻小鬼的疼痛她感同身受,畢竟是紮在自己的手上。

緊接著,在距離那隻眼睛對稱的地方,又有紅痕開始浮現出來。

寶秋咬牙,趁著那條紅痕才打開一條縫的時候,又舉著竹簽紮了進去!鮮血噴湧到她的臉頰上,她卻彎著唇角,像瘋子似的笑了。

那對眼睛被寶秋紮瞎之後,那隻小鬼的身形也徹底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寶秋忽然就懂了。

原來,一直以來,偷窺她的那些眼睛都長在她身上,怪不得怎麽找都找不到……

隻要紮瞎自己身上所有的眼睛,這些鬼就會消失吧。

寶秋背靠著一堵牆,笑得很開心,終於找到擺脫這些視線的方法了呢。

她頹然地抬頭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月光照在她身上,那些紅痕越來越多了。

每一個紅痕都是一隻眼睛,那些討人厭的眼睛無一例外,都是惡狠狠地瞪著寶秋。

寶秋機械地重複著紮瞎每一隻眼球的動作,抬手,落下,抬手,落下……

那些被她紮中的眼球裏,仿佛有無盡的鮮血從裏頭噴湧而出,活生生把寶秋染成了一個血人。

那些包圍住寶秋的鬼一個個煙消雲散,紮不到的地方,寶秋就胡亂紮,有些紮進自己的肉裏,可她似乎也不覺得疼了,隻要把眼前這些鬼送走,怎麽都好。

等到她反手紮掉背上的眼睛之後,眼前的最後一隻鬼也消失了。

寶秋靠著牆,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手心攤開,那隻竹簽早已經禿掉了,她也千瘡百孔的。

鼻尖充斥著血腥味,她就坐在一片血泊中,那些傷口流不盡的鮮血漸漸匯聚在一起,朝著更遠的地方流去。

她垂下眼眸,手腕上千眼菩提上散發的紅光也漸漸暗淡了下去。

“咯咯……”她嘲諷地笑了笑,“千眼菩提,千眼菩提,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不甘心……”寶秋的胸口起伏,不斷哽咽著,“好不甘心……”

月夜漫長,這個肮髒的樓道就是她的葬身之地了麽……

“叮鈴。”清脆的鈴音在寶秋的耳邊響起,鈴聲若即若離,好像在天邊,又好像在眼前。

黑暗中,那個鈴音不斷在寶秋的耳邊響起,好像在陪伴著她,幫她驅散恐懼,可她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恐懼來源。

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少年,緩緩朝她走來。

寶秋激動地咳嗽了一聲,有血從她的嘴角流下。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寶秋朝著那個離她越來越近的身影伸出了手,虛無地抓了抓。

“救我……”

那個黑衣穿著黑衣的少年在寶秋麵前站定,光華流轉,她看到他的麵容。

絕美地猶如暗夜修羅。

少年的眼角微微上揚,眼眸清澈,看向她的時候眼底還帶著笑意,“我為什麽要救你?你讓酒歌難過,你就是該死的啊……”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寶秋的眸子忽然就暗淡了下來,她環住自己的身體,隨著血液的流失,好像越來越冷了呢。

她的聲音沙啞不堪,也不再把希望寄托在那個少年的身上,自顧自地喃喃:“都站在她那一邊……嗬嗬……你們都是喬酒歌的走狗……嗬嗬……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放過她的。”

黑衣男人口中的那個人確實是喬酒歌,可卻並不是這個酒歌,他喊她九哥。

這是個特殊的稱謂,隻有他一個人這麽叫過她,因為喬酒歌小時候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所以到現在,他還一直喊她九哥。

寶秋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有些不甘心地叫了句,“鹿野。”

一下子就把黑衣少年從美好的記憶之中拉回現實。

黑衣少年忽然就笑出聲來,“臨死還要喊鹿野的名字,看來,你和九哥一樣,也不可自拔地愛上那個男人了呢。”

少年伸手撥開寶秋濕噠噠的頭發,手捏著她的下巴,伸出溫暖的拇指,抹去了寶秋嘴角的血,又塗在了寶秋的嘴唇上。

他的手指在寶秋嘴唇上摩挲的時候,因為力度的按壓,她的嘴唇會在一瞬間變得蒼白,隨著他手指的離開,豐沛的血液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嘴唇上。

原本因為痛苦和嘶喊而幹涸的嘴唇被抹上鮮血之後,紅豔豔的,看上去絕美而詭異。

黑衣少年捧著寶秋的臉看了一會兒,“恩,是有些資本……可惜就是命不好,你拿什麽和九哥爭?”

這個男人一接近,寶秋就出於本能地瑟瑟發抖著,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好惹,可他卻一定可以救她。

她馬上就要死了,幹脆搏一搏,也許還會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寶秋忽然坐了起來,揮手撣開黑衣少年捏住她臉頰的手。

“我確實爭不過她,可你呢,就爭得過鹿野嗎!”

黑衣少年果真被寶秋的這句話激怒了,滿眼殺意地掐住了寶秋的脖子,“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