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容器
阿夙留在喬酒歌身邊,留在千眼菩提裏,等的大概就是這一刻了。
這麽多年來,他跟在那個人身邊自然學到了很多壓製厲鬼的方法,他留在喬酒歌身邊的最初目的就是幫她建立一支厲鬼軍團。
她從來都不知道怎麽保護自己,身為小弟的阿夙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她操這份心。
隻要他以千眼菩提為媒介壓製住這群厲鬼,那以後喬酒歌再遇到危險的時候,這群厲鬼完全能在他的帶領下為她所用了。
阿夙的魂魄與那串千眼菩提一起懸浮在半空中,與此同時,四周的空氣漸漸變得灼熱起來。
而在阿夙身後,有個巨大的漩渦正在慢慢成型,氣流瘋狂地湧動著,四下裏刮起了一陣強風。
喬酒歌被那陣強風吹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可是她得直覺明明在告訴她,阿夙在做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假如她不阻止他,那她以後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她想要不顧一切衝上去,可身後的鹿野又怎麽會容許她把自己置身在那麽危險的境地?一伸手,直接把喬酒歌撈回來,鎖在自己得懷裏。
“你瘋了!靠近了,你也會被卷進去的!”他拚盡全力抱著喬酒歌,可那個漩渦的吸力很大,幾乎讓他站不住腳,他們離漩渦太近了。
無奈之下,鹿野隻能抱著喬酒歌,把她拉地遠了一些。
喬酒歌仍然不甘心,雙手胡亂地在半空中揮動著。
“阿夙,你究竟要做什麽?”
阿夙黑色的頭發被強風吹開,露出一張清秀稚氣的臉龐來。
“九哥,我……還有事情瞞著你……”
喬酒歌依舊被鹿野鎖死在懷裏,眼神裏滿是擔心,“不管什麽事情,你下來再說好麽,那麽多厲鬼你怎麽可能壓製得住?你忘了,你也隻是隻普通的厲鬼罷了!”
“不,九哥,我才不是什麽普通的厲鬼……你忘了,我在很久之前就死掉了,我的心髒隻是一塊石頭!從那時候起,我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容器,用來承載戾氣的容器。”
阿夙虛無地笑了笑,伸出慘白的手指,點了點自己心髒的位置。
“他啊,給了我一塊石頭作為心髒,讓我做了那麽多年的容器,九哥,我沒告訴過你吧,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會把從厲鬼身上搜集到的戾氣裝進我的身體裏。”
他才活了幾年,卻要被迫著在身體裏裝了那些厲鬼近萬年的戾氣。
但是那又能怎麽樣?那個人給了他生命,他就要做一個忠心耿耿的容器,假如沒有遇見九哥,他不會有叛變的心。
喬酒歌的雙眼變得通紅,她死死地捏緊拳頭,有些不敢相信阿夙說的話。
“怎麽可能,阿夙,你身祭荷花缸的時候,隻是一隻連身形都穩不住的新鬼,風一吹就虛弱地要散了,怎麽可能是承載著那麽多戾氣的厲鬼?你快下來,不要逞強了,那串千眼菩提我也不要了,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她試著掙脫鹿野的鉗製,可是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鹿野把她抱得很緊,壓根就不容許她再向前一步。他怕她的情緒過激,直接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對著她的耳朵小聲安慰。
“小酒,冷靜下來……你又怎麽知道他壓製不住那些厲鬼呢?你再仔細想想,他生前嗜殺,渾身都是肅殺之氣,本來就不是個尋常人。”
阿夙也隻有在喬酒歌麵前會表現出自己乖巧的一麵來,一直以來,喬酒歌都被他乖巧的一麵蒙蔽了雙眼,全然忘記這個少年從前是多麽的嗜血成性,冷血無情。
他輕而易舉地挖出了小嶽的眼球,取走了小嶽的魂魄。
他把薛曉荷的身體釘在牆上,折磨地她渾身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鮮血淋漓。
他輕而易舉地把寶秋和薛曉荷玩弄於鼓掌之間,哦,險些忘了,寶秋將死的那一刻,他還在她的腦袋上補了一腳,直接踩碎了她的腦殼。
人命於他來說,不過兒戲。
這樣的少年,又怎麽可能沒有辦法自保?
可是喬酒歌卻覺得,阿夙每次露出那個虛無笑臉的時候,就注定要犧牲些什麽。
盡管她知道,阿夙從前是多麽嗜血的人,但是每當他笑嘻嘻地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總是想起多年前跟在她身後一搖一晃的忠誠小弟。
阿夙看得出喬酒歌臉上的不舍。
但是這是他的宿命。
“鹿野,你帶著九哥再退遠一些吧。”阿夙對著她揮了揮手,這樣的場景,竟然像是訣別。
他漆黑的發,他漆黑的眼,仿佛在這一刻與整個黑夜融為一體。
鹿野知道,這個少年隻怕是要釋放身體裏一直被封印住的戾氣了,他害怕傷到喬酒歌,所以他亦是理智地橫抱起喬酒歌退到了屋子的最邊緣。
喬酒歌的雙腳離地,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力,隻能眼看著阿夙解下了腰間的銀色小鈴鐺。
那個小鈴鐺是阿夙最貼身的東西,每次他一出現,她就覺得耳邊都是丁零當啷的聲響,沒想到,那個小鈴鐺就是一直封印著阿夙體內戾氣的東西。
阿夙滿臉決絕地解下了腰間小巧的銀色鈴鐺,刹那間,屋子裏的氣流湧動地更厲害了,位於阿夙身後的那個漩渦中心開始泛起藍光。
起初是深藍,在藍光一點點向外擴散的時候,不斷有螢火蟲似的星星點點的光芒從漩渦中心飄出。
喬酒歌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懸浮在空中的那一點光芒,誰知那光芒忽然就迸裂開似的,散落成無數更小的光芒,像是煙火一樣,在空氣中炸開一個完美的輪廓,直到餘光消散。
她隻覺得指尖一涼,又抬起頭恍惚地去看懸浮在空中的阿夙的身影。
整個屋子裏就像是承載了一整個銀河似的,美得不可思議。
阿夙黑色的身影懸浮在那個藍色漩渦的正中間,他的雙眼緊閉,無聲地朝著喬酒歌的方向說了聲,再見。
他的魂魄像是煙火,忽然迸裂開。
化作了無數小小的,螢火似的藍色光斑,就這麽碎了。